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洝九微
手中的仙女棒已经燃尽,林以柠想说,时间不早了,他们回家吧。可刚刚开口,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响,淹没了她的声音。
「什么?」晏析微微附身,耳朵几乎贴到了她的唇边。
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林以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著清凉的薄荷。熟悉的气息勾缠,视线里,男人的鼻梁高挺,长长的眼睫轻垂著。
林以柠咽了咽嗓子,小声开口:「我说,我们回家吧。」
晏析侧眸,眼底的凉色早已退尽,「不玩了?」
林以柠忽略他靠近后薄而温热的气息,「李嫂放假了,再不回去,宁崽要饿了……」
晏析唇角微勾,「柠崽饿了?」
林以柠倏然抬眼,触上男人眼底明晃晃的笑,直觉告诉她,晏析说得这个「ning崽」是林以柠的柠。
在她错愕的注视里,晏析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发顶,「走了,回家。」
这过分亲昵的举动让林以柠有一瞬的微僵,异样的心绪涌上心尖,叫嚣著,按捺不住的,如春风卷过,野蛮生长。
*
两人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要快要十一点。
车子沿着笔直的道路前行,两侧烟花乍响,一朵朵在夜空绽开,美的惊心动魄。林以柠的视线挪不开,一直望向车外。
车窗倏地降下,夜风微凉,眼前的烟火愈加耀眼。
「喜欢?」晏析问。
林以柠看着夜幕里明亮的绚色,很实在的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
一场盛大的烟火秀将他们一路送到家门口,进了屋子,林以柠换鞋洗手,拎着一袋水饺匆匆进了厨房。
晏老太太已经回了江城,李嫂也放假了。别墅里没有其他人,林以柠刚在中岛台边站定,脚边就蹭过来毛茸茸的一只。
宁崽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了过来,蹲坐在林以柠脚边,冲着她摇尾巴、吐舌头。
李嫂中午离开前已经喂过,林以柠猜这家伙肯定又馋罐头了。可现在时间很晚了,她不太敢乱给宁崽喂东西。
犹豫了片刻,林以柠看着中岛台上的水饺,她一个从来不吃宵夜的人,今晚不也破例了?
走早专门给宁崽存放罐头的柜子前,林以柠踮脚抽了一盒。
看到熟悉的外包装,宁崽已经按捺不住,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地上甩来甩去。
锅里的水已经煮沸,林以柠将小半包水饺下进去,厨房里有点热,她脱掉外套,蹲在宁崽身边,笑眯眯的看它吃罐头。
宁崽在她面前也不护食,风卷残云的干掉一盒罐头后,蹭在林以柠身边求爱.抚。
晏析换了家居服,下楼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这一人一狗友爱互动的画面。
宁崽认生,很少和不熟悉的人亲近,对林以柠倒是个意外。
瞥见地上的罐头包装,晏析扯了扯嘴角,「难怪它愿意和你亲近。」
林以柠这才注意到倚在门边的男人。换下规整的衬衫西裤,一身宽松的浅灰色家居服被他穿得也宛如男模走秀现场。
男人的身量高,薄软的棉布全靠身形撑起,抱臂偏头,眸中沾著零星笑意。
林以柠揉了揉宁崽的头,「为什么?」
「因为——」晏析眼底的笑意更甚,「本家嘛,当然亲近。」
林以柠恍然想起方才他调侃的话——ning崽饿了。
这似是而非的称呼不但过分亲昵,还让林以柠总有种自己变成了晏析宠物的羞耻感,凝白的脸颊跟着泛起薄红。
晏析看着她,眼底带笑,屈指敲了下门框。
他薄薄的唇轻启:「宁崽,过来。」
听到主人的召唤,宁崽摇著尾巴走了过来。
林以柠:「……」
晏析揉了揉宁崽的头,抬眼,眸中笑意未退。林以柠绷著脸,故作淡定的看他。
「上去换衣服。」
林以柠抿著唇,嗓音平平,「水要沸了。」
「我来煮。」
「你还会煮饺子?」
林以柠有点意外。
晏析偏头,扯了下唇。
林以柠不放心,又将锅里的饺子轻轻拨了拨,「那我上去了哦。」
事实证明,林以柠的怀疑是正确的。当她换好衣服下楼,在厨房的中岛台上看到一盘皮陷分离的饺子时,还是陷入了沉默。
晏析摸摸鼻子,端起盘子就要往垃圾桶里倒,却被林以柠伸手拦住。她握住男人的手腕,拇指的指腹不偏不倚,刚好压在那处纹身上,指腹下有不太明显的粗糙感,像是疤痕。
林以柠倏然抬眼,指腹却下意识摩挲了一下。
厨房里安静无声,只中岛台上的顶灯映出一圈黄白的暖光,映着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的僵持。
林以柠知道,她不小心……可能触碰到了他的秘密。
晏析眼中凝著黯色,视线低低压下来,那份浸在眸子里的凉色,和他身上偶尔莫名的清寂感如出一辙。
半晌,他唇角微勾,「摸著舒服?」
薄薄的嗓音里凉意混著笑意,还有点故意的痞坏。
林以柠回神,烫手一般松开,手指蜷起,指尖低着掌心的软肉。
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她咽了咽嗓子,去端晏析手里的盘子。
「不要浪费。」
闷闷地吐出四个字,林以柠转身,快步走出厨房,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晏析轻笑了声,低下的眉眼落在手腕上的那处文身,笑意一点点退潮,茶黑的眸子重新覆上一层寒凉。
等林以柠再进到厨房的时候,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晏析正准备将剩下的半包水饺丢进去。
「不是说不要浪费……」
晏析却打断她的话,「除夕的年夜饭,不能随便。」
林以柠没纠结这个问题,走上前,视线像是不受控制,往他手腕上瞥去。
「好奇?」
头顶响起男人沉磁的声音,林以柠探究的目光已经来不及收回。
林以柠索性抬眼看他。
他总是这样,洞若观火,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晏析又往锅里加了一勺冷水,将火关小,才偏过头。他倚在流理台边,沉沉的眸光压下来,「想知道也可以——」
他微顿,唇角勾起弧度,「拿你的秘密来交换。」
林以柠乌亮的眸子里有一瞬的惊慌——她的秘密。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她其实……
晏析已经收回视线,用筷子将冷冻的水饺一只只放进锅里,开沸的水偶尔溅在他修白的手背上,男人微微蹙眉。
「为什么会怕黑?」他问。
原来是这件事。
林以柠倏然松了口气,拿起盒子里的水饺,轻轻丢到锅里。
「我来吧。」
晏析退到旁边,林以柠拿起汤勺轻轻拨著锅里的饺子。一只只白胖的饺子在锅里旋著圈,原本清亮的一锅水也渐渐变得浑浊。
林以柠软糯的嗓音也跟着响起:「我小的时候,被我妈妈关在过屋子里,很黑很黑的屋子。」
「小的时候?」
「嗯。」林以柠纤浓的眼睫眨了眨,「第一次是五岁,因为一个半蹲没有做标准;第二次是七岁,少儿组的比赛没有拿到第一名;后来是十岁?还是十一岁?记不清了……」
林以柠说起这些事,声线软糯却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全无关系的事。
不过,她还是没有告诉晏析,后来那些被关进黑屋子的夜里,她伏在窗台,一遍又一遍的写下那句话——Hinc itur ad astra
撑过漫漫长夜。
几乎是本能,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落在了晏析的手腕上。
晏析索性翻转手腕,让她看个清楚。
林以柠怔然看向他。
「为什么总是看着这个文身发呆?」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没有……」林以柠捏著汤勺的长柄,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行文身:「Hinc itur ad astra」
她声音很小,带著南方女孩特有的吴侬软语,轻软的声音缱绻在舌尖,有种别样的动人。
「知道意思?」
「嗯。」
厨房里有一瞬的静寂,锅里的水已经沸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林以柠又在里面加了一点凉水,她的秘密讲完了,她抬眼去看晏析。
「受过伤,为了好看。」
一句话,便解释了那文身下薄薄的疤痕。
「你犯规。」林以柠黑眸乌亮,有疤痕当然是因为受过伤,他根本就是在糊弄她。
触上她认真且过分执拗的眸光,晏析轻笑了声,「骗不了了。」
林以柠:「……」
「赛车,车子报废,我侥幸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