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许
“尽孝?舅妈你可孝死我了。”时姜掏了掏耳朵,一脸冷笑。
林氏没听懂她话里的内涵,也便没有再理。
她没听懂,这些流行词时玫却听懂了,“时姜,你也别内涵我妈,你不让我们给外婆买东西又是什么心思?居心叵测?”
时姜倒是没看见客厅里还坐着个时玫,原本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但她们颠倒是非的话说这么溜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我居心叵测?当初外公走后不愿意照顾外婆的难道不是你们?现在又过来献什么殷勤,到底是谁居心叵测?”
林氏脸上有一瞬间的凝滞。
恰好,客厅的门被推开了,祁见浔扶着老人站在门口,两人都穿着休闲服,脸上汗意薄薄,应该是出门散步了。
客厅里堆放了许多的东西,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下脚。
林氏有了台阶下,立马笑着迎过去,搀扶着老人往客厅里走,“妈,您回来了,您看我给您买了这么多东西,有保健的、保养的……”
老人一脸茫然,只随着林氏往里走,坐到了沙发上。
林氏招手,让时玫过来,“玫玫也来看您了,您还记得玫玫吗?她是您孙女儿,一听您回沪市了,等不及就要过来,还是我说最好先买点东西的。”
老人视线游移,这才把目光落到了时玫身上。
“玫玫,”林氏还在喊人,“快点给你奶奶倒点水喝。”
想到那次被泼了一身的粥,时玫还心有余悸,即使心里再不情愿,面上也强挤出了一抹笑应着林氏的话照做。
“奶奶,喝点水。”
老人缓而慢的视线移到水杯上,伸手接过。
似是预料了到了会有这种结果,在老人抬臂的那一刻,时玫后退了小半步,被子倾斜,水顺着倾斜的弧度飞了出来。
时玫鞋子上只零星溅到了几滴,大半都洒在了林氏的鞋子上。
气氛有一时间的凝滞,就连搬上搬下的佣人都停住了脚步,呆呆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即使没被洒到水,时玫也恼了。
上次她好心劝她吃饭被泼了,现在无缘无故又被泼,连她妈也一起泼,这谁还伺候得了。
时玫刚要发作,就被林氏拉住了手臂。
抖了下鞋子上的水渍,林氏无奈笑笑,“妈,您这是做什么?不想喝也不能浪费水吧。”
“外婆的意思还看不出来么,”时姜拿走老人手里的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温水,“不用我说再明白吧?”
“外婆只是回来养病,之前你们不愿意照顾,现在也无需你们照顾了,把你们搬来的东西都带走。”
林氏神色一瞬间的难堪,她勉强堆着笑,“我知道妈一直是不喜欢我,我怎么样都可以,但玫玫再怎么样也是她的孙女儿,让玫玫来这边照顾奶奶吧。”
“不必了。”
祁见浔信步走过来站到时姜旁边,声调淡淡,眼底没什么情绪,说的话却是让人不容置喙,“有张阿姨和佣人照顾。”
“……”
林氏对上祁见浔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惧。
她讷讷的应着,“那我先带玫玫离开…”
“东西也都带回去。”祁见浔说。
林氏为难,打着商量:“东西就算了吧,这么多,我们一时也搬不走…”
“扔出去。”
祁见浔话里的利落让林氏有种他恨不得直接把她们母女扔出去的错觉。
“……”
林氏吞了吞口水,讪讪的闭了嘴。
就算是时海在这儿,都得给祁见浔几分颜面,更不敢和他叫嚣,更何况是她。
她至今都记着当年祁见浔进到她家里要求着要娶时姜,一副‘不同意就搞你’的架势。
林氏拉着时玫灰溜溜的离开了。
见两人都走了,时姜这眉心也没舒展开,还一副疑惑的模样望着自己,祁见浔不免发问:“怎么了?”
“狗眼看人低!”
时姜吐出一口浊气,眼睛都瞪大了些许,话匣子开了,这口气也不知道是对着时玫母女发泄的,还是对着祁见浔发泄的,恨恨道:“我跟她说费半天嘴皮子不听,你三两句话就把人赶走了!”
祁见浔怔了两秒,倏得反应过来她理解的着重点。
重点不是时玫母女走不走的问题,而是他抢了她的风头把人赶走了。
祁见浔眉眼漾开,伸手拧了下时姜绷着的脸颊,这个错认的也甚是受用,“我错了祁太太,不小心抢了你的风头。”
…
林氏在祁见浔面前不敢发脾气,出了门,恼意便控制不住了。
从别墅到门口有挺长的一段路,她走的极快,敦实的身形也止不住的颤抖,时玫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在她后面追,都勉强能跟得上。
“妈,你等我会儿!”
林氏顿了下,回过头来恨恨的瞪着她,“要你有什么用!”
“明天让你爸带你过来,你爸的颜面时姜估计能顾忌三分,必须在老宅这儿守着你奶奶。”
时玫皱起眉,一脸的不情愿,“还来啊…”
“你现在不尽点心照顾照顾你奶奶,以后遗产有你的份?”林氏继续说:“反正你奶奶也记不得什么了,我听说连时姜都认不得,你这时候就是多在你奶奶面前走动走动,刷刷好感存在感什么的。她想做什么要什么,你应着就是了,你该收收你这脾气了,在时姜面前别老硬着来,时姜和祁见浔又不可能一直在沪市待着,到头来还不是得靠咱们看顾着。”
“妈,我不想过来。”时玫一脸郁色,愤愤说:“那老太婆没给过我好脸色!上次还泼了我一身粥,时姜更是看不惯我!”
“你懂什么?”林氏气不顺,脸色也不好,“你不想过来,难道我就想了?时姜那小丫头片子一直给甩脸子,她当她是谁,不就是嫁了个好老公有人给她撑腰么!”
林氏越说越气:“你看看你又是什么样?男人男人钓不来,遗产遗产也分不到,你爷爷那遗产有半分是留给你的?都给了时姜那丫头片子,就给你爸留了个破公司和几套房,你爸也是个不争气的,你跟你爸一样!”
说到这儿,林氏沉默下来,想到什么般沉吟了片刻,冷笑着:“这么看来老爷子竟然留了一手,怕他的宝贝外孙女争不过遗产,提前找好了外孙女婿。”
“妈,你说什么?”
“没什么。”
祁见浔为外婆的事忙里忙外了半个多月,又加上管理那么大一公司,时姜看着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说要让他多吃点补补。
祁见浔却只说“吃你,多吃几次就补回来了”,那混不吝不正经的模样只想让人锤他。
在沪市没呆了两天,就被时姜催促着赶紧回了帝都。
祁见浔在的这两天,时海带着时玫来过一次,几人都没搭理这父女俩,不招人待见的父女俩之后凉两天都没来,直到祁见浔离开后。
时姜什么内涵的话也都说过,但毕竟是自己的舅舅,纵然性格方面有诸多的看不惯,但从小对自己也还不错,没说的让人面子上太过意不去。
之后的几天,都是时玫一个人来的,像是改了性似的,没了那大小姐骄纵的脾气,外婆想要什么,她都给拿,即使外婆并不搭理她。
有那么几次外婆不愿意要她递过来的东西,还拿着东西朝她砸了回去,她也只是几个深呼吸的忍了下来。
几天看下来,时姜也真的看出了外婆脾气的不好。
可能也是打心底里厌恶林氏他们母女吧。
即使是生病了大多数的人和事记不得了,这种厌恶依然是伴随的。
时姜也看不懂他们一家子干什么非要委曲求全的上这儿来受气。
那天,时姜正好出门帮简黎去办事,中午临走前提前叮嘱了张阿姨,天热,不要随便带外婆出门,就算想出去也一定要陪同紧跟着,千万不能让外婆单独行动。
时姜以为这次也不过是像往常出门中的一次,外婆在家里睡睡午觉喝喝茶看看书,时间也就过去了,
但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
办完事回来后,时姜绕路买了外婆最爱吃的排骨年糕。
之前在帝都的时候也有说过要吃,但帝都的不如沪市的正宗,老人吃了嘴里还念叨着吐槽。
时姜到家的时候,才下午四点。
以往这个时间外婆要么是在看书,要么是在喝茶吃点心。
她推门进去,客厅里的景象倒是罕见的一幕。
佣人们排成排都战战兢兢的,沉默着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时姜眉眼间的愉悦淡下去,鞋也忘记换了,步伐由快及慢,站定在客厅中央。
视线一一扫过去,舅舅、时玫都在,佣人也都是齐的,唯独缺了外婆和张阿姨,“干什么呢这是?”
一股油然而起的心慌感像是藤蔓般缠绕上来,钻上了时姜的心尖,她吞咽一口唾沫狠狠压下,压着调子问:“外婆呢?”
“外婆怎么没在?”
时玫稍稍抬了下头,又心虚的低下。
时姜捕捉到了时玫眼底的那抹心虚,心脏倏地沉了下去,眸中寒芒涌现,紧盯着时玫,“问你话呢?外婆呢?”
时玫抿着唇不语。
气氛太过压抑,压抑到甚至喘口气都是紧绷的。
客厅里针落可闻,每个人都绷着气息,刺耳的蝉鸣好似都在加速着这种压抑的扩大。
时海动了动唇,实在憋不住了,“你外婆她…”
他顿了下,而后闭眼狠心丢出了这个答案:“丢了。”
时姜像是没听清般的狠狠拧起了眉心,“什么?”
温度也那一瞬间骤降,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是那么明显。
时姜捏紧了手里排骨年糕的袋子,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声调间不可抑制的隐了抹颤抖,还像是不可置信般缓慢问:“…走丢了?”
无人再回答。
时姜眼睫轻颤着合上,分秒间再睁开时眼底爬上了几根红血丝,视线缓缓,落在了时玫身上,几个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染着几分薄怒,“你照看的外婆?”
“我……”时玫支支吾吾,没敢答话。
客厅的门猛地被推开,张阿姨踉跄着进来,张口就问:“老夫人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