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薛琳将这回答自动解读为董天海甩脸子走人了,林蔻蔻这只不过是一种挽尊的说法罢了。
她悠悠然道:“所以辛苦算计一场为什么呢?”
林蔻蔻静静听着。
薛琳只道:“你们跟张贤联手做戏,固然是抬高了他的薪酬,施总那边不很高兴。可这一单Case的金额越高,我拿的报酬也就越多。说来说去,自以为能成人绊脚石,结果只给我当了垫脚石!”
连裴恕都没辩驳。
薛琳于是蔑笑一声,带着十分的自信,仿佛预言一般宣告:“虽然有些抱歉,但很快业内就会知道,从这单Case开始,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说完,她只道一声“有缘再见”,然后带着舒甜扬长而去。
林蔻蔻跟裴恕都站在台阶下看着她的背影。
骄阳下,那副姿态也相当骄傲。
林蔻蔻若有所思地问:“我们的时代?以前我们有那么厉害么?”
裴恕想了想,道:“还是有一点的吧。”
两人对望一眼,也不知为什么都笑出声来。
没有人因为薛琳生气——
他们都当刚才那句是吹捧,是夸奖,心里舒坦着呢,怎会生气?
老和尚智定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倒也没出去扫地,专在自己的住处等着。
林蔻蔻跟裴恕来时,他已经沏好了茶。
在老和尚这儿,两人还是头回有这种待遇,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双方沟通了一些细节问题。
慈善基金会的事,他们提了一下,智定没说什么,想必也觉得不是坏事。
他白打工归白打工,资本家的钱嘛,要能拿出来做点慈善也不亏。
至于入职时间,那得等下个月了。
智定这边还有些寺庙的事务要交接,暂时不急。
林蔻蔻跟裴恕机票订的是下午两点半,看时间差不多就打算告辞。
没成想,临走时忽然被老和尚叫住。
两人都有些疑惑:“智定师父还有事?”
老和尚这时咳嗽了一声,道:“昨天事情谈定之后,董天海有把千钟教育的组织架构之类的资料先给我发了一遍,我研究了一下,发现他们原来团队里这些人做本地市场可能很行,但要开拓海外业务,或者发展成人职教,短板都很严重。这两块核心业务,缺人手啊。”
这一瞬间,林蔻蔻跟裴恕都是心头一震。
两人在猎头行业都算是老手了,岂能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很多时候,业务的开拓是连续的。
比如你为客户企业挖了一个高管过去,如果双方在过程中非常愉快,高管哪天手底下缺人,可能就会做生不如做熟,直接委托你帮忙寻访合适的下属人选。
智定话一说,他们都想到了这上面去。
林蔻蔻问:“你想找找这方面的人选?”
智定看着她,摇摇头:“不,我已经有人选了。”
林蔻蔻顿时一怔:“那你跟我们说是为了……?”
智定竟直接从茶几底下掏出了一页A4纸,递给林蔻蔻,一脸讳莫如深:“名单我已经拟好了,你回头帮我挖一下人。”
名单都拟好了?
林蔻蔻大为诧异,待得接过名单来一看,更是瞳孔地震,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智定师父,你——”
智定连忙摁住她:“嘘!别声张!我知道这是你老本行,咱们偷偷进村,打枪的不要。”
林蔻蔻:“……”
她眼皮狂跳,看看智定这一张朴实的老脸,再看看手里这一份长长的名单,只感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眼睛也出了问题——
这名单上所列之名,不仅她认识,裴恕也认识!
赫然都是禅修班里那一票精英!
是他们前阵子说“贼不走空”时,计划好回头要慢慢挖走的那些!
可,可他们是外面来的猎头,觊觎人才,偷偷挖禅修班的人也就罢了,老和尚可是清泉寺的高僧啊!
自己人啊!
现在他居然拟了一份名单来让他们把人挖走?
林蔻蔻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管理一定很不好:“智定师父,这,这不太好吧?”
智定斜她一眼:“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给谁干不是干?你们反正迟早会把人挖走,与其给别人干,不如给我干,还简单点。”
林蔻蔻已然呆滞。
智定说完却是直接送客了,到门口时还跟他们强调:“不过这事儿你们对外就说是你们挖的人就好,剩下的自己知道,千万别传出去,尤其是别让寺里知道。”
林蔻蔻麻了。
裴恕也彻底开了眼界。
两人一路出来,站在外头台阶下,举目看向清泉寺那两扇气派的大门,都仿佛看见了不久后的将来:这门上多挂了块儿牌子,上头赫然写着“林蔻蔻、裴恕、智定与狗不得入内”……
只怕清泉寺这边撞破脑袋也想不到——
把禅修班挖空的,并不是他们这两个危险的猎头,而是他们素来仰慕的高僧智定!
裴恕深感复杂,幽幽道:“这就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吧。”
林蔻蔻却是满心荒凉,盯着寺庙一叹:“多看两眼吧,以后恐怕就不能来了。”
第89章 正式加入(补)
遥想一年前刚上山时,她还是个因被航向逼退而声名扫地的猎头,满心倦怠;直到被智定挥舞着扫帚赶下山的那一天,就算已经在考虑孙克诚的邀请,也并不清楚前路在哪里,满心茫然;如今再次上山,又再次下山,与以往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处境了……
林蔻蔻真的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甚至两人坐缆车下山时,她都还站在车里,注视着后方那越来越远的山头,和山头那一座已经被绿树和云气掩住的寺庙,面容平静,眼底有神光微微闪烁。
裴恕很难控制自己不去看她。
这一刻林蔻蔻的心境,他竟觉得自己隐约能觉察到。
毕竟这是她过去待过一年的地方。
当年离开航向,如今到了歧路,又在这座山上与施定青重逢,此时此刻心底该是什么感受呢?
他正思考着,体会着。
没成想,林蔻蔻看着看着,忽然回过头来望着他,眼底透出几分思索,然后竟喊了他一声:“喂。”
裴恕这才回神:“什么?”
林蔻蔻似笑非笑道:“别脑补太多。”
裴恕瞬间皱了眉。
林蔻蔻淡淡提醒他:“女人不幸的开始是同情男人,男人不幸的开始是怜惜女人。别脑补太多,我没那么脆弱。”
裴恕眼角顿时跳了一下,咬牙道:“脑补?谁脑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我像是那么有同情心的人?”
林蔻蔻道:“那就好。”
也不知到底信没信,总之她没反驳他,淡淡补道:“我怕你想太多,爱上我。”
裴恕:……
裴恕:??!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能如此镇定地对人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裴恕惊呆了。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莫名的心梗,仿佛有一口气忽然堵在了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尤其是看着林蔻蔻那张平静得甚至透出一股淡漠的脸,这口气堵得也就越难受。
像他这样的身家品貌,向来不乏有追求者。
可他好像从来不感兴趣。
对男人来说,世上的女人若是花,大凡能分作两种:一种开在平原沃野,养在暖房温室,或可亲可爱,娇艳灿烂,但只要付出少许代价便俯首可得;一种却长在高山之巅,雪峰之顶,路遍荆棘,叶覆倒刺,虽有夺目之美,却极难靠近,令人望而生畏。
林蔻蔻该是后者。
按理说,以他做事向来追求高性价比与高回报率的习惯来计算,对林蔻蔻这样的人动心,显然并非一个理智的决定。
可……
林蔻蔻这个女人,该死地让人有征服欲!
裴恕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他深深地看了林蔻蔻一眼,突然反问了一句:“假如我告诉你,你的提醒,已经来得太晚呢?”
林蔻蔻:“……”
对话的主动权,悄然倒转。
缆车正好到站,裴恕于是笑了一声,直接先下了缆车。
之人两人换乘大巴,回到酒店,收拾了剩下的行李,然后才打车前往机场。
一路到登机,除了必要的交流,都没讲两句话。
一来是有旁人在,场合不太方便;二来是林蔻蔻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上了飞机,坐到了位置上。
来程的时候意外连连,又是下大雨航班延误,又是要跟薛琳抢时间,两人换乘了高铁;返程倒是一路顺利,半点意外都没有,两人订的是商务舱,座位正好在一侧,左右挨着。
空姐询问过喜好后,给两人端来了橙汁和气泡水。
放置饮品的位置在座位中间的扶手前。
林蔻蔻跟裴恕都没注意,同时伸出手去,便碰到了对方的手指,指尖和指尖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