银河坠落 第12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那人说话时不轻不慢,也没看她,语气松散如常。

  好像全不在意她方才的沉默。

  “谢谢。”宋晚栀轻声应下,她紧张地接过笔,难得字迹匆匆。

  一旁的王意萱则拿着男干事翻出来的笔,表情古怪地扫了这边一眼,才和宋晚栀一起弯腰到桌前做下信息登记。

  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

  远去的背影里,夏风拂得长裙微微飘扬。

  露出的半截脚踝被光磨得纤细,透着雪一样的白。

  “咦,主席,”棚下,男干事左右看看,“你钢笔是不是被那个学妹拿走了?”

  江肆望着棚外,没动:“嗯。”

  男干事连忙起身要追:“我去给你要回来。”

  “不用,”江肆停了两秒,落回眼,“送她了。”

  “啊?”男干事露出羡慕,“那钢笔应该不便宜吧。”

  “就算回礼了。”

  “哎?回什么礼?”

  “……”

  江肆显然没有帮对方解惑的耐心,他目光懒洋洋落回手旁,轻慢地瞥过白纸上的第一行。

  自1班。

  宋,晚,栀。

  晚栀。

  栀子的栀。

  江肆忽想起女孩身上凉淡的苦茶香,浅浅的涩意,还有一点栀子香的尾调。

  漆黑的眸背着光,像又暗下一个色度。

  须臾后,江肆随手拎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转身往棚外走。

  “主席?”男干事愣回头,“您要上哪儿去?”

  “……”

  没人回应。

  那道清挺背影只略一扬手,银制火机被勾在空中,甩出咔哒一声轻响。

  ……

  宋晚栀匆匆走出去几十米后,惊慌的心跳才平息下来。背后再感受不到那束目光炽烈的存在感,她滞涩的脚步也略微放缓。

  “栀栀,”王意萱犹豫,“你和江肆学长认识吗?”

  宋晚栀迟疑着轻声:“昨天的年级会上,见过。”

  “噢对,他那会好像注意到你腿上有伤,还特意把你留下了,”王意萱恍然,随即又疑惑起来,“可是听江肆学长刚刚那个语气,怎么好像已经跟你很熟了?”

  宋晚栀眼睫轻颤了颤,垂下:“他和谁说话都是那样的吧。”

  “咦?是吗?”

  宋晚栀垂着眼想。

  是啊。

  总是笑着的,站在炽烈灼目的阳光下,对什么都漫不经心而又恣意妄为的,生来就天之骄子一样的少年哪里会去斟酌一句玩笑的捉弄话。

  所以他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换了其他人也一样。就不要幻想,不要有任何期望。比起黑暗里的无望,虚妄的希望才更折磨。

  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

  宋晚栀蓦地一滞。

  在那个念头划过去的同时,像幻觉又无比真实的痛楚从左脚脚踝的疤痕上发散开,疼得她脸色一白,几乎弯下身去。

  王意萱并未察觉,还在半自言自语地往前走:“不过跟江肆学长打好关系肯定没错。昨晚栀栀你也见到了吧?他竟然是副院长的得意门生,简直不可思议!”

  宋晚栀咬着泛白的唇,慢慢跟上去:“什么不可思议。”

  “还能什么呀,S大就算普通教授那都是心高气傲,很少愿意带本科生,更别说论文等身的余副院长了。好些研究生挤破了脑袋想进他门下都不成,就算进了,又有哪个敢跟江肆似的在他面前那么随便啊?”

  “…嗯。”

  “听说江肆学长大一破格拔进无人系统研究中心后,自动化系每届都有了两个名额,不过达不到考核标准他们就一个不要……所以要是和江肆学长熟了,说不定以后进无人中心的概率都更大了哎!到时候运气好再跟个课题,哪怕只是打打下手——”

  “抱歉,”宋晚栀难得打断,声音低轻,“我身体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

  “哎?”王意萱意外地停下,转身,“栀栀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不用,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啊。”

  “嗯。”

  “……”

  回到宿舍后,宋晚栀难得奢侈地睡了一个短暂的午觉,却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琐碎的梦,说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

  在梦的前半截,她回到了外婆家。拦在她面前的是农村里低矮的石头垒起的墙,墙那头住着另一户人家。那家房子一年到头多数时间都是空置的,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住墙那头的老太太才有可能回到村里,而更更偶然的次数里,老太太最喜欢挂在嘴边的小孙子也会跟着一起回去。

  低矮的墙拦着纤瘦的女孩,拦不住墙那头的声音。那个低低的好听的少年嗓音在风里笑,说话,张扬且肆意。于是再后来的每次回去,女孩就总是假装无意地站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晒乌云,然后翘着耳朵听,听那面墙后会不会再奇迹似的响起某个人的声音。

  或者,只是和他有关也可以。

  在梦里她也那样安静地等着,等过无数个安静的晌午中的一个去。

  又像那无数个晌午,等了一场空寂。

  然后在梦的后半截,小院的天空慢慢黯下去。

  某一秒她脚底一空,失重感将她包裹,她的整个身体向着她看不到的地方跌落下去——头顶的天空被破旧的楼房割成不规则的方块,她的视线里只有那只推出窗外的黝黑的手。

  她在梦里向下落去。

  惊恐的失重感挤压着她的心脏,她只能在熟悉的绝望里等待最后重重的落地。

  呼——

  风声忽止。

  像万籁俱寂。

  这个重复过无数遍的梦境突然变了,她看见自己的胳膊被拉向上,她抬头望去。

  有人死死拉住了她的手臂。

  “别放…开。”

  那个陌生的声线竭力到颤抖。

  宋晚栀在梦里一抖,仰头。

  她看见了一张模糊的、稚嫩而狰狞的孩子的脸。

  她情不自禁张口。

  “江……肆。”

  刷——

  名字出口的那一瞬,她骤然惊醒。

  晚夏的蝉在窗外叫得歇斯底里,寝室里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在。宋晚栀身上起了薄薄的虚汗,不知道是梦里吓得还是热得,她苍白着脸,但只是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放在床头架上的手机。

  2:17。

  又是周六。离着下午3点的那场赴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江肆因为太骚(划掉)因为昨晚欺负栀子被关了小黑屋所以在本章作话内禁言辽

第9章 银河落了吗

  宋晚栀有点倦,但还是撑着身体下床,去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

  她穿过半个校园的树荫和蝉鸣,终于在2:50前到达学校外面的那个咖啡厅。开学后的周六下午,咖啡厅里的人多了很多,半数是S大的学生。

  宋晚栀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

  她停在进门的地方,眼神有些抗拒地望着不远处的窗旁——提前订好的桌位里侧,此时已经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背影笔挺,领带、衬衣、袖扣、裤脚,每一寸走线都一丝不苟,透出精致昂贵的疏离感。

  静谧的下午,缱绻的提琴曲,暖融的阳光,小资情调的咖啡屋,可宋晚栀看着这个无论见多少面她也只觉得陌生的男人的背影,叠到眼前的却是很多年前的另一幅画面:

  吵闹的傍晚,嘈杂的叫骂声,逼仄的昏暗,破旧拥挤的居民楼下立着一口生着水锈的压水井,在一个个被衣物塞满的水盆旁,女人弯着细瘦佝偻的侧影,揉搓那双被冷水泡得红肿的生着冻疮的手。

  也对。

  就算女人长了张妩媚好看的脸,那样的生活又怎么可能留得下满是野心与自私的男人?

  宋晚栀没什么情绪地垂下眼睫,拎着背包慢慢过去。

  她无声地在他对面坐下。咖啡厅的服务员送上来提前点好的咖啡,宋晚栀很轻地点头道谢,却没有和对面的男人搭哪怕一个字的话。

  宋昱杰习以为常,神色间甚至看不出丝毫被冒犯的不悦情绪。

  他只合上平板盖放到一旁,一边搅动咖啡匙,一边不疾不徐地问:“你们开始上课了?”

  “没有。”

  “一周还没有开始,是开学活动很多吗?”

  “嗯。”

  “比起我们当年,果然还是现在的大学生活更精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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