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夏郁青问服务员要了根吸管,插入瓶中喝了一口,笑说:“其实,虽然报社累归累,我觉得满足感是大于电视台和互联网的。看着自己采集的新闻登报发表,会有一种成就感。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对世界改变做出一点微小的力量,但感觉只要发声,就有机会被人看见。”
移山填海是一种力量,水滴石穿也是一种力量
沈老师笑说:“难得你初心没被磨灭,确实是纯正的学院派新闻人。所以以后还是想去报社?”
“我应该要读研,等研究生毕业了再做选择吧——当然,沈老师正在用人之际,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
“那太好了,我今天不算白跑一趟。”
“不过我有个问题。”
“你说。”
夏郁青一本正经,“实习有工资吗?”
沈老师哈哈大笑。
聊过工作的事,沈老师又多问了两句私事,“后来,你寻亲的结果怎么样?”
夏郁青微笑,“我已经让我妈妈落叶归根了。”
沈老师叹喟地点点头,“实话说,你那件事儿算是推了我一把,是我最终选择离开电视台的原因之一。大环境很浮躁,人都是身不由己,但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彻底沦为流量的奴隶。”
沈老师端起自己的啤酒罐,“来,碰一个吧。”
夏郁青拿起自己的玻璃汽水,“敬什么?”
“就敬……”沈老师沉吟片刻,“雏凤清于老凤声!”
整个大四,夏郁青除了修双学位最后的几个学分,就是在沈老师那儿实习,以及,每个准毕业生绕不过去的最终考验,写论文。
夏郁青要写的论文,是双份的。
在写论文这件事情上,痛苦众生平等,不分“学霸”与“学渣”。
开题报告、文献综述、研究框架、问卷和深度访谈……
过五关斩六将地蹚过去,纷纷折戟于最后一关:查重。
自某硕士毕业的男明星,自爆不知“知网”以后,查重就成了每个毕业生的噩梦。
程秋荻改论文改到熬夜爆痘,气得去那明星的微博下痛骂一顿,骂完继续,如此循环。
而一生要强的夏郁青,头一次向陆西陵“求救”:求求陆叔叔报销一点查重费用吧,孩子顶不住了。
二月份前后,程秋荻、方漓和苏怀渠,陆陆续续收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
苏怀渠夙愿得偿,成功申请上了女神就读过的学校,即将从“师生”关系变成“学姐学弟”的关系。
四月中旬,论文预答辩结束。
宿舍三人预答辩都算通过,只需再小作修改。
毕业前的那最后两个月,夏郁青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宿舍。
那时候总觉得有许多时间可以挥霍,但回过神时发现所剩余额已经不多,这让她格外想要珍惜最后和室友相处的时光。
有天晚上开卧谈会,大家聊起未来的梦想,要求越夸张越好。
方漓说要做南城大剧院的院长,程秋荻说要做下一个董明珠。
轮到夏郁青,她说:“那我只能做中国的普利策了,不然都不配和你们做朋友。”
大家哈哈大笑。
下一个话题是,有没有什么遗憾。
方漓说:“还是应该谈一场恋爱的。”
程秋荻说:“还是应该多谈几场恋爱的。”
夏郁青说:“大一上学期学英语还是应该多努力一点的,这样我就每学期都是第一了。现在就第一学期是第二名,有点破坏队形。”
程秋荻笑得想抄起枕头打她,“学霸,收了你的神通吧。”
再下一个问题是,还有没有什么想一起做的事。
大家沉思片刻,异口同声说,“没有了。”
翘课,逛街,小组作业,演唱会,占座,抢课,熬夜剪片,彻夜不归,蹲日出,喝酒,短途旅游……
关于青春的所有注脚,她们几乎都一起体验过了。
“啊,我有!”
程秋荻和方漓齐齐看向夏郁青这全村唯一的希望。
“我想打耳洞。我还没打耳洞,一个人不敢去……”
程秋荻说:“明天就安排上!”
第二天,程秋荻和方漓真就陪着夏郁青一块儿去打了耳洞,又一起买了同款的耳钉,等毕业典礼那天一起戴。
隔天夏郁青跟陆西陵一块儿在清湄苑吃晚饭,见面陆西陵就调侃她耳朵怎么这么红。
夏郁青凑拢给他看,“我打了耳洞。”
陆西陵指尖轻碰她耳垂最下端,感觉到一点热度,“不疼?”
“有点。”
“怎么突然想到打耳洞了?”
“一直想打的,没机会。”
陆西陵看她,“那以后岂不是……”
“嗯?”
“我能送你礼物又多了一种?”
夏郁青笑说,“送得够多了,从头到脚都被你包圆了。”
“是吗。”陆西陵不置可否的语气。
他目光落下,在她修长的手指上瞥过一眼,若有所思。
正式答辩的前一天,可谓是兵荒马乱。
班级微信群里不时弹出消息,问论文格式的,问封皮模板的,问哪家打印店比较划算的,问大家的参考文献一共有几条的。
提出最后这个问题的同学特意补充了一句,夏郁青就不必回答了。
大家使坏,疯狂在群里@夏郁青。
夏郁青本专业和双学位的正式答辩都顺利通过,结束后,如释重负的同时,开始有一种舞会散场的实感。
有个约饭群里,有人问大家答辩都结束没有,结束的扣“1”。
一时间满屏幕的“1”。
有个男生回了一句:这是什么“1”统江山的盛世。
不知是谁发起,大家纷纷响应,去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吧嗨一场。
宿舍三人同去。
夏郁青到的时候,苏怀渠已经到了,跟他的一个朋友坐在吧台那儿喝啤酒。
夏郁青走过去,“嗨,你好啊。”
苏怀渠笑,“你好啊。”
他打量她一眼,“你今天穿得跟平常不太一样。”
“想做点没试过的尝试。”夏郁青笑说。
她在高脚凳上坐下,点了杯柠檬水。
夏郁青跟苏怀渠闲聊,“你们今天结束答辩的?”
“前天。”
“怎么样?”
“通过后修改——你双学位答辩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
夏郁青接过酒保递过来的水,“你什么时候出国?”
“可能七月下旬。”
“到时候你们都走了,就我一个人留在南城。”
苏怀渠笑说:“以你的性格,在哪里交不到新朋友?”
“那不一样的。你看我实习几次都没能交到朋友,感觉进入社会以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没那么纯粹。”
苏怀渠说:“我毕业以后肯定回来的。到时候还得仰仗你关照。”
“回南城工作?”
“看情况。也有可能读完博士再回来,争取留校任教。”
夏郁青笑说:“那时候你女神都要结婚了吧。”
苏怀渠苦着一张脸,“……所以只敢读到研究生。”
“话说,毕业了就不算师生了吧?”
苏怀渠迟疑地“嗯”了一声。
夏郁青胳膊肘撞他一下,“还不冲一把吗?至少先刷个存在感吧。两年变数可太多了。”
“你是说……”
夏郁青笑说,“毕业典礼!那天她肯定在,也绝对印象深刻。”
“你让我觉得……”苏怀渠笑着比了个大拇指,“谈过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已经可以辅导我了。”
“承让承让。”
晚上十点半,陆西陵去酒吧接夏郁青。
到之后,逛了一圈,才发现她就坐在吧台那儿。一身黑色装扮,短衫,半身裙和工装靴,一双自高脚凳上落下的腿,笔直而又修长。
陆西陵走过去时,也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