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听风
“那又怎么……”葛飞驰话说了一半,反应过来了,“所以她全记住了。”
“对。”向衡拿出手机,把板子上的内容拍了下来。
“她记住就记住呗,所以你这是要做什么?”葛飞驰不明白。
“你也记录一下吧,今天顾寒山在这屋里能看到的所有关于案情的东西,都拍下来。”向衡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往屋里看。
他稍微蹲了蹲身子,从顾寒山的高度扫了一圈这个办公室的情况。这办公室跟其他刑警办公室一样,信息量巨大,布置很凌乱。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案情资料纸张,联络电话,各办公位上也摆着一沓沓的资料夹,工位板上有钉着写着信息的便利贴,有贴着照片,还有些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文档界面,网页,内网查询系统界面等等。
向衡顿时头大,觉得他应该不可能全记住。但他还是拿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顿拍,尽可能多地记录下来。
办公室的众刑警疑惑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葛飞驰。葛飞驰只是看着向衡的举动,没阻止,没说话。大家也就随向衡去了。
向衡拍完门口这个角度,接着又从门口走到案情板这边,按着顾寒山走过来的路线,一路拍了一遍。
葛飞驰满脸问号地看着向衡坐下。向衡把拍到的照片翻看了一遍,然后调出一段视频,递给葛飞驰,道:“这个,你看看。”
葛飞驰接过来仔细看。
向衡道:“这是顾寒山爸爸跳水救人的视频,拍摄者就是梁建奇。那个顾寒山用模拟画像作为谈判条件,要求我们帮她处理的猥亵犯梁建奇。”
葛飞驰听了,皱眉头,那视频看完一遍,他又重新再看一遍。
葛飞驰看完了:“从视频完全看不出谋杀。”
“对,完全看不出来。顾亮与人无怨无仇,他跳进河里也是出于自愿。单从梁建奇身上也查不出问题来。梁建奇跟顾亮不认识,两个人在生活和工作上都没有交集。所以这样一个路人偶然拍到了救人落水的画面,自己也成了人证。视频和梁建奇本人都能证明顾亮的死完完全全是个意外。”
葛飞驰沉吟:“如果这个真的是一起谋杀案,那可以算得上完美犯罪了。”
“但他们遇到的是顾寒山,完美记忆。”向衡道:“顾寒山盯着梁建奇,靠着她的记忆力,找到了线索。她一定要看的那几段地铁视频里,有张益和梁建奇交换背包的画面。三个日期,三次,不同样式的包。张益把包交给梁建奇,梁建奇把那包送去了一家叫彩虹的光的酒吧,在解放路。因为梁建奇是会计,张益是出租车司机,所以顾寒山怀疑张益负责收集现金,梁建奇负责做账,最后通过酒吧洗钱。”
葛飞驰拿出他的小笔记本,一边做笔记一边道:“顾寒山怎么懂得洗钱这一套?”
“顾亮生前是做公关危机处理的,而且是个高手。他什么脏把戏都知道。他处理他的项目案子时,还常让顾寒山帮忙。顾寒山耳濡目染,还得到她爸手把手的教导,所以她比一般人更懂得调查。”
葛飞驰明白了,他点头:“所以顾寒山把梁建奇送进看守所,洗钱集团就急眼了?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顾寒山的恐惧症,我还以为是新阳……等等。”
葛飞驰突然精神大振:“之前你说过,新阳是个挣钱的地方,是摇钱树,医院这种机构又受监管,所以他们有什么脏事不会在新阳弄。那他们就得在外头找个地方,做一些在新阳不能做的事。比如,彩虹的光。”
葛飞驰一拳击在手掌心里,“这就说得通了。新阳跟彩虹的光有关联。张益也一样。他负责送包,参与了洗钱活动。然后在被顾寒山察觉后,就被派去杀顾寒山。新阳、彩虹的光,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要灭顾寒山的口。张益知道顾寒山在派出所,也知道她的恐惧症,是因为这些事简语都知道。”
向衡看到葛飞驰的表情,不由笑了笑:“还有更带劲的。关队那边查到范志远案的一个疑似受害者,生前去过彩虹的光。”
葛飞驰差点跳起来:“什么?”
“范志远案两年了都没能找到新线索,顾寒山把他们串起来了。”
葛飞驰愣了好一会,叫道:“许塘是关队的线人,报告的就是范志远案的线索?”
“对。但他一直没能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肯合作了。结果突然遇害。”
“凶手正好被顾寒山看到。她就把胡磊指认了。”
向衡道:“她想用这个帮助警察破案,换取警察的帮忙,整治梁建奇,逼他说出她爸死亡的线索。但误打误撞,这两件事绕了个大圈,最后是有关联的。”
“我的天。”葛飞驰非常兴奋,这是什么大案,居然被他捡着了。“这也太巧了,太巧了。”
“也许冥冥之中有注定吧,也许是顾亮在天之灵引导顾寒山发现线索。顾亮把顾寒山拉扯大,他训练顾寒山学会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顾寒山那晚去找家政宁雅,就是因为想查出爸爸去世的真相。她在回家途中,遇见了胡磊行凶。”
第73章
“这还真是,挺刺激啊。”还能凑上点封建迷信色彩,葛飞驰喜欢。
向衡道:“还不能就此推断彩虹的光就与新阳有勾联,但确实疑点非常大。而且如果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是真的,我估计在新阳那里就查不出什么来。他们无论资质、管理和项目流程、财务等方面,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而且……”
“什么?”
“而且我觉得有个矛盾的地方。如果他们有这能力在所有层面都做好手脚,让人查不出问题,他们用自己的项目洗钱不是更方便,风险更小?让一个酒吧掺和进来,简直就是把把柄交到了别人手上,随时被人掐住咽喉。论社会地位、资源和人脉,新阳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葛飞驰想了想:“……对。可司机张益跟酒吧有关系,顾寒山的行踪和弱点肯定是简语这边泄露,他们摆明了是在合作。嗯,也许不是新阳官方,是简语个人。他想做的事,比如实验,是不人道不光彩的,摆不上台面,新阳也被蒙在了鼓里,或者新阳为了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孔明。”向衡道。
“对,孔明。所以顾寒山把孔明送到我们面前。”葛飞驰看着案情板,那上面就有孔明,“孔明五年前的社会关系和家庭情况都特别简单,没什么疑点。后来车祸后就一直住院了。还就得等医院把医疗资料交出来才行。”他敲了敲桌子,“我让人继续去催。”
“这个得赶紧催,盯紧了。目前看来,时间非常紧迫。对顾寒山下手是个信号,他们已经迫不及待。”
葛飞驰紧皱眉头:“顾寒山快挖出他们老底了?”
向衡道:“按之前的情况,范志远的案子大概率检方翻不了盘的,顾亮的死看上去毫无疑点,许塘被杀如果不是顾寒山能指认胡磊那也很可能陷入僵局,梁建奇手贱摸女生屁股与这些事毫无关系,而孔明更是与他们八杆子打不着的,但顾寒山把他们都联系起来了。”
葛飞驰猛点头,确实如此。“所以他们要杀顾寒山灭口!”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向衡道:“我想不通为什么要杀顾寒山?”
“动机不是很明显吗?”
“就差临门一脚,杀掉领路人有什么用?反而容易留下更多线索,自露马脚。”
葛飞驰一时语塞。他盯着案情板看,想找找灵感。
“还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假设哈,你知道的,什么情况都是有可能的。”葛飞驰清了清嗓子,有些担心这话向衡不爱听。“假设,顾寒山对我们警方还有所保留,她还有事情没有全交代。她领我们朝着解谜之门方向走,但她藏着钥匙。对方干掉她,我们就没有了钥匙,只能在门口团团转。”
“所以我们还得防备顾寒山。”向衡想都不用想,他指了指案情板,“记住今天顾寒山看到的所有内容,到此为止,别再让她看到更多。这个你要做好管理和安排,所有资料和情报线索做好保密,但也别让队伍里更多的人知道这是提防顾寒山。”
向衡头偏了偏,意指办公室那边的其他人。
葛飞驰一愣,居然这样吗?但他很快点点头。
白担心了,看来向衡跟顾寒山真没什么,这也太公事公办了,不愧是向天笑,活该单身。
这个跟他想像得太不一样了,他还想着向衡会反驳他,给他多一点信心,然后他们讨论一下是不是要让顾寒山把所有案卷资料都看一遍,凭她的脑子,也许她还能找出什么线索告诉他们。
向衡继续道:“之后顾寒山如果突然又丢出什么这个范围之外的线索,那就是她隐瞒我们的。这样我们才能心里有数。另外,资料对顾寒山保密的另一个作用,如果我们有需要,我们可以在案情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透露出些假情报,故意让她看到,诱骗她按我们的意思办事。”
葛飞驰下巴差点惊掉了。
男人啊,你真的绝情。
他这表情落在向衡眼里,向衡回了他一个很嫌弃的眼神:“对方也很有可能对顾寒山用这招。所以我们对顾寒山透露的情报一定要过滤,别中计了。顾寒山这人吧,对她的记忆力太自信了,越有信心的地方,就越容易疏忽。完美记忆里如果藏着诡计,如果是凶手埋下的,就太危险了。”
“所以我们警方也埋点诡计进去,利用她?”
“我就是这么一说,还不一定有机会。”向衡道,“但是简语他们就不一样了。顾寒山示范过,你记得吗?她跟李新武玩的那个杯子游戏,阈下启动效应,通过对大脑的暗示进行行为控制。简语他们对顾寒山的治疗里,有太多机会操作这个事了。以前有顾亮盯着,这两年顾亮不在了。”
葛飞驰摸摸下巴,确实如此。“我们,要不要利用许塘和胡磊的事,还有对孔明的调查,传唤简语?要说嫌疑,他身上足够了,先拘他24小时,看看会怎么样。”
“你有实证证明对他的怀疑吗?如果没有板上钉钉的铁证,最好不要动他。”向衡道。“他现在也许就等着我们拘他。”
“为什么?”
“因为你只能拘他24小时,而他什么都不会说的。之前我们在新阳对他问过话了,你能问出他的破绽吗?如果不行,弄这24小时也不行。而一旦没有东西支撑你的怀疑和指控,他就能去找局长,找上头的人脉,委婉地投诉我们骚扰他、耽误了他的工作,破坏了他的名声。”
“投诉就投诉呗。老子还怕他。”
“投诉不过是结交的手段,他可能正愁没话题找上头领导聊聊天吃个饭。现在我们不动他,他小题大作找人不合适,显得心虚。一旦拘了他,又没证据,最后灰溜溜放人,那时情况就不一样了。他就有了主动权。聊天吃饭理由正当,他还能反过来打听清楚更多的内容,还能让上头给我们使绊子。”
葛飞驰挠挠头,不说话了。
领导的使绊子也分很多情况,葛飞驰有经验。也不是真的故意要破坏他们查案,而是对他们办事不力生气,所以对他们的要求提高,设时限设条件,事事过问,到时候绑手束脚,确实会增加麻烦。
“现在确实没什么实证。”葛飞驰道。
向衡点点头,他太清楚了。关阳也没实证,也正是上述的那些顾虑让他没有对简语采取行动,反而演起了戏。
——————
“简在”工作室。
简语跟宋朋道:“这录音里头我的表现也不是很好,我让宁雅不要自行猜测顾亮之死,别给自己惹麻烦,这显得我心虚了。”
宋朋道:“我觉得没问题,依你的身份,也不想自找麻烦,所以劝她不要乱想,因为她的想法是栽赃到你头上,这个解释合理的。”
简语摇头:“警察不会这么想。我这句话确实不应该说。我该等你把录音器拿出来了之后再跟她说的。”
宋朋皱了眉:“这还不能剪辑,技术科能验出来的。剪辑过的,就更可疑了。”他想了想,“但是录音是我们自己录的,就是怕这个保姆有什么问题才做这个准备,你知道在录音还敢这样说,那当然就是问心无愧,顾虑自己无辜被拖累……”
“不能是我自己录的,必须是宁雅录的。”简语道,“我自己录的,那我在里面否认我完全不知情这些话,就不可信了。所以这个东西只能是下下策,最后的手段。毕竟宁雅还在,她会否认她录过,就算上面有她的指纹和DNA。”
“那教授打算怎么办?”宋朋问。
简语道:“你去查查宁雅家庭情况,她老公怎么回事。全都弄清楚了再做决定吧。宁雅这个人,其实也不难控制。”
“那常鹏那边呢,他们也太嚣张了,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教授你会被拖累死。”宋朋忿忿不平。
“别担心,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简语轻声道:“我会解决的。也拖不得了,到了不能不解决的时候了。”
——————
武兴分局
葛飞驰问向衡:“那我们能怎么突破简语这个瓶颈?现在所有的事都跟他有关系,但就是差一点,我们怎么找证据,靠顾寒山行吗?”
向衡摇头:“顾寒山气人就在这一点,她自作主张已经跟简语撕破脸了,都来不及阻止她。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节奏。她再做什么,简语都不会相信她了。现在简语很清楚顾寒山在查他,他提防着呢。”
葛飞驰叹气:“行吧,那我们继续查下去,再想别的办法。”
“别太指望顾寒山,她很有可能还会继续惹麻烦。第一现场那个媒体,记得吗?顾寒山被袭的视频在网上曝光了,多有热度,第一现场像鲨鱼闻到血腥味,已经联络过顾寒山了。他们不会放弃这事的。”
葛飞驰头疼。
向衡看他表情,道:“也不是全没办法,也许靠贺燕可以。”
“贺燕?顾寒山的后妈?”
向衡点头:“我已经让罗以晨去盯着她了。”
向衡把他跟罗以晨和方中分析的贺燕与顾寒山是母女联手,紧密合作的关系讲给葛飞驰听。
——————
某条街道。
罗以晨成功等到贺燕开车从公司大楼出来,他小心翼翼一路跟着她。
贺燕把车开到一家银行,靠在路边停车,去自动取款机上取了钱。
罗以晨远远观察着,拍下了照片,给向衡发信息:“贺燕去取了钱。”
贺燕取完钱又上了车,车子继续行驶。
过了一会,罗以晨觉得不对劲了,他给向衡打电话:“贺燕取完钱没有回家,她现在行驶的方向不是她的住处,我感觉更像解放路,她是不是要去彩虹的光?向衡,你确定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吗?贺燕是不是去付买凶杀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