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澜
会议室在十二楼,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依然安静冷肃,走廊里都是人,大多数面色惊惧,秦砚北已经到了,站在最中间,蹙眉朝会议室里面看着,周围谁也不敢吭声。
医生还在给秦江川处理,救护车刚到楼下,正在往上赶。
云织见现场这么多人,就没往前走,乖乖站在外围,攥紧手担心地望着秦砚北。
都是秦氏高层,她不适合现在过去。
气氛焦灼,没人发现云织,秦砚北却在第一时间就看到她,云织刚想跟他简单示意,让他放心,他就转过身,面朝她的方向,当着众人的面抬了抬手,低声叫:“织织。”
这一下所有目光刷的转移过来,惊诧看她。
云织下意识挺直脊背,干涩地咽了咽。
这都是……秦氏有头有脸的核心大佬们,有些她还是在新闻里认识的,她哪经历过这种阵仗,更何况她充其量是秦砚北的女友,之前的订婚对于这些人来说,多半就只是当传闻听一听。
在他们眼里,豪门姻缘,门第重于一切,她现在堂而皇之过去,会不会让砚北那边——
秦砚北始终在看她,耐心地再次说:“来我这儿。”
那些目光就更波澜涌动起来,从上到下打量她,从震惊到不可思议。
云织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穿过两侧的注目,往秦砚北身边走,还没靠得太近,他就先一步上前,自然地揽过她,抓紧她发凉的手,低低安慰:“没事,救护车到了,爷爷能抢救过来。”
这句话说完,走廊里鸦雀无声,只有董事会成员们再也绷不住表情,在屏息着交换目光。
秦砚北向来目中无人,什么时候对人这种态度过,还理所当然跟人家称呼爷爷,那不就是认定了要娶进门的意思?!
传言里的清纯漂亮在校大学生,居然真就是正牌未婚妻?!
能攻克太子爷,这小姑娘实在手腕了得。
云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分钟里被贴上了多少厉害手段的标签,她先看了一眼会议室,上次家宴上见过的老人正在现场急救。
随即电梯门就打开,一行穿白大褂的医护紧急跑向这边,等把秦江川抬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昏迷的老人突然睁眼,直直看着秦砚北,挣扎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含糊说:“别把秦震……赶尽杀绝……我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我还有,一个日记本……云织的……日记本……和信……你会……想看的……”
很多缺字漏字,云织的听力还不算百分之百恢复,更听不太清,但秦砚北垂眼直视爷爷,暗光跳着,往前跟了两步:“爷爷,我等你醒过来。”
救护车开走,秦砚北也带着云织上车直奔医院,作为长孙和秦家的继承人,就算中间再多纠葛,老爷子抢救他也会到场。
等候室里有些冷,秦砚北拿毯子把云织裹住,她勾住他袖口上的小桃子盘扣:“砚北,秦董那会儿说什么?他提了我名字,我没听全。”
秦砚北扯高毯子,给她一直盖到鼻尖,指腹摸摸她发冷的脸颊,一本正经回答:“他说,让云织早点跟我去领小红本。”
云织一愣,又往毯子里缩了缩,把耳朵和脸颊也挡住。
他就会瞎扯!
老人那会儿那么危急,怎么可能说这个!
到深夜才抢救结束,秦江川一直调理得好,加上送医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人还住在ICU,暂时没有意识,需要观察几天。
经验丰富的主治医生也交了底,不会有大问题,人肯定能清醒过来,就是需要时间。
医院这边秦家有专人处理,确定秦江川脱离危险,没有大碍,秦砚北也就不必再多留,托起已经快睡着的老婆回南山院。
云织知道,秦江川一住院,秦家就必然需要秦砚北正式主持大局,虽然之前他也掌握着大部分实权,但如今又不一样了,他不仅仅是“太子”,他还要真正走向那个中心。
果然回到家没睡两个小时,云织还迷迷糊糊,秦砚北就已经起身,她感觉到吻落下来,反复压在她嘴角和下巴上,等醒过来的时候,秦砚北已经不在家,枕头边是他手写的信纸。
“织织乖,我先去公司,有事马上找我,我随时待命,车在楼下等你,可以回学校或者去画廊,你是自由的。”
你是自由的。
南山院这个地方,不要变成你的囚笼。
它锁过你。
但现在你完全拥有它。
云织把信纸仔细叠好,给秦砚北发了条微信:“得令。”
她回青大销假,被学院里一群老师抓着围观,确定她气色状态都好,才纷纷松口气。
副院长拍着她说:“康复了就好,这样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大赛那边更确切的消息下来了,现场命题环节应该就是人体方面,你近期最好多留学校,我们请几位大师给你加加菜,你自己也多找有灵感的模特练手。”
云织莫名脸一红,掩饰地用手挡了挡,诚恳点头。
有灵感的模特什么的,对她来说简直少儿不宜了。
副院长又说:“你家属特意找学院里提了,你身体刚恢复,不适合来回奔波,学校里再给你开一间宿舍,给你午休用。”
“我家属?!”
“啊,”副院长推推眼镜,故作深沉,“自称是你男朋友。”
云织忍笑,秦砚北忙归忙,倒是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等出了学院大楼,她一眼看见往这边赶的唐遥,唐遥扑过来用力熊抱她,千言万语咽了回去,忙着问她:“我听学院老师说你开宿舍了?!快快快我也要一张床!我要是再住家里,我爸要念死我了!”
青大没有单人间,条件最好的就是双人,云织这间一半空着,唐遥顺利捡漏。
云织边提高人体边画电影海报,倒也充实,只是秦砚北早出晚归,隔天几乎通宵在外面,凌晨天已经要亮了,他才披星戴月赶回来,把床上睡熟的姑娘小心翼翼抱到怀里,留了不到半小时又起身出门。
云织惊醒,坐起来抓着他衣袖问:“时间这么紧,你还回来干嘛。”
秦砚北又坐回床边,把她揽进怀里,反问:“你觉得呢。”
云织被他心跳震得颠簸,没正面回答,趁着还不太清醒的困意,把自己这两天的经历见闻快速给他讲了一遍,还意犹未尽,怕耽误他才不得不停下。
秦砚北忽然说:“我也想你。”
云织愣住,心像被豁开一道口子。
他听懂了,她争分夺秒说这些,是想他的意思。
秦砚北再次开口,声音低缓,压在她耳边:“比你更想。”
简短几句话,云织耳朵热了大半天,等秦砚北一走,她卷着被子滚到床上,气短地拿枕头蒙住头。
他跟谁学的!
他哪来的天分!
怎么他一说话,她脸就红,还能不能好了!
秦砚北不在家,南山院就显得空旷,云织多数时间都在青大,除了大赛和工作,还得把落下的课程补上,好在宿舍环境很好,唐遥在经常在。
五月底过得很快,两天后就是六一儿童节,唐遥从小受宠长大,爱过这种添彩的节日,但云织从来都是回避的。
上午两个人一起去了一趟画廊,店员正要发日常微博,就问:“快提点灵感,想要什么儿童节礼物,咱们要在微博上搞个抽奖活动。”
唐遥张口一串最近迷恋的奢牌护肤品。
云织望着窗外,认真想了想说:“小蛋糕吧。”
以前小时候,她还不太懂事,对自己的处境弄不清楚,天真地渴望过路边店铺玻璃柜里的蛋糕。
她知道,她不配吃什么贵的东西,所以就只看最便宜的那一块,哥哥说等到儿童节,爸妈就会买礼物,到时候提,肯定能实现,就算爸妈不买,他也会想办法。
终于盼到了儿童节,她紧张得一晚上没睡着,隔天哥哥抱着一堆礼物,她才小心地开口。
爸妈嗤之以鼻,最后是哥哥说了想吃,她才辗转得到那块蛋糕。
晚上,她躲在楼梯间里,心爱地捧着那块最便宜的小蛋糕,只舍得舔了一下边,还没尝到多少甜味,就被突然开门进来的爸妈揪起来,蛋糕被一把抢走,朝她劈头盖脸砸下来。
“是你教唆你哥说谎的?!”
“你也想过儿童节?你看看自己,一肚子歪心思,你有资格吗!”
唐遥晃了晃云织,不放心问:“怎么了?儿童节不好是不是,那咱不过了。”
云织摇头,垂下眼,不在意地笑了笑。
要不是专门提起,早就忘记了,她后来路过很多次蛋糕店,从来没有买过。
只是突然很想见到秦砚北,昨天他就忙得没回来,今天儿童节什么的,他肯定注意不到,估计一样没时间。
下午回到青大,云织计划好了画完两幅就回南山院,没想到意外来得更快。
她刚把颜料调好,唐遥就风风火火跑进画室,一脸糟心:“太倒霉了吧!还说晚上一起出去过个儿童节,结果可好,刚通知说全市消防检查,查到青大这一片,学校为了省事,只要是在校有宿舍的都不让走,今天必须住下,目前只进不出,截止晚上七点以后就封锁校门了,明早才开放。”
云织“啊”了声,翻翻手机,十分钟前给秦砚北发的微信他还没回。
她也不想搞什么特殊,于是又给他发:“今晚住学校,封锁校门了,有检查。”
这样砚北应该也能轻松一点。
片刻之后。
秦砚北回:“好。”
云织抿唇。
这么简略!
刚恋爱他就学会单字回复了!
她假装闹了一下脾气,又忍不住笑,知道他忙,这条估计都是挤时间回的,这么看来,晚上他本来就没空,应该回不了家。
暮色四合之后,云织跟唐遥简单吃了晚饭,趴在阳台上有点失神,等天更黑一些,她把那些不合适的失落压了压,刚要站起身,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屏幕上显示三个字。
“男朋友。”
云织一下站直,清清嗓子把一点哑意咽下去,才轻快接起电话:“砚北。”
秦砚北带着点笑的嗓音穿透手机:“能出宿舍吗?”
云织一怔:“能啊,不过——”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校门封了,但宿舍门不关,还能自由出去活动,只是离不开学校。
秦砚北没多解释,跟她说:“织织,晚上凉,多穿件衣服,你来图书馆后面的围墙,有银杏树的那边,我让人给你送点东西。”
云织跟唐遥说了一声,马上披衣服出门,迎着夜风往那边跑。
图书馆很近,围墙她有印象,相对学校后来新建的那些,那边要古老一点,虽然位置不偏,但平常很少有人会去,管理得也不严。
初夏的晚上风很轻盈,云织说不清为什么,跑得急切,她路上没停,一口气赶到围墙附近,抬头张望,却没看见什么东西。
她咽了咽,刚要给秦砚北打电话,墙边高大的银杏树枝叶就动了动,被人拨开。
男人没有穿正装,一身最简单的黑裤白衬衫,有些懒散地坐在年代久远的老旧围墙上,冷峻五官在月色下被洗练得清隽深刻,漆黑眼睫低垂,笔直看着她。
他抬起手,指尖勾着一个精致包装的蛋糕盒,盒上别着一支刚摘的银杏叶,跟她说:“小同学,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