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纪 第42章

作者:红九 标签: 现代言情

  她甚至是带着一点被背叛的反目。

  当罗清萍对尹香说:“还有你尹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帮过许蜜语的忙,给她通风报信小三要搞她的就是你吧?结果怎么样,看吧!人家跟上面有文章,一转身直接空降成你领导了,以后天天管着你!这弄不好啊,连张彩露被开都是人家的杰作呢!你就说和这样的人掏心掏肺,你不会觉得害怕吗?尹香你说你平时势利眼得明明白白的一个人,这回算眼瞎栽许蜜语身上了吧?”

  听完罗清萍的话,许蜜语的心又狠狠揪了一下。罗清萍每句话都稳准狠地扎在尹香的痛点上。

  果然尹香出了声,语调阴阳怪气:“你算说对了一次,我尹香从不否认我是个势利眼,可我这个势利眼因为同情别人,难得那么掏心掏肺掏秘密什么都不瞒地帮一个人,结果她却对我们瞒着所有事,还摇身一变就成我们领班了。行了算我尹香吃的盐少,眼瞎,活该被人利用!”

  许蜜语在卫生间里手一抖,拿在手里的香皂砰通一声摔在地上。香皂圆润的身体被磕平了一个角,形状变得扭曲难看。

  许蜜语看着它,好像在看着她的人际关系。她也亲手把她的人际关系摔得扭曲不堪了。

  许蜜语从卫生间里出来后,总想找机会和尹香柯文雪聊两句、道歉一下、解释解释。

  不是她想瞒着她们,是真的……这里面复杂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以为的她的靠山,那个上面的人,其实他讨厌她讨厌得要死。这样不是人脉的人脉她该怎么开口告诉她们呢?

  而关于张彩露的事,只有把张彩露弄走,她才能留下来。至于接替张彩露当上领班,这的确是她自己都意外的结果。这可能是她稀里糊涂和人一夜情后换来的。可这话叫她怎么对她们说?

  事情是她想解释却没办法开口的。

  可她无法详细解释就只能泛泛道歉,这又显得那么的不真诚和敷衍,也更加刺痛尹香和柯文雪,曾经她们有多把她看成弱者同情她,现在她们就觉得她多有心机多么可怕。

  好像她的楚楚可怜都是虚伪伪装,而她骨子里其实早就端着一杯心机老茶。

  许蜜语很懊恼,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团糟。

  她没上过班,所以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她以为只要张彩露离开,就没人再能陷害她走。

  她以为既然有机会做领班,她就该珍惜机会试一次,也许这就是她会变得好起来的契机。

  她以为领班的工作不就是天天看到的那些,她完全可以驾驭。

  可是她没想到,在把活干好这件简单事之前,把人际关系处理好才更重要。

  一连几天,大家渐渐确定许蜜语的上层人脉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不然她们这么孤立她怎么还会平安无事?

  因此她们的胆子大起来,对许蜜语的不服态度也更加明显起来。

  而她们的态度让许蜜语感到很焦虑。她一度想要打退堂鼓,想去和主管说,她不要当领班了。

  可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样就彻底被人看扁了。这样的话,之前所有种种为了想要改变而做的努力,就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她还要继续过下去那种无意义的、行尸走肉般的人生吗?

  她想不可以的。她要告别以前无用的许蜜语,她想变得强大起来,变成一个再面对聂予诚和鲁贞贞时,不会自卑到想要躲藏起来的许蜜语。

  她决定咬紧牙关,扛下去。

  做了这番决定之后,许蜜语在转念间想到了纪封对她说的那句话——你怎么就确定,我这是在帮你?

  现在她终于懂这句话的意思了。

  纪封突然提拔她当领班,如他自己所问那样,未必是在好心帮她。他也许正是想把她陷进一个万人不服的境地,等着看她受到排挤、招架不住的好戏。

  也许他是懊恼自己怎么会和她这样的女人春宵一度?所以便用这样的方式向她泄愤——表面看起来他是在帮她,实际上他是想让她陷入被所有人排挤的困境。

  她想着之前纪封看向她时的厌弃眼神,心里偏偏就来了劲。

  他越想等着看扁她,她就越不能给他看扁了去!无论如何,她也要挺住,干下去。

  她横下心,定下念头。不管前面是什么刀山什么火海,不管有多少人不服她,她都不能退缩,她都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如果说离婚是她这辈子做过的第一件勇敢事。那么面对眼下困境,坚持下去,想办法做好这个领班,就是她这辈子做的第二件勇敢事。

  虽然过去六年她是个全职主妇,和社会脱钩,但她看了那么多的剧,那里面的某个点子,某句话,好好回想、融汇贯通一下,未必不会给她启发。

  还有这么多年总是听聂予诚讲他们公司的事情,仔细思考提炼一下,说不定也能化解出应对眼下危机的解决之道。

  许蜜语静下心,开始专注地想办法,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扭转局面。

第30章 一起讨厌她

  决心下得好,并不代表工作就可以变得顺利一些。

  罗清萍变成了许蜜语最大的阻力。

  许蜜语觉得用现代年轻人的时髦话说,罗清萍就像她的黑粉头子一样。

  有时候对于没有直接冲突对立的人,虽然讨厌她,看不惯她,可是时间一长,这感觉也就渐渐淡了。

  可假如在这过程中,有人不断在一旁强调这种讨厌和看不惯的情绪,这感觉就不仅淡不掉,还会变得持久下去、浓烈下去。甚至大家都不需要记住最初那个为什么讨厌她的理由,只记住讨厌她就对了。

  现在罗清萍就是这个不断在一旁做强调的人。她盛满愤怒与不甘,带着大家和许蜜语对着干,不断地煽动大家的对抗情绪,给大家支招怎样不去服从许蜜语的工作安排。

  她还打包票说:“别怕,就算她上面有人脉,也未必是个愿意多管她的人,不然早给她弄去坐办公室了,干吗还让她苦哈哈地来做服务员啊?”

  她还怂恿大家:“相信我,只要我们都不听她的,她搞不定行政层的工作量,早晚得自己主动走人!你们别忘了,她可是刚转正就骑咱们头上了,凭什么啊?”

  大家倒也未必希望是由罗清萍当这个领班。可罗清萍说的没错,许蜜语刚来,酒店各部门的人都还没认全,凭什么是她领导她们?

  所以在对许蜜语的工作安排上,她们听从了罗清萍的号令和煽动,阳奉阴违地对着干。

  许蜜语现在已经换了领班的制服。是一身黑色西装,上衣里面是件白衬衫,下身是修腿长裤。她腰身瘦,腿也细长,穿上这身新制服,腰是腰腿是腿,身形很好看,也很显气质。

  她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行尸走肉似地过每一天。她开始恢复对皮肤的护理和照顾。

  这样穿上新制服、面色也白润起来的她,看起来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

  她已经对领班的工作有了整体掌握,尚欠缺的是实务中面面俱到地实践和对突发状况的紧急应变。

  但慢慢来,她想这些欠缺的地方,她总能补足它们。

  早上许蜜语像以前的领班一样,填好分房表,然后把印着分房表的工作单分派给每个人。

  虽然大家对她的领导并不服气,但万幸领到工作单后,她们还是会按照上面的任务去做自己的工作。

  只是许蜜语手还有些生,难免在分房的时候发生一点小疏漏。

  这天上午两个客房服务员同时在对讲机里呼叫她。

  “我说许领班,楼层最边上这个套房,怎么我的工作单上有,小杜的工作单上也有啊?那到底算我俩谁的工作量啊?”

  许蜜语按住对讲机回她:“小耿,不好意思,那就辛苦你打扫一下吧。”

  小耿回话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凭什么啊?我本来分到的房间就比小杜多啊!”

  许蜜语只好说:“那就辛苦小杜打扫一下。”

  小杜的声音也一下变得高昂起来,像在和前一个人比赛飙高音一样,谁腔调低了谁就是输似的:“为什么要辛苦我一下啊?我房间总数比她少但我脏房数量比她多啊,凭什么要我来打扫这间?再说了,又不是我填错了分房表,这应该是谁的错误谁承担啊。我不管,反正这间房我不打扫!”

  小杜回得斩钉截铁。小耿也一步不肯多让。

  许蜜语没有办法,只好让她们继续做她们工作单上的其他房间。而那间被她重复分配的脏房,她只能自己亲自去打扫。

  她打扫那间房间的时候,有几个服务员借口有事来找她。但其实都没什么拿得出的完整事。

  许蜜语知道她们其实是来看她热闹的。看她明明已经当上领班,却谁也使唤不动,还得亲自动手打扫房间。

  她脱掉西装制服的上衣外套、解开衬衫袖口挽起袖子、蹲在地上刷卫生间浴缸的时候,罗清萍进来了。

  她手里拎着水杯,喝了口水,哎呦一声:“许领班怎么还亲自劳作上了?”

  许蜜语没作声,使劲刷着浴缸。脏渍被刷子刮没了形,溶解在清洗液下。这是做卫生能带给许蜜语的治愈感。只要静心打扫,一切脏污都能被洗刷掉。

  罗清萍得不到回应,兴致降了许多,提着水杯就走。

  路过门口时,有其他服务员跟她打招呼。

  “清萍,这么悠闲啊,房间做完了?”

  罗清萍回她:“做完了。“

  那人夸她:“这么快,真够厉害的。”

  罗清萍也自夸:“干活利索,没办法。”

  她们一起走开了,远离了这个房间。

  许蜜语刷好浴缸,又去刷地面。

  这时她的对讲机又响起来。

  是前厅部那边在问:“行政层怎么回事?我给客人开了房间,客人一进去就说被子也没叠、垃圾也没倒,根本就是个脏房间,怎么房态表里显示的是净房呢?怎么能出现这样的乌龙事故?我这边安抚住客人了,让他先在大堂喝杯咖啡,领班赶紧派人去打扫一下!”

  许蜜语心里咯噔一下。

  不管是谁改的房态表,这最终都算是她的工作疏忽。

  她问前台:“可以给这位客人更换一间已经做好的净房吗?”

  前台告诉她:“不行,客人每次来都要求住这个房间的。”

  许蜜语只好安排人去打扫这间房。

  她赶紧按住对讲机叫罗清萍:“罗清萍,罗清萍,你房间做完了的话,现在就去做一下这间房吧。”她随后说了房间号。

  可她一连呼叫了好几遍,都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她只好又呼叫别人,但每个人都说,自己手头上的活还没有完成,走不开。

  最后许蜜语只好又是自己亲自去打扫那间房。

  她一个人这也要做那也要管,没有人愿意给她搭把手,一天班上下来,她做得比从前还要累几倍。

  第二天主管杨凌就找许蜜语谈了话。

  她讲话时的语调还是那么老气横秋。

  “许蜜语啊,最近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好多人跟我反映咱们行政层的管理和卫生都不太行啊?你是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许蜜语一方面很惭愧被人质疑工作不行,一方面犹豫要不要讲实话告诉杨凌,下面的人不太服她的管。

  犹豫间她听到杨凌又问:“是她们很懈怠,不听你话?”问到这杨凌正色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许蜜语啊,你实打实地告诉我一句话,你管不管得了她们?你有没有能力把这一层管理好?你要头脑清楚一点,我们这一层可是行政层,不是下面那些标准间,客人层次是不一样的,不能因为你对下面服务员的管教不利影响到客人的住店体验,你明白这个紧要性吗?”

  许蜜语立刻打住想要告诉杨凌下面人不服自己管的话。

  原来在职场上,示弱是没有用的。示弱等于把自己弱点送出去给人拿捏,方便别人更快消灭掉自己。

  她赶紧回答杨凌:“杨主管您放心,请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管理好咱们这层的工作的。”

  许蜜语在心里默默补充,她现在说的这些话,真的并不是空话,只是她还需要一些时间的蛰伏。等她从蛰伏中站起来,一切会变得不一样的。

  第二天上午,行政层一起入住了两个人,每人开了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