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张小纸片
会毕,Demy头也不抬,只让静安留下。
那天ZL新的道歉信一发,他立即就猜到这是谁促成的结果,紧跟着他就从陶静安那儿得知了她结婚的消息。
他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起初觉得他应该为自己的态度向陶静安道歉,但经过思考过后,他仍然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
他将手里的东西整理好,起身时才看向静安:“IB的项目你提前知道么?”
“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Demy点头,“OK,我知道了。”
他说着往外,到门口时又回了下头,“这个很适合拍成故事片,只有傻子才会把机会让给别人,”又说:“下回别再让我看见你迟到。”
静安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推门回到工位。
如Demy所说,IB科技的新品广告确实很适合拍成故事片,但她不确定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去争取这个项目。
她看了眼手机,打算晚上直接去问沈西淮。
沈西淮下班要比她晚,傍晚来接她的是柴碧雯,她们按原定计划一块儿去粮仓口吃晚饭。
和柴碧雯一起来的还有沈西桐跟binbin,一路上红灯不断,起初西桐一直在接工作电话,等终于挂断,柴碧雯才抬高音量继续跟静安聊天。
“西淮说你车坏了,先前开的什么车型?”
“很早的一款了,2012年的一辆福特。”
柴碧雯一时有些惊讶,刚要开口,后排西桐先喊了一声,“是的!就是福特,我之前见过!就是想不起来是哪款。”
柴碧雯觉得奇怪,“你怎么还见过?”
“我不是说了嘛,之前在大街上看见过嫂儿,那都是好久之前了。”
西桐并没有说明细节,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当天看见她嫂儿跟谁在一块儿,她暂时不认为这件事情适合拿出来说。
她立即转移了话题,“嫂儿你就别花那个钱买新的了,哥他好多车都在车库里吃灰呢,我现在开的也是从他那儿顺来的,不开白不开,你得管着他,不要惯他那铺张浪费的德性。”
柴碧雯听着笑了,又接着她的话说:“他的车都偏大,静安你估计开不惯,不过你刚才一说吧,我想起他好像也有辆福特,不知道跟你的是不是同一款。”
静安有些意外,后头西桐也问:“哥他有福特?”
“我记得也不很清楚,待会儿他来了直接问问他。”
西桐冷哼一声,“估计又要一桌人等着他回来。”
柴碧雯兀自扬眉,“说不准呢。”
沈西淮最终没有让人等,甚至到得还很早,静安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人跟着到了。
他手里提了不少东西,外加一袋新鲜的柠檬,两家人一一打过招呼,奶奶把西淮招呼到身前,给他倒了热茶,又说他穿太少,回头让静安去屋里给他找件衣服添上。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西桐看不过,“奶奶,屋里一点都不冷,哥他就这样,天天都这么穿。”
奶奶看着孙女婿,“真不冷?”
沈西淮看了眼对面的人,刚要否认,手腕先被拉住了。
静安小声:“来吧。”
旁边binbin这时蠢蠢欲动,想要跟着去,但被他妈给用力摁住了。
静安的房间在二楼,一进屋,两人一对视,沈西淮先俯身吻过来。
静安推他肩膀,“早上就跟你说多穿点儿。”
“不冷。”
静安仍然坚持要去找衣服,又被身后的人给拉住。
她跟着他视线落向窗边,在拥挤的绿植中间,摆放着一架擦拭得极其干净的钢琴。
“过来。”
沈西淮直接拉着人过去。
静安想要挣脱他的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就弹一会儿。”
第50章
相比贰号那架全新的三角施坦威,静安家里的这架立式贝希斯坦有了不少年头。静安的钢琴老师是奶奶,贝希斯坦也是从奶奶手里传下来的。那时奶奶白天在事务所上班,晚上回来先教静安练琴,再回书房继续画图。
静安喜欢弹舒曼的《童年情景组曲》,此刻她弹组曲里最负盛名的那首《梦幻曲》,奶奶喜欢霍洛维茨的版本,她经常看的则是随身携带镊子拔掉额前头发的阿格里奇。
琴凳可以坐下两人,沈西淮只站在一旁,低头去看弹琴的人,她坐姿和往常一样,背脊挺得笔直,头发柔顺披在肩头,弹之前先询问他意见,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将那首曲名换成“都行”。大概是弹过很多遍,她没有去找琴谱,但只弹半分钟,琴音停了下来。
她朝他招手:“你坐过来。”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她多少有点不自在。先前她喊他,他总第一时间过来,这次没立即动,视线却仍落在她身上。他眼睛有时候像会说话,可她猜不太出他想说什么。
她手仍冲他伸着,“你看着我我弹不好……”
站着的人终于动了,可没往她旁边坐,而是箍着她腰让她从琴凳上起来,等再坐回去,她紧贴着的已经不是琴凳,而是沈西淮那双大长腿。
静安有点窘迫,“我这样更弹不好了。”
沈西淮胸膛贴着她后背,“就这么弹。”
静安从他语气里听出点霸道来,扭头看向他,故作威胁道:“你再逼我我就不弹了。”
沈西淮忽地笑出声来,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凶,他语气缓和下来,往她腰上轻轻捏了下,“再弹一会儿。”
静安现在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他的想法,他看上去确实很希望她再弹一会儿。
“那你让我坐回去,也不要盯着我看……”
等终于按照正确姿势坐好,她将那本旧琴谱翻开,手指落到琴键上。
《Por Una Cabeza》,那首著名的探戈舞曲,静安脑海里浮现出阿尔·帕西诺饰演的被炸瞎双眼的中校,在舞池里带着女孩翩翩起舞,步法时而克制,时而激进,以致于静安也随机地加了些装饰音和延迟。
沈西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看着陶静安沉浸进去,也跟着陷进音乐氛围,又在她利落将琴谱翻页时无声地笑出来。他在钢琴上没怎么下过功夫,不过乐理功底在,对这首曲子也十分熟悉,他很容易就听出陶静安弹错几个音,但她的动作看上去仍然行云流水,这让他依旧毫无保留地被她吸引。
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看见她回头看过来,“好了,虽然我弹错了不少,但是你现在不想听也得听了。”
静安有段时间没碰钢琴,现在弹出了兴致,琴谱有没有并不重要,她想到《克劳汀幻想曲》,又想到柴一钢协,想象的画面里是卡拉扬在指挥,自己则是顶着爆炸头的天才Kissin,她恣意弹了好一会儿,然后被自己逗笑。
奶奶当初教她学琴,从没有在琴技上对她有过多要求,只要她快乐地弹,她一以贯之到现在,甚至还有些膨胀地容忍自己犯点错。
沈西淮见她笑得尤其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昨天不是因为搬家太折腾,他已经让她在家里的琴房给他弹了。原本他只固执地想要听她弹固定的曲目,现在他意识到,只要陶静安在弹,曲子并不那么重要。
他看见她再次冲他伸出手,“要不要一起弹?”
他被拉了过去。
“Paul那张专辑里,你最喜欢哪首?”
“你呢?”
“我先问的你……”
沈西淮喜欢的那首原本是吉他曲,他将手按到琴键上,即兴地按出第一句音符,“The kiss of Venus has got me on the go.”
他没有继续弹下去,而是看向旁边的人。
静安很快弹出下一句,“She’s scored a bullseye in the early morning glow……”
两人先前从没练过,现场发挥不可避免地要出错。静安跟着哼了几句,她容许自己犯错,可一旦发现沈西淮弹错音,就伸手过去纠正他,沈西淮刚才坐在旁边从始至终没有表示过异议,现在也学她拍她手腕,但曲子仍然断断续续地进行下去。
楼下binbin终于挣脱了他妈的束缚,撒丫子往楼上跑,半路上听见笑声跟打闹声,愈发加快了脚步,等到了门口,曲子已经换了一首。
静安听旁边人用左手弹出几个音符,她思考了下,右手在琴键上依次落下,“2346—4323……”
沈西淮显然比她更熟,放下速度配合她,静安记不太清谱子,在沈西淮的指导下缓缓按出音符,“3216—3454—676……”
她想起电影里1900深情的目光,回头去看沈西淮,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意味尤为复杂。
静安忽然停下动作,双手捧住沈西淮脸的同时,倾身过去吻住他。
只是还没亲两下,binbin就蹿了过来,挤到两人腿中间,静安笑着要往他脑袋上啄一下,脸先被沈西淮扳了回去。
沈西淮用力往她唇上亲了两下才放过她,静安蒙了两秒,刚要笑出来,旁边binbin忽然一跃把琴谱抓了下来,又跟她耍宝,刚耍两下,嘴巴里的琴谱就被他舅舅给抽走了。
静安接过琴谱往柜子高处放,“不能再弹了,我跟我爸申请了要下厨做两道菜。”
她身高有限,沈西淮站她身后帮她,按她的要求往顶上放。书柜顶层放了她读书时的所有笔记跟日记,笔记她一直坚持写到现在,日记就不再像高中时写得那么勤,偶尔想起来才会记上两笔。
两人站在书柜前,binbin又紧跟过来,但很快就被他舅舅一路拎到了楼下,然后被交回他亲妈手里。
西桐刚刚听见不少熟悉的钢琴调子,尤其最后一首,直接把她以前的阴影给唤醒起来,原本她想上楼去凑热闹,但被她妈被摁住了。
柴碧雯正跟静安妈妈聊天,刚才进门喝茶,她一眼就看见桌上的干花杯垫,一问得知是静安以前做的。
“她喜欢虞美人,花瓣大,做了不少送人,我先前还带了些去摩洛哥。”
柴碧雯很感兴趣,“那明年我得让她教教我。”
她去阳台看挨挨挤挤的绿植,现在开花的少,大多数已经衰败。
见柴碧雯正望着某个方向,静安妈妈笑着解释:“这是静安先前的眼镜盒,有段时间她用眼过度,我们给她配了个护眼的平光眼镜,那会儿两个老人喜欢养花,家里能用上的东西都用来插花了。这眼镜盒小,只能插点小雏菊,这几个是用坏了的保温杯,以前还用了不少易拉罐。”
她将眼镜盒拿到手里,凑近了看,“静安喜欢记日子,这上面有她写下的日期……10年10月20号开始用的。”
柴碧雯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眼镜盒,随即笑着说:“竟然都十多年了。”
这个数字让她短暂地心惊了下,她回头看向屋里,她那位刚成家的儿子正坐在餐桌前认真地剥蒜,他顶不喜欢蒜的味道,生蒜尚且能忍受,可但凡不小心尝进嘴里,他脾气就得上来。
沈西淮的挑食习惯早深入人心,西桐十分看不惯她哥的金贵样儿。
晚饭桌上菜式丰富,西桐看着食指大动,但好巧不巧,有大半是她哥不爱吃的,好在她嫂儿最后端上来的两道没有踩到她哥的雷。
静安做了一道桃仁丝瓜,另一道是糖醋小排,下面放着苦瓜片,是她从美食书上看来的。
大家都十分捧场,奶奶不忘招待,“这个蟹也不错,现在年轻人一个个看着都瘦,西桐,西淮,你们得多吃点儿,可不能节食。”
西桐忙应一声,刚要去夹,旁边她哥也跟着伸出筷子,她另一只手暗暗扯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用违背良心,他本来也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
但她哥并没有搭理她,于是她眼睁睁看着他将一筷子蟹肉送进嘴里。
她略微恼怒地瞪了过去,正要回头,注意到斜对面她嫂儿的视线,她忙笑着看回去,临时找出个话题来:“嫂儿,你跟哥高中时候是不是就关系很好了?”
西桐已经从小路哥那儿得知,她嫂儿是在伯克利读的研究生,跟她哥离得特别近。她就觉得奇怪,两人既是高中同学,研究生又在一个州,怎么到现在才在一块儿,她可好奇死了。
可对面的人回她:“我们那时候不怎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