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坠珠葡萄
段汁桃摸下床的时候,踹了一脚他的屁股,“猪,就知道睡!我去找儿子了啊?”
单琮容迷瞪瞪地哼哼两声,还真沾着枕头就犯困了。
段汁桃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在单星回的房门外听了一阵墙角,听到里头浴室水龙头关停的声音,敲了敲他的房门。
“儿子,睡了吗,博士怎么样了?”挂羊头卖狗肉地问。
单星回拿浴巾凌乱地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开了门。
段汁桃鬼鬼祟祟地往房间里面瞟了一眼。
单星回笑了下,还特地侧了个身,让她的视线更宽敞,更容易扫视屋内。
段汁桃顾左右而言他,“博士呢?”
单星回看出来了,段女士明明想问的是:小进呢?
“回家了啊,把博士也带回去了。明天上午我们请了假,把博士带去宠物诊所接着打针。”
段汁桃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就定定地那么看着他。
单星回:“有事儿?”
段汁桃在肠子里把预备好的话又过了一遍,才提心吊胆地问出口:“儿子,你这是有交往的对象了?”
单星回吊儿郎当地“嗯”了一声。
段汁桃觉得自己快犯心肌梗塞了,“那对象……是我们隔壁那户吗?”
呼吸都停滞了。
单星回帮她纠正了一下:“以前是隔壁,现在隔了好几栋。”
段汁桃已经快两眼发黑晕厥过去了,捂着心口,心跳频率实在像群魔乱舞。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才佯装镇定地说:“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单星回把湿了一半的浴巾丢进书桌旁边的衣篓里,有点不耐烦,“你知道这么详细干嘛?你和我爸当初什么时候好上的啊?”
段汁桃一下叉了腰,“你这死孩子,又来扯你妈的臊!我和你说正经呢,不许你欺负小进啊!毛糙孩子,知道疼人吗?别学你死样儿的爹,一天到晚待在实验室里头不着家。下午博士吐白沫那阵儿小进哭的呀,都急的直接跑去教学楼找你了,但是又不知道你在哪个实验室。”
单星回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沈岁进下午还去找他了?
“我下午才分配的实验室,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栋楼,没来得及跟她说呢。”
段汁桃:“你没瞧见小进晚上回来的时候,那嘴巴翘得有多高?这种时候你不在,还指望你什么时候在啊?去诊所给博士治毛病,护士给博士扎针打吊瓶,小进一直抱着博士不肯松手。我和你爸在边上都不敢吭大气儿,从来没见她这么伤心过。”
单星回:“知道了。”
段汁桃捶了他一下:“不许你犯浑对不起人家,记着啊!”
单星回迟缓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听进去了:“嗯。”
眼见着他要关门送客,段汁桃这边还有好多话没交待呢,一边被他推出门,一边见缝插针地嘱咐:“现在时代不同了,谈恋爱不一定以结婚为目的。但妈那个年代,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皮紧实点儿,自己看着办啊!”
越说越像是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他,不能对人家始乱终弃。
单星回“啪”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还在为段女士说的那句沈岁进下午跑去找他没找着而揪心。
他心疼了,前所未有的心疼。
她去找他,一定是特别着急特别伤心特别茫然不知所措,但是他在实验室却什么都不知道。该死的,为什么晚上那会儿她不说她去找过他?
如果她说了,他一定会当面好好跟她道歉。单星回知道的,沈岁进什么都不缺,唯独最缺一直有人陪着。
她和他说过,小时候她妈妈一直待在实验室,虽然生活上她从来没缺过什么,但每次生病的时候,就算只是一个小感冒,她都特别希望妈妈能放下工作陪在她身边。这不是她的矫情,而是她在无助的时候,特别希望亲近的人能陪着她,给她一份安慰与支撑。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随时随地找到他呢?
单星回想到了一个通讯手段——手机。
于是在双方家长都还没用上手机的时候,单星回给沈岁进和自己,各买了一部诺基亚的手机。
在城市居民年人均工资只有一万左右的年代,单星回眼睛一眨都不眨,直接上诺基亚的专卖店,花了九千多买下店里型号最高级的两部手机。
沈岁进在宠物诊所陪着博士打吊瓶,单星回说自己出去上个厕所,结果这上厕所的时间久到让沈岁进以为他掉进坑里了。
等单星回打车再次回到宠物诊所的时候,手上提了一个装着两部新手机的手提袋。
“你去哪儿了啊?博士的吊瓶都快打完了。”
单星回把手机盒子递给她:“送你的。”
来给博士拔针的护士尖叫了一下:“我的天,这是诺基亚啊?还是电视广告里的那款,得四千多呢!”
小护士羡慕地望着沈岁进,觉得她的男朋友也太大方了。自己的男朋友,平时别说送手机,情人节给自己买束花都跟要了他的老命似的。
沈岁进一听价格就皱了眉,手机怎么这么贵啊?不是还有便宜的款吗?好像才一两千。
她记得的,原来自己也想买一台手机,但是觉得家里有座机了,好像手机也没太大的用处,谁想找她直接打家里的电话就好了。况且她出门不爱拎包,穿裙子的话,裙子大多数又没有兜儿,手机只能麻烦地拿在手上。
沈岁进本来想让单星回拿去退掉的,但是脑子里不知怎么蹿出来薛岑的那句恋爱宝典:“你呀,单总送你礼物,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都得表现出高高兴兴的样子。咱们女的最忌讳替人家省钱不要礼物,又或者收到不喜欢的礼物当面给人家摆脸色。这行为太让人扫兴了知道吗?你自己想想,你好心好意送别人礼物,别人还一个劲儿挑刺让你去退掉,又或者直接拉下脸表达自己压根儿就不喜欢,你这心里能好受吗?咱们女的别犯傻,这种事儿千万不能做,太打击他们男的送礼物的热情了。有了第一回 ,第二回你瞧他给不给你送!再浪漫的种子经历过这种事几次摧残,都会变成烂臭的死鱼眼儿了。”
无奈,沈岁进只好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笑容像一层纸薄薄的糊在脸上一样,风一吹就能轻易把笑容给吹掉。
宠物诊所离家属院不算太远,两人打算抱着博士徒步走回去。
护士给博士开了三天的药,吩咐他们把药拌在狗粮里让博士吃下去。
单星回见她一路不说话,以为她还在为了昨天找不到他而生气呢,讨好地说:“还生气呀?以后我24小时开机,你随时都能找到我。我们俩的手机号还是连号,就尾号不一样,特别好记。”
沈岁进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说:“你送我手机,我要先表示一下感谢。虽然薛岑说收到男孩子礼物,不能表现出自己不高兴的样子,这样会扫男孩子的兴,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下次别再送我这么贵的东西了。你送我那个呼和浩特草原上的干花就特别好,我更喜欢那个。”
单星回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觉得这样翻账本小气抠搜的沈公主真可爱,还知道心疼他,为他省钱呢。
“我知道,不过这次情况特殊嘛。而且以后你就能用手机随时给我打电话了,你想找我不会再找不到了。”相比于让她杳无音信地等待寻找着,单星回觉得这几千块压根不算什么。
他不是不心疼钱,只是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己如果有多少能力,就必须要尽自己十二分的努力去做到。
“虽然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有结果。我们在一起也才没多久,但是很奇怪,我觉得我们这一辈子,一定会一直在一起,所以我对你特别不想计较这些关于钱的事儿。沈岁进,钱的事很现实,但不代表我不行,你不需要操心这些。至少在我心里,我觉得你值得我这么对待,你只需要快快乐乐就好。”
从这一点上,单星回是特别佩服自己爹的。
段女士这大半辈子,几乎没为家里挣过什么钱,但单琮容却一点儿都没有看轻段女士,甚至还特别捧着她。
单星回一早就看穿了:段女士在家里之所以能这么横着走,不是因为她的性格有多强势,而是她的身后有一位特别认可她在家务事上付出的先生。
在外上班工作是劳动,在家里操持也是劳动,在单家,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挣到钱不代表你就可以牛逼轰轰的在家里当大爷,当甩手掌柜。
挣多挣少,回到家该拖地拖地,该涮碗涮碗,别拿自己当个茬儿。
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是这么对他奶奶的。村子里的男人们抽大烟喝大酒,没事儿的时候就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摸牌九,单星回的爷爷从来不沾这些,就只跟在他奶奶的屁股后面,老老实实地种庄稼、喂鸡喂猪。
在他们村,从来没有哪一个男的会洗碗,但他爷爷就是那个另类。他爷爷不仅自己吃了饭会端饭碗泡进洗碗池,就连全家吃完饭,很多时候也会帮忙收拾收拾。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和钱你总得图一样。
爷爷家条件不好,但是奶奶一辈子没有埋怨过一句家里不富裕。就连夜里奶奶去后院上茅房不敢一个人走,爷爷睡得再沉,都会强打起精神给奶奶在茅房外面弄出各种声儿为奶奶壮胆。
单家半夜的后院,总是能听见他爷爷胡乱吹着各种口哨的小调。
单星回想过了,既然钱这方面自己不得不认怂,那在对人好这件事上,自己绝对不能怂。
毕竟人姑娘,在人生博弈之路上,也得有所图,才不会输得太惨。
第69章
一场秋风秋雨扫过,九月末的北京,就连树上的柿子都渐渐挂了红。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雨停了,但是地面还是湿哒哒的,满街的落叶被雨水顺势漫卷到了地上。
学校马上要放国庆小长假,薛岑他们已经在和沈岁进商量,国庆几个人自驾上哪儿玩。
薛岑在他们五个人的小群里说:【去长白山吧?这会儿去正好,山上还没下漫天大雪,看见天池的概率很高。我爸和我妈去年国庆的时候去了,山上还有背着煤气罐卖泡面的人呢,一碗泡面要二十,我妈说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泡面!我爸说她傻,那是因为山上的气温把人给冻傻了,能吃点热乎的东西,都觉得是人间美味。我也想去尝尝长白山上的泡面,还有温泉蛋,据说温泉煮的蛋特别好吃。】
游一鸣:【无异议。】
陆威:【你丫儿能有什么异议啊?薛大小姐放个屁,你都说是香的!】
单星回:【去长白山自驾有点远啊?我们之中只有你和陆威有驾照,长途你们俩换着开吃不消吧?】
沈岁进:【那我们坐火车去?】
沈岁进刚在群里回复完,沈海森就来敲响她的房门。
“进。”沈岁进连头都没回。
沈海森给她泡了杯奶粉,放在她的电脑桌上。
见他站在这没有要走的意思,沈岁进拧头问:“爸,你有事儿?”
沈海森尴尬地笑了笑:“还没睡呢?”
沈岁进瞥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才九点过一刻,不晚啊?
“有事儿就说。”
沈海森支支吾吾:“下星期马上要放假了吧?”
沈岁进点点头,用那副您有何贵干的表情盯着沈海森,狐疑地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差点儿喷出来——
“要不你国庆长假去海南吧?陪陪你奶奶。”沈海森也觉得自己脸皮够厚,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老母和亲闺女不对付,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似乎这时候让闺女去老母亲跟前尽孝,显得有点说不过去。
但这回事出有因。沈海森晚上接了个电话,老太太向来有哮喘,北京这几年的空气越来越差,老爷子退休后干脆就带着老太太去海南定居调养身体了。这病本来就得靠养着,可人毕竟上了年纪,听说老太太最近得了肺气肿,这会儿正住院呢。
沈海森平时是不怎么给爹妈打电话的,偶尔一星期问候一次。最近和单琮容的项目组忙,距离上次给爹妈打问候电话,已经过去快十来天了。偏巧沈海萍最近也出国访问去了,就没工夫问候两老。
等沈海森接到老太太电话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在电话里把肺都快气炸了,直骂他和沈海萍这两个冤家没一个靠谱。老太太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了,隔壁病房的老太太有时候被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推出来遛弯,还会耀武扬威地特地在老太太敞开通风的病房门口,故意逗留很久。
哼,弄得沈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又不是无儿无女,怎么自己住院一个星期,两个孩子连一通问候电话都没有啊?
人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攀比谁工作好,谁挣钱多。等到退了休,颐养天年的时候,又要比谁的退休工资高,谁的子女问候电话打的勤,来看望老人看的勤,谁的子女更孝顺。
做人这一辈子呐,真是没完没了的攀比和斗气,不到两腿伸直闭眼的那一刻,是消停不了。
沈海森对沈岁进说:“爸爸抽不开身,你单叔叔的新课题刚开始做,我不能在这时候撂下他一个人走掉。你奶奶住院了,想着家里能有人过去陪陪她。”
沈岁进瞪眼说:“爸,你没病吧?我去海南,老太太不得直接被我气厥过去啊?”
就去年,她奶奶还想方设法地催徐阿姨去妇科医院瞧瞧,到底是不是身子不行,怎么肚子就一直没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