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Zoody
他们看的电影叫《我在时间尽头是你》,典型的青春爱情片,男主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为了拯救自己的爱情,却总是反被命运捉弄。
影院空调开得冷,岑蔚还喝着冰饮,她搓搓手臂,吸了吸鼻子。
周然突然抬起胳膊,要从裤子口袋里拿什么。
岑蔚立刻挺直了背,屏气凝神,目光看似还在屏幕上,其实注意力全在旁边。
“哭了?”周然往她面前递了包餐巾纸。
岑蔚低头看着那包餐巾纸,愣了整整两秒。
“没有。”她接过纸巾,打开抽出一张擦了擦鼻子,然后团成团用力攥在手里,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岑蔚每天早上兢兢业业地化妆打扮,生怕他来个出其不意。
可周然每天看上去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是他藏太好了吗?
山城落了几场雨,天气开始转凉,马上就要到秋天。
心橙最近在忙一个城市限定快闪店的策划,周然上次去洛城出差也是为了这个事,他们选中了全国五个具有代表性的旅游城市,想结合当地的环境和人文特色开办街头快闪店,目前已经谈下了一半,他下周又要去鹭城。
工作上的事一多,岑蔚也无暇顾及其他了,反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她只能安慰自己无需着急。
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周然还在鹭城,没办法立刻赶回去。
小姑突然昏倒了,岑蔚一下班就开车到医院,周然的家人都在。
杨玉荣让她先带爷爷奶奶去吃个饭,再把他们送回家。
今天是杨玉荣和周建业留下来守夜,岑蔚回医院之前打包了份粥和几样点心。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喊:“阿姨。”
杨玉荣应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打包袋。
小姑躺在病床上,正闭眼安睡。
“辛苦你了啊。”杨玉荣对岑蔚说。
岑蔚摇摇头:“叔叔呢?他吃了吗?”
“出去抽烟了,没事,我等会给他留点就行。”
岑蔚给她倒了杯水,问:“医生怎么说的?”
“周然爸爸和他聊的,我也不懂。”杨玉荣压低了些声音,“我听着是情况不太好。”
小姑是癌症复发,岑蔚去走廊里给祝樾打了通电话,他今天正好在值班,得了空立马过来了。
“姐夫。”岑蔚站在病房门口向他招招手。
祝樾走过来,伸出手说:“病历本给我看看呢。”
周建业把收好的一沓检查单全部递过去。
“这么年轻啊?”祝樾有些惊讶,听说是周然的小姑,他还以为怎么都得有个四五十了。
周建业说:“上次她就一直说不想治了。”
祝樾翻看着手里的纸张,眉头越皱越紧:“有的时候确实也得尊重病人的想法,那种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来的。”
周建业叹了声气。
回办公室之前,祝樾单独把岑蔚拉到一边,和她说:“我记得老白有一个导师就是研究这个的,你要是不方便去找他,我帮你去问问。”
岑蔚点点头,说:“谢谢姐夫。”
“一家人,不用客气。”
周然一下飞机就先到了医院,那天小姑醒了之后,怎么说都不肯住院,不愿意再治。
他们几个都劝不动,只能等着周然回来。
姑侄俩在病房里说了好久的话,出来时周然眉眼间蒙着层浓雾,声音也是哑的。
他说了句“带她回家吧”,就去前台办出院手续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封信
周然进去之前, 态度还是很坚决的,只有生才有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但周展后来和他说了句话。
“下辈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这辈子我已经看到头了, 你别拦着我去找新生。”
她不说“死”, 说“新生”。
这让周然没法再劝了。
杨玉荣和李明英在病房里收拾东西, 周展被周建军从病床上抱下来。
他玩笑说:“你结婚那天是大哥抱你下楼的, 我没轮到机会,今天换小哥抱你。”
岑蔚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找到了周然,男人背对着她, 站在暗处, 手指夹着根烟。
白天下了雨,到傍晚五六点时又出了太阳, 光辉灿烂,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彩虹。
岑蔚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才走过去喊他。
“阿姨说都收拾好了。”
周然回过身,掐灭烟头。
岑蔚没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忍心, 只是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说:“走吧。”
家人们聚在老房子的时间又多了起来, 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兄弟俩都还没搬出去, 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
周然每天放学回来, 奶奶一定准备好了点心,他坐在客厅看电视,等着大人们一个一个下班回家。
妹妹比他小了三岁, 但从来不会和他抢遥控器, 只要给她图画和声音就能看下去, 不管是戏曲频道还是新闻联播。
周然上小学的时候正沉迷武侠剧,《天龙八部》、《倚天屠龙记》和《笑傲江湖》,那个年代的打戏都是真刀真枪,干脆又利落,不像现在的仙侠剧有了特效加持,主角们站着用手比划两下就是招式,也许美观,但不再过瘾。
那会儿厨房里会传来切菜炒菜声,小姑也还在上学,回家后肯定会和奶奶吵架,杨玉荣和李明英夹在中间,总是负责打圆场。
那是周然能想起来的最清晰的回忆了,他们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他是被这个家里的女人们带大的。
最近岑蔚和周然一下班就会回爷爷奶奶家吃饭,晚上他们围在一起聊家常。
小姑会在旁边听着,但很少说话。
除了他们,她不愿意见别人。
家里总是热闹的,周以也结束学业回国了,现在进了申城一所大学当老师。
小姑在和她通话时,状态会比平时精神一些,笑得也更多。
她俩长得像,小时候总是会被当成姐妹。
周然告诉岑蔚,小姑是把自己的遗憾都寄托在周以身上了。
看着周以替她做到了“展翅高飞”,她高兴。
“周以上大学的时候,说想出国读研,家里人一开始都不同意,觉得女孩子嘛,读那么多书、跑那么远干什么。小姑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人,她说,她就是笨,听了他们的话,不想念书,早早出来赚钱,等着嫁人、生孩子,结果现在吃那么多亏。她差点把自己嫁妆钱都拿了出来,小叔才点了头。”
周然说:“我就是从那个时候突然明白,为什么周以后来那么讨厌我了,明明小时候挺黏我的,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可能她也不是讨厌我,是讨厌很多事吧,我做可以,我做是顺理成章,到了她们身上,就成了没必要、不值得。”
岑蔚点点头:“是啊,每次和亲戚一起吃饭,哥哥弟弟们被问的问题总是一年挣多少、工作干得怎么样了,轮到我们就是什么时候结婚,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明明我的事业也干得挺厉害的,怎么就没人关心呢?”
周然说:“我关心。”
岑蔚笑了:“你是我老板你当然关心。”
这几天回到家她都精疲力尽,周末也只想躺着什么都不做。
粥粥被送回家让爸妈先带着了,岑蔚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
周然比她更累,明天又要去总部出差,快闪店的方案马上就要进入实地筹备环节了。
这晚他们不到十一点就睡下了,岑蔚迷迷糊糊地被吵醒,听到周然在打电话。
他掀开被子下床,说:“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岑蔚眯着眼睛打开床头的小夜灯,问他:“怎么了?”
“小姑......”他说到一半又停下,“我过去看看。”
前两天小姑突然精神头很足,说了很多话。
周建业悄悄告诉周然:“估计就这两天了。”
岑蔚也跟着起床,现在是凌晨两点多,这会儿打来电话肯定是情况不对劲。
走下楼梯看到玄关旁的行李箱,周然扶着额头叹了声气,他忘了自己早上还得飞去蓉城。
岑蔚问他:“能请假吗?”
周然没回答,这案子他前后忙了近两个月,现在撒不了手。
岑蔚经历过办白事,知道那几天会有多辛苦,离去的人要好好送走,留下来的人也得小心照看着。
周然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不在。
岑蔚当机立断,帮他做了个决定:“这样,你先回家,明天我替你去见客户。”
周然皱眉,不认可这个办法:“你怎么替我去啊?”
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但岑蔚从来就没应酬过,她不是干这个的。
岑蔚试图说服他:“这案子我从头到尾看着你做的,换别人不会有我更清楚,不就是找那些商场要个店面吗?反正还有沈沁在,小苏也能帮我。”
周然握了握拳,放不下心,但一时间确实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替他去。
“有什么事立刻打电话。”
岑蔚点点头,说:“我先把行李收拾了,等天亮了我和小苏说一声你家里有事。”
出门前,周然把她抱到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谢谢。”
岑蔚摸了摸他的背:“你也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