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听风
看守所,会见室。
范志远见到了自己的律师童元龙。
童元龙给他带来了一些关于二审的准备情况资料,还有他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简语有麻烦了。他的一个病人杀了人,被通缉时潜逃到新阳,跟一个清洁工起了冲突,一起摔进电梯井,都死了。现在警察封锁了新阳,正在做排查。几条人命,估计这事一时半会消停不了。”
范志远没什么兴趣,表情漠然:“关我什么事?”
童元龙道:“如果简语涉案,他对你的精神鉴定我们可以向法官申请不予采信,他如果被捕,我们不但可以排除掉他的鉴定结果,还可以进一步提出对警方调查取证的质疑。那些对你不利的证据,你的证词问题,都可以更有效的处理掉,甚至可以进一步将简语负责的鉴定机构踢出鉴定委员会的会员名单。”
“我对在这样的层面报复简语没有兴趣。”范志远懒洋洋地道:“外头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童元龙道:“还是要提防些,毕竟简语与警方的关系不一般。之前他做的精神鉴定虽然对案子没有起到决定性的关键作用,但还是很麻烦,毕竟你之前口供有漏洞。如果警方抓住不放,再拿出新的证据,二审还是会挺艰难。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好能把精神鉴定的事一锤子敲死,这样后头无论再有什么纰漏,我们都有辩护理据。你在发病期,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能对你的行为负责。”
“敲死之后把我送精神病院吗?”范志远笑了笑。
“不会的,间歇性精神病不在病发期不需要入院。你爸的意思是,二审结束后,你可以出国避一避风头。”
范志远笑意更浓:“真好笑,老头居然还会对我有安排吗?他不是早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我一星半点。”
“他还是关心你的。”
“自从我小时候拧断他爱猫的脖子,摔死了邻居的狗,他就怕死我了。他只关心我下一步会不会给他一刀。他跟我断绝父子关系,跑到国外去,把我丢给你看着,他都不想装,你又何必替他演戏。”
童元龙勉强道:“他还是会问起你。”
“问我有没有走到杀人那一步,让你赚上更多律师费?还是问我死了没有?”
童元龙道:“志远,我希望你能冷静处理眼前的状况,我们已经赢了第一步,只要不出差错,二审就不会有问题。”
范志远道:“你不会找到比我更冷静的人了。”
童元龙一噎:“好吧,那就请你不要随心所欲,这个阶段还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我们好好配合,把二审打完。”
“还会有什么差错?”范志远问。
童元龙道:“目前还不知道。但检方发回警方补充侦查,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漏洞需要注意,我们提前处理好。”
“我想不到能有什么问题,秦思蕾留下的那滴血也已经被排除证据了,他们还能找到什么?除非他们能让秦思蕾复活作证,说那滴血就是她自己抹的,不是警方为了偏见和破案压力栽赃。”
童元龙沉思着,没说话。
范志远看着他,问道:“你呢?”
“什么?”
“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范志远问。
“没有。除了简语有麻烦之外,目前还没有什么值得我们费心跟进的情况。”
“是吗?”范志远又问:“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童元龙一愣:“你在说什么?”
“你能收我爸的钱,当然也能收别人的。”范志远道,“简语的麻烦是怎么造成的,只是他的病人杀了人吗?”
童元龙道:“我目前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
“是吗?那你的本事真不怎么样。”范志远笑意冷冰冰的,“还有顾寒山呢?”
童元龙很惊讶的样子:“什么?你说谁?”
“关阳拿了一堆照片让我认。”范志远道,“里面有顾寒山。就是那个顾寒山。”
童元龙表现得更惊讶。
范志远盯着童元龙:“其他照片上的人我虽然不认得,但既然拿到我面前了,就一定有些是跟我有关联的。你问我有什么漏洞?我还想问你。我不在的时候,外头的人都在干什么?”
童元龙皱起了眉头:“我只是你的律师,我不参与你们的事。我也没义务去照看你的那些朋友。”
范志远笑了:“你不照看好他们,怎么帮我打官司。这道理你会不知道?就别装不熟了。我把话挑明了说,警察手里拿着顾寒山,这就意味着,从前的很多事都会被挖出来。”
童元龙不说话。
“顾寒山为什么会跟警察混在一起?”
童元龙默了一会,道:“她年初的时候出院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
“她出院只是件小事,跟你的案子也没有关系。我就没告诉你。”
“跟我的案子没关系?那为什么警察会把她的照片放我面前?”范志远笑了笑,眼神冰冷:“童律师,做我的律师很有压力是不是?我的朋友是不是给你钱了?让我提醒你,我不只有钱,我还能要人命。”
童元龙眉头皱得更紧:“志远,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你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范志远笑笑:“我很清楚现在什么状况,别把我当傻瓜。你以为我被关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无非是想稳住我。简语跟警方打配合,千方百计想让我永远出不去,你看上去是很卖力想帮我,也确实打赢了一审。但谁都知道检方必定会抗诉进二审,二审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是吧?大家都需要时间,我很清楚。我跟你把话说明白些,玩什么花样都没关系,但别玩到我头上。”
童元龙道:“看守所的环境是不好,你过得比较辛苦,容易胡思乱想。你再忍一忍吧,都坚持到现在了,一审这么艰难我们都赢了,再撑一段时间,熬过二审就没事了。我保证会赢了官司,把你弄出去的,你放心。但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排,配合我的工作。”
范志远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似乎他是坐在他那豪华客厅的真皮大沙发上:“我知道外面一定是乱套了,不然警察手里不会有顾寒山。你也不会来问我还有什么漏洞需要注意。一审都过去了,现在才问还有什么漏洞?漏洞就是顾寒山啊,是不是你也没料到半路上杀出个顾寒山?你也配合我一下,帮我个忙。你帮我转告我兄弟,让他好好处理一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童元龙没说话。他很警惕。范志远太聪明了,他一直都知道。
范志远也没等他回复,他继续说:“告诉我兄弟,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大家最好都老老实实的,别动歪脑筋。包括他,包括我的朋友们,还有你。我落难的时候,谁也别想落井下石。不然我会让大家一起死,明白吗?”
童元龙默了默,答好似乎就是承认真有在背后动手脚,但答不好或者搪塞过去也不可能。范志远的脾气已经上来了,不顺着他不行。
童元龙想了想,道:“我觉得你有误会,但你的话我会传达到的。”
范志远笑了笑:“我有误会?”
他没等童元龙说话,又道:“告诉我兄弟,虽然我很惦记顾寒山,但我不希望她成为我的大麻烦。”
童元龙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任何成为我出狱的麻烦和隐患,都要消灭干净。顾寒山,她出院找麻烦,那可不行。不能让她闭嘴就让她死。”
童元龙默了一会,挤出一句:“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他们的。”
剩下的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童元龙收拾文件夹准备走。范志远潇洒地坐着,看着他。
童元龙很快收拾完,走了。
走出了会见室,童元龙这才放松下来。这就是范志远了,死变态,狂妄得像个神经病,脑子不正常。就算进了牢里,也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以为自己是皇帝吗。
童元龙并不真正认识顾寒山,没见过真人,不算特别了解,但他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人。范志远对这姑娘很感兴趣,但童元龙并不确定对范志远来说顾寒山究竟是目标还是对手。
但童元龙知道一点,无论是目标还是对手,范志远早晚会弄死她。
只是在这之前,他杀了秦思蕾,无法控制的报复欲望和炫耀心理,终于让他露了马脚,他被捕了。
现在,范志远被困牢狱,虽然一审赢了,但他仍感觉到了危险,太敏锐了。神经病就是不一样。
童元龙回到自己车上,思索了好一会,拿起手机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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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现场传媒公司。
耿红星和侯凯言与顾寒山分开后就赶紧回了公司,部门总监陈博业和组长许高锐已经在公司等着他们。他们已经在网上查了简语,也调查了一些关于超忆症的内容,还找人事部确认了离职编辑柳静雨的情况。
耿红星他们一回来,陈博业马上安排开会。
耿红星把顾寒山给他们写的那张纸交给了陈博业:“她说如果后天中午不给她确定合作的意思,没有找人的具体方案,她就找别的公司合作。”
陈博业看了一眼那纸背面写的一串公司名字和联系方式,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仍道:“别听她吓唬你们,一个小姑娘,书都没读几年,不是说一直在精神病院呆着吗?也没什么社会经验,她还能掀起浪来。”
侯凯言道:“可是她周日那个记忆牌面的视频还挺火的,今天的热度比昨天高很多了。已经有营销号入场,就算她不主动找别的公司,恐怕别的公司也已经注意到她。”
耿红星道:“如果她说的那个警方调查的事是真的,那警方找我们公司配合调查也是迟早的事。那我们不是也得查吗?”
“我们要查什么?把离职的柳静雨名字和手机号码交出去就完事了。剩下那是警察的事。而且人事那边联络过柳静雨了,她说她不记得这个事。我们查了她在职时候的工单,排得满满的,这个视频确实只是她工作里很小很小的一个,连后续的追踪报道都没做过,不记得很正常。她是2019年9月10日提交的离职申请,理由是她生病无法适应高强度工作节奏,所以辞职养病。”许高锐道。
耿红星与侯凯言对视了一眼。那跟顾寒山预测的情况一样。她说如果警察来查,他们公司也会说不记得了。所以她才要给他们一点配合的动力。
陈博业道:“我们还得考虑清楚这个事情会不会惹上麻烦。比如这里面牵涉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案件,我们太卖力会不会干扰了警方的调查。我已经给李总报告了这事,李总的意思是让法务那边先跟警方联络看看,确认一下情况。”
耿红星问:“那我们等法务的信息反馈再说?”
“不,你们跟着宋欣先做策划,无论这个跳水姑娘我们要不要查,能不能查到,这个顾寒山的节目我们都要争取。”许高锐道。
“可是她的要求就是找人。”
陈博业道:“谈判是一个过程,大家都是需要让步的,计划可以调整。先拿出方案,对策同步考虑。到时候把她约来公司谈。这里气氛不一样,到时营销、策划、法务都在,她会感觉到压力大一些,就好谈了。”
耿红星和侯凯言没敢反驳。依他们看来,让顾寒山感觉到压力大似乎不容易。
“这个选题当然是非常有意思的,目前还没有人做过。你们不是说周日派出所的反诈宣传活动顾寒山还会去吗?先把这个拿下来,就当是正式合作之前,双方的一个互相了解和磨合的机会。”陈博业非常有经验,“接触多了,互相熟悉起来,也就好把握她的底线,条件总是谈出来的,你们不必太受局限,一开始就被她说的框死了,那肯定不行。”
“好的。”耿红星和侯凯言赶紧答应。
“我来联系简语和律师,看看他们怎么说。”陈博业道。
第52章
简语到了贺燕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贺燕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不是很耐烦的样子。简语也不跟她客套,直接把今天顾寒山的表现说了。
“她之前没跟你说过什么吗?”简语问。
贺燕道:“她怀疑我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过,这是很正常的,她会怀疑身边任何人。她是病人,她失去了至爱亲人,有任何过激反应都是正常的。”
简语瞪着她:“那是两年前。那时候她刚刚出事,情绪不稳定。而且你是她的继母,你有经济上的利益。”
贺燕笑:“两年前又怎么了,顾寒山不会遗忘,两年和二十年对她来说是一样的。你两年前的话放在今天一样有效。”
简语脸色很不好看。
贺燕又道:“而且,你没有利益吗?她爸爸不在了,谁是最照顾她的人?不是你吗?你的治疗方案也不需要给顾亮过目了,不需要接受他一大堆的问题。不是方便很多吗?你再等个一两年,顾寒山真正融入社会生活,你把她炒作一下成了名,获得她的信任,给你签好授权,然后你发表论文,带着她巡回世界演讲什么的,不是也有可能吗?”
简语盯着贺燕,好半天才道:“我答应过顾亮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贺燕讥笑:“我又不是警察,随便你怎么说。”
“你得跟她谈谈。”简语道:“她这样很危险,她对自己的恢复状况太有信心了,她不吃药,后头会出事的。”
“要跟她谈什么?”贺燕问。
“让她重视自己的身体状况,让她好好吃药,让她尽量避开案子的事,那些都会刺激她。”
“这些不应该是医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