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属院 第64章

作者:坠珠葡萄 标签: 年代文 爽文 情有独钟 现代言情

  沈岁进大哭,爆哭。

  两年!他是怎么在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坚持下来的?

  胡小刀从中原,举家迁去外州,开始了他从一只菜鸟,逐渐完成了他一代无坚不摧大游侠的梦想。其中曲折,遭受过歧视、有过彷徨、有过无助、有过无人谅解、有过难以排解的孤独。这些在沈岁进当时读来,稀松平常,只觉得这主角必经的荆棘之路,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可知道主角居然就是单星回自己,那些经历,在沈岁进眼里,一下全部不一样了。那成了单星回,有血有肉的痛苦和欢乐,是真真切切、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人和事。

  距离最早一封信的时间,已经过去快四年了。

  整个故事,开始在沈岁进的脑中进行重组和诠释。

  到最后,她竟绝望地发现,其实文章一开头,胡小刀的背井离乡,就隐喻了单星回的远走。而胡小花,竟指的是陪伴了单星回整个童年的花卷。

  故事里的胡小花,客死在了异乡——所以花卷是在香港,为它这短暂的一生,划上了句号吗?

  一打高五十公分的信纸,写的全是单星回自己的人生。

  他在把他的心,彻彻底底地剖开来给她看。

  而她,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直被屏蔽了信号,听不见、看不见他任何的心声。

  沈岁进的心快痛死过去了,为什么那些最艰难最彷徨的时刻,她没有及时地收到这些信……

  而全文的结尾,胡小刀有生之年唯一的心愿,竟是能再见山溪一面。

  她就是那个山溪姑娘啊……

  傻而不自知。

  窗外鸟鸣幽幽,沈岁进把自己压抑的哭声,躲藏进被子里。

  那种被人一生所追求着,放在心尖上挚爱的珍重,让她潸然满面、痛哭不已。

  原来被人好好爱着、珍惜着,是一种这样既叫人酸胀、又让人感动的感觉。

  她好想此时此刻,就大声地告诉单星回——

  其实她也是的,她一直都这么喜欢着他。

  山溪姑娘不是对胡小刀没有感觉,而是山溪姑娘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胡小刀的任何音讯。

  她失望地以为,胡小刀,再也不会记得她这个朋友了。

第52章

  沈岁进的生物钟彻底紊乱了。早上七点睡,下午四点起,期间梅姐来敲过几次门,都没能叫醒她。

  等她睡醒下楼,梅姐正在厨房里淘米。梅姐看见她的两只金鱼泡泡眼,吓了一跳,问:“昨晚玩电脑通宵了?你爸就不让你学点好,电脑瘾忒儿大。”

  父女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沈海森只比沈岁进早起了一个小时,下午三点起来的时候,随手切了点冰箱里的法棍放在嘴巴里嚼,就又出门去了。

  这个点吃饭,显得不三不四,梅姐就说:“我给你榨一杯樱桃汁吧?这会儿大连的樱桃产得特别好,VC含量还高,适合熬夜后喝。今天晚饭我早点烧,再过一个小时,咱们就吃晚饭。”

  沈岁进倒了一杯冷水壶里的凉水,靠在冰箱的柜门上,和梅姐闲聊:“梅姨,你知道我家原来在老平房那块儿的段阿姨,她快回来了吗?”

  梅姐手上,上上下下沥着淘洗好的米,说:“是叫段汁桃吧?谁会不记得她呢,人挺好,心还热。最重要的是,你当时老上她家叨扰,人家多喜欢你啊,见着你就眉开眼笑的,一点儿不嫌被打扰。我也放心你跟着她家,对了,你昨天说,他们家单星回回来了?”

  沈岁进被梅姐点了一下,心虚地调整了一下靠姿:“嗯,他回北京有个夏令营,段阿姨和单叔叔他们订了半个月后的机票,要晚点儿回来。”

  梅姐有种一眼看穿,却看破不说破的心态。

  怪道呢,小进这丫头最近几天,天天那么晚才回来。

  打小,她就和单家的小子特别有话聊。

  梅姐说:“噢,他们家要从香港搬回来了呀?还住老平房那块儿吗?”

  沈岁进:“看校办的安排吧,按照单叔叔今时今日的学术地位,京大肯定不会那么埋汰他。再说,他们家,他舅舅一家现在住着呢。”

  听着单星回的意思,他舅舅和他姥爷比较难缠,到时候愿不愿意把房子腾出来,都是一件难事。

  梅姐把沥好水的米,用手侩进电饭锅的内胆,说:“是也会给他们批咱们锦澜院别墅的意思吗?今年六月,是有好几个老教授退休,把房子腾了出来,我有时候买菜路过那几幢,现在还在重新翻修呢。段汁桃她娘家哥哥也搬北京来了啊,我没往那块走动,倒是很少听到风声。”

  沈岁进的脑子里,浮现出单星回一提起他舅舅,就咬牙切齿的样子,再一想,就是因为他这离谱的舅舅,他们这么多年才没有通上信,一时之间,心里颇有点儿同仇敌忾了。

  “单星回他舅舅是个混蛋,这么多年住单星回他们家,连声招呼都没和段阿姨打过。”

  梅姐侧目惊叫:“什么?!”

  沈岁进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段汁桃的娘家,上赶着来北京占段汁桃的便宜吗?什么叫住了这么多年,连声招呼都没打?说直白一点,那不就是非法入侵吗……

  沈岁进恼火地说:“他舅舅从中作梗的坏事儿可不少,坏死了。段阿姨还从小就受她哥的欺负。”

  她在心里算了一下,单大舅舅,可算是把单星回、段汁桃还有她,给全部得罪完了。为了收信这事儿,沈岁进觉得自己,能把对单星回舅舅的好感全部败完。就算那人是单星回的亲戚,沈岁进打算一点都不跟他客气。

  两人说话间,陆之瑶抹着眼泪进了门。

  下午的太阳,把她晒成了一根胡萝卜,浑身上下红透了。

  陆之瑶从外面进来,经过几天的适应,已经能记得,进门前主动换上拖鞋了。

  她一只手上捧着一个装着教案的牛皮纸袋,另一只手,则不断地去擦拭自己眼睛里溢出的眼泪。

  沈岁进见状,问她:“小陆,你怎么了啊?在外面碰上了什么事儿了吗?”

  陆之瑶又气愤又羞愧,咬着下唇说:“我把自己车给弄丢了。公交车站里这里远,干妈就让我每天骑自行车去公交车站,再把车,锁在地锁那儿,等我下午家教完,再骑回来。可恶的小偷,不仅偷了车,连锁车的铁链子,都没给我留!”

  陆之瑶做完今天的家教,本来还觉得自己经过两天的适应,已经能对家教内容布施得比较得心应手了。跟着她学中文的小朋友,也愿意和她敞开心扉开玩笑了。一切都在好起来,甚至今天她下公交车的姿势,还是愉悦的跳跃动作。

  谁知道,原本在公交车站右手边,锁在地锁上的自行车,不翼而飞了。

  陆之瑶心慌极了,自己做一个月家教挣的钱,可能都赔不起沈岁进爸爸的一辆自行车。

  那是一辆进口男式自行车,车轴不知道用了什么构造技术,比一般的自行车,骑起来,更顺畅、更省力。

  陆之瑶觉得自己骑上去,风从衣服下摆灌进身体,撑大了身材,显得整个人魁梧威风极了。

  站在空荡荡原地的陆之瑶,傻眼之余,环顾四周,发现路人们行色匆匆,似乎都在各自奔忙着,这让她有一种求助无门的无助感。

  陆之瑶找路边小商店的老板,打听管这块儿的片警在什么地方,生平第一次进了派出所。

  可惜民警似乎对市民被扒窃的糟心事,一点儿都不上心,甚至见怪不怪,敷衍地质问陆之瑶:“你确定是被偷了吗?你有证据是被偷了吗?你什么都不确定,就来这报警,如果情况不属实,就属于报假警,你要负法律责任的!”

  在那声声凿凿的逼问之下,让陆之瑶产生了自己才是一个小偷,正被警察严厉拷问的错觉。

  所以,民警这话的意思,是打算能吓退一个是一个,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陆之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觉得自己找到自行车是彻底无望了,她一个外地人在北京,能依靠谁啊?

  可陆之瑶有着一颗充满力量的虎胆儿,民警越是这样吓她、为难她,就越坚定了她要报警立案的决心。

  被扒窃的人是多,警察也确实不能够每一件都管得上。但至少从她踏进派出所那一步开始,她就没打算空手而归。最起码,她之前还特地用心记了一下,这辆车两个脚踏板之间的编号,为的就是万一发生什么小概率事件,还能做到有迹可循。

  陆之瑶在派出所和民警斗智斗勇,强硬要立案的态度,让民警觉得她还真不是好随便糊弄的善茬。几番纠缠下来,民警还是硬着头皮,给陆之瑶录了口供,立了案。

  不过就算立了案,在派出所经历了这一段,陆之瑶大约也明白,找回自行车是没什么指望了。

  满世界,真心想帮她找自行车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无论别的什么人,哪儿有什么真心呢。

  陆之瑶情绪低落地回到沈家,可刚一进门,眼泪不知怎么就委屈地溢了出来。

  她是这家的客人,她能感觉得出来,原本自己就有点儿讨这家人的嫌。现在她又弄丢了他们家的自行车,这下,他们是不是更该恼她了?

  一想到这,陆之瑶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沈岁进听了她说的事情原委,耐心安慰她:“一辆自行车,丢了就丢了呗,又不是不能再买。你也别太当回事,是小偷偷车恶心人,你再把自己给气坏了,不值当!”

  梅姐鲜有和善之色,也轻声对陆之瑶说:“你这孩子,别把你干妈他们夫妻俩想得那么小心眼,为了一辆自行车,还不至于怪你。毕竟谁也不想被偷东西不是?”

  陆之瑶从小到大,从来没接受过这样的教育:丢东西,是可以不被责骂,甚至是可以被原谅的。就连最疼爱他的舅舅和舅妈,都会为了她丢掉原本该交的四十块补课费,而时常凝重着脸色,一遍又一遍,不放心地叮嘱她:下回不许再丢了啊?

  那种不信任,何尝又不是一种二次伤害呢?

  陆之瑶眼里的泪,不但没有被沈岁进和梅姐的安慰话语止住,反而彻底汹涌了一次。

  陆之瑶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她一定要变得很有钱!这样,她的孩子丢了东西,她就可以满不在乎孩子丢了东西后,是不是该被责怪。

  她甚至还会用那种,丢了就丢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好好去安慰孩子丢失东西后的慌乱惶恐心情。

  只有丢过东西的人才懂,其实最着急和难过的,是丢东西的人自己。而旁人毫无意义的指责,只会加剧当事人晦暗的心情。这种行为,不仅会伤害彼此之间的感情,还对找回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丢失的东西,不会因为几句过嘴瘾的谩骂而自己长腿回来。可丢了东西的孩子,却会因为这种无意义的过分指责,从而变得懦弱和胆小。

  兴州的老家,和沈岁进的家,两个风格迥然不同的家庭,形成了剧烈鲜明的碰撞冲击。这种撞击,在陆之瑶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善良的种子。她更愿意,成为后者,从容而淡定地去处理,人生中不断突发的棘手难题。

  果然,傍晚,等沈海森和徐慧兰陆续回到家中,他们听了陆之瑶丢自行车的事,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还邀请陆之瑶,明天和他们一起去自行车市场,挑选一辆适合女生骑的女士自行车。

  徐慧兰说:“明天上午吧,我请半天假,去市场重新给你沈叔叔买一辆自行车。瑶瑶你也一起去吧,干妈也给你买一辆,校园比较大,很多学生也都爱买一辆自行车,骑车去上课。”

  沈岁进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徐慧兰也这么说过,要给沈岁进买一辆自行车,在京大里穿梭骑行。可沈岁进自从爱上了跑步,就更喜欢步行了。

  于是徐慧兰就把那辆自行车礼物,换成了一个最新款的MP3。这个MP3,成为了沈岁进每天晨跑的必备品。

  陆之瑶望着沈岁进,想拉她也一起去,毕竟她在这里,只认识了沈岁进这么一个同龄人。

  没想到,沈岁进却微红着一张脸拒绝了:“明天上午,我准备去图书馆学习,小陆,你和徐阿姨我爸他们去吧。”

  要命,他们早上准备几点出门啊?别撞见单星回刚好在门口等她才好。

  沈岁进在心里急眼了,心眼一下子多长了七八个,正愁该怎么和单星回通气儿,让他明天早上避开徐阿姨他们。

  陆之瑶说:“小进姐,我今天在小混血的家里,玩上了电脑。他帮我注册了一个Q/Q号,你有Q/Q号吗?有的话,我一会儿加你好友吧,我的好友太少了。”

  陆之瑶点醒了沈岁进。

  对呀,单星回说今天去买电脑,拉网线装宽带,一会儿她可以上Q/Q看看他在不在,在的话,他们就直接在Q/Q上联系。

  解了燃眉之急,沈岁进拨弄碗里米饭的动作从容了许多,甚至有闲心和陆之瑶扯两句:“小陆,你家教还顺利吗?”

  这几天她忙着出去约会,还没问过她,找的家教工作,做的怎么样。

  陆之瑶一下子兴奋起来,孜孜不倦地说:“那个小混血可太逗了!他爸妈工作忙,家里请了三个保姆,一个专门管做饭、一个专门干家务、另外一个专门负责看着他,带他出去玩。刚去他们家,我都惊呆了,还以为那三个老阿姨,是这家的长辈或者亲戚什么的,派头摆的可大了!结果那么大的房子,让这些保姆住的也太痛快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忘了正在厨房里煨汤的梅姐,也是这家的保姆。

  梅姐耳朵向来尖,不过几天相处下来,大致也知道陆之瑶是个心直口快,有些缺心眼的孩子。她说这些,并不是含沙射影针对她,梅姐便也不把这些话当回事。

  “三个老保姆,坏着呢!吃点东西都要抢起来打。平时小混血傻里傻气的,被三个老刁妇哄得死死的,坑他呢,他还不知道!我去了两天,小混血好像跟着我,长了点心眼。他知道带他的那个保姆,最不待见我,可能觉得我才认识他两天,就把小混血的童心给彻底收服了,吃味儿吧?那个保姆就老给我设坑。我在小区门口被拦下的时候,门口的保安给里面打电话,老保姆故意说不认识我,害我被堵在大门口进不去,上门家教的时间都迟到了。那个保姆当天就和小混血的爸妈告状,说我没有时间观念,不牢靠。小混血说自己当时很给力,帮我努力伸张了一下正义。今天我上门的时候,小混血就蹲在小区大门口等我,把我接进去。”

  沈岁进觉得这姑娘可真不容易,才来北京没几天,又丢车、又被人坑,在外头这是碰了多少钉子啊?

  徐慧兰皱着眉说:“瑶瑶,你要是做的不开心,就换一家做,在外头别叫人欺负了。你这是去挣钱,不是去受气,没必要被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伤害。”

  一些上了年纪,素质差的人,徐慧兰不是没接触过。就跟徐慧兰经常在办公室,接到印刷厂之间的互相举报电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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