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纪 第40章

作者:红九 标签: 现代言情

  纪封叹口气,叫来阿姨,拜托她收拾一下满地狼藉。

  他把封雪兰扶到客厅沙发上去坐。

  封雪兰坐进沙发后,终于伤心不能自已地哭起来。

  她痛苦地哭诉,问纪封:“儿子你说,妈妈到底哪里做得不好?纪圣铭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在外面搞三搞四我都原谅他了,他却一直得寸进尺地欺负我,他难道没有心吗?”

  纪封听着母亲的哭诉,回想父母的相处方式,满心满眼都是烦躁。

  起初他也同情母亲,心疼她在婚姻中的遇人不淑。他也恨自己的父亲,恨他风流韵事太多,对家庭从不负责。

  所以他让自己争气,从读书起,就一分不花纪圣铭的钱。如今他名下的产业生意,都是靠他自己一拳一脚打拼下来的,和纪圣铭没有一点关系。这是他对于不称职父亲的回应——既然纪圣铭不是负责的父亲,他就彻底剥夺他能对自己负责的机会。等纪圣铭意识到自己被儿子剥夺了做父亲的权利,那是对他最有力的惩罚。

  他希望母亲也能像自己这样,争气些,要强些。婚姻既然已经这么烂,就干脆甩掉它不好吗?从烂泥走出来,自己活自己的,不好吗?

  可封雪兰偏偏要陷在烂婚姻里,怎么都不肯离婚。一边歇斯底里,一边还对这段烂婚姻抱有幻想,好像在期待有一天,纪圣铭在外面玩得累了倦了,总是会妥帖回家来的。

  她守着烂掉的婚姻,苦等着这一天,把自己从优雅高贵的女人,等成一个歇斯底里、情绪失控的怨妇。

  纪封从起初对母亲抱有同情,到今时今日面对守着烂婚姻不肯解脱的封雪兰,心里只余下哀其不幸嘲其不争。

  面对母亲的喁喁哭诉,纪封直白地告诉她:“是你自己不想离婚,非要守着这样一个男人过下去,可不就得由着他欺负你了。”

  封雪兰本来想从儿子那里听到宽慰,可听到的偏偏是讽刺。

  她立刻就要从哭诉中再次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纪封在她再次变身前,起身离开了。

  走出家门,他烦躁地扯开领口。

  坐上车,他阴冷的气场封印了薛睿的嘴巴。薛睿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纪封坐在后座上,拿过平板电脑,点开农场,企图通过收菜和种地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终于车子驶停在酒店门口时,他差不多恢复好情绪了。他基本已经又变成了平时的自己。

  可是一下车,他就被这个叫许蜜语的女人拦住。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身体里的自厌和嫌恶因子就像应激反应一样被激活了。

  看到她就让他想起经过昨夜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他为此涌起自厌和烦躁的情绪。

  而讨厌她好像也已经变成一种深潜进意识里的本能。讨厌到后面,他甚至有点忘记最初是为了什么会讨厌她。

  现在他想起来了。

  因为她,和他的母亲那么相像。

  明知道丈夫出轨,还偏要守在一段烂婚姻里,哪怕自己过得很惨,也不肯离婚。

  她们活得太没骨气,也太不争气。

  他看着在前面带路的许蜜语的背影,越看越觉得讨厌。连带着对母亲的那一份无语和无奈,眼下全被他转化成厌烦投注在前面女人的身上。

  上了露台,走到无人的一个晦暗角落,许蜜语站定,回身。

  露台地面上嵌着灯,黄融融的光把夜晚都煨暖了,却煨不热纪封周身冷冰冰的气息。

  纪封找到一张藤椅,坐上去,叠起腿,眼神虽然向上看向许蜜语,却让许蜜语觉得他依然是在睥睨俯视自己。

  “说吧。”他言简意赅,声音冷淡。

  许蜜语知道自己讨人嫌,赶紧尽量长话短说。

  她告诉纪封,她来找他,是因为今天下午突然收到主管通知,说由她接替犯错被开除的张彩露,升任领班的工作。

  她问纪封,之前不是说不帮她了吗。她想了想又问纪封,是不是他帮她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最后支支吾吾地问: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才又决定不仅帮她扳倒原来的领班,甚至更帮她当上新任领班的吗?

  把想问的都问完她才发现,她以为自己还算镇定,但其实她讲的话根本语无伦次。

  纪封听完她毫无逻辑的一连串问话,面无表情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因为昨晚和你发生了关系,所以想补偿你、所以才这么帮你?”

  他忽然轻挑眉梢,目光犀利。

  “你怎么就确定,我这是在帮你?”

第29章 全都不服她

  纪封看着许蜜语,嘲谑地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我这是在帮你、在补偿你?”

  听着纪封的话,许蜜语不由一怔。

  “难、难道不是吗……?”她讷讷地问。

  “所以,你现在跑来找我,是觉得这些作为一夜的补偿还不够吗?”

  纪封问着问题的时候,嘴角毫不掩饰地溢出一抹嘲讽。他故意把问题转化得粗俗,想借此令许蜜语难堪,也想借此逼自己面对昨夜。

  他想用让她难堪来化抵一部分由她带给自己的自厌感。

  他如愿看到许蜜语脸上浮现出无措、难堪、无地自容却又要强撑镇定。她被他的话刺痛到了。

  他想或许下一秒她也会像母亲一样,在忍耐的极限处变身,化作歇斯底里的怨妇吧。

  可她居然叫他意外了。

  她看起来那么软弱,却居然比母亲还能忍。

  她甚至从软弱中激发出来一种沉着的倔强,她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对他说:“纪先生,昨晚的事是意外,我不需要什么补偿,你让薛助理给我的钱我也必须得还给你。”

  说完这些,她扬了扬下巴,眼睛里也涌现出一抹未曾有过的豁出去的勇敢,她带着这样的神情对他又说:“而且昨晚严格说起来,我不算吃亏,也许你更吃亏,也许还应该是我给你做些补偿才对!”

  纪封看着许蜜语,听着她说的话,意外得几乎一愣。她居然在维护她的尊严。

  他以为她已经懦弱到没有这种东西。

  她还说也许他更吃亏,应该她来补偿他。

  纪封气极到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还真是敢!

  另一边许蜜语在表明态度后,趁着纪封来不及对她又说点什么狠话,赶紧

  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摸那张银行卡,打算把钱当面还给纪封。

  手伸出来时,手掌心里是一张对折的纸币,卡就夹在里边。

  等把纸币掀开,许蜜语整个人一惊。

  里边夹着的不是银行卡,是一张用过的手机充值卡!焦秀梅不会用手机充值,她总是买这种充值卡来充话费。

  许蜜语一下懵在那。

  她命令自己使劲去想,如果在她这里的是张用过的手机充值卡,那那张银行卡现在在哪??

  她的心跳快要把胸膛击穿。所以那张银行卡,还在焦秀梅那里……那张卡被焦秀梅抢走了……

  许蜜语心凉又绝望地想,怪不得焦秀梅下班后她没再来找自己,她一定也发现了那张银行卡!

  而她刚刚把还卡还钱的气势做得那么足……

  怪只怪她因为昨晚惊逢突变,精神一直有些恍惚,以为把银行卡抢回来了,没敢当着焦秀梅的面检查就揣进了口袋,事后也一直恍惚地没有想起再确认一下。谁能想到偏偏那么巧,焦秀梅竟有一张充值卡滥竽充了数。

  许蜜语在慌慌的心里强令自己镇定。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纪封。

  说要还钱,说也许该由自己补偿他呢。硬气话说完,卡却拿不出来。甚至拿出来的是一张用过的充值卡。

  这一幕简直荒唐又可笑。

  这要让对方怎么想她?

  这么一想脑子里再次乱做一团,刚刚为维护尊严挺起的倔强和气势全都萎顿下去,她很难堪地挤出声音说了句“对不起”,又硬着头皮解释,“我不知道银行卡被变成了充值卡……”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荒谬。于是她想尽量有尊严地笑一笑,从容些,表示自己没有说谎。但她的笑容抖得几乎像要碎掉。

  而纪封在她那抹破碎笑容里,微微一眯眼。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许蜜语前前后后难得一见的硬气言行和各种表情的翻转变化,企图看破这一场她刻意表演出来的欲擒故纵和蛊惑人心。

  可最后他烦躁地发现,她的表演毫无破绽,她竟像是真的想还钱似的。只是偏偏那么巧,银行卡竟不知为什么变成了充值卡。

  纪封嘲讽地一撇嘴角,

  父母的关系已经够令他烦躁,眼下这女人令他更加地烦。

  他不耐烦地站起来,两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垂眼俯视面前的女人,把她俯看到尘埃里去。然后对她很冷淡地说:“给出去的钱,我从来不会往回收。你不想要,扔了捐了都随便你。这二十万是买断你跟我之间所有瓜葛的。记住,从现在起,拿好钱,当好你的领班,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弯身,又凑近许蜜语一些,微眯起眼,看清许蜜语脸上强撑镇定的表情,也同时让她看清自己脸上毫不掩饰的嫌恶。

  “记住,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了最严酷的警告。

  许蜜语听着纪封的警告,感受着他整个人带来的压迫。

  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定定神,她挺直脖子回复纪封:“我其实也不想再看到你!还有,不管卡找不找得回来,钱我都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如果以后等我能赚到更多钱,你放心我也会补偿你的!”

  她的话一说完,就看到纪封神色一变。他像是很气,气到眼睛都眯起来。但他只眯着眼瞪了瞪她,然后转身就走,好像懒得再跟她多做口舌之辩一样。

  他人向前走着,走出一段距离后把一句话嘲讽地丢在身后。

  “那就希望你说到做到!”

  许蜜语看着纪封走远直至背影消失,她整个人松垮下来。

  她顿在原地,不知所措。

  露台下面游泳池亮起灯光来,五光十色,紧跟着又响起节奏感十足的音乐。有人正在泳池里开水上趴体。

  那边人声鼎沸的欢乐,把露台角落的许蜜语映照得更加孤独无措。

  这城市永远不会把追光打在一个失落人的身上。这酒店永远不会为了谁的苦恼而把快乐和奢靡停滞。

  许蜜语愣愣地听着从泳池那里传来的各种快乐喧嚣。这些快乐曾经她也拥有。可现在它们对她来说,却好像是种奢侈品一样。

  怎么活着都没搞明白,她有什么资格去体会快乐?

  许蜜语转身小跑起来,跑出这不属于她的快乐喧嚣,跑下露台,跑出酒店,站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