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马 第324章

作者:根号桑 标签: 现代言情

  但身处陆家的陆闯,一点儿看不出谁能有那份好心,帮忙了柳臻那么多年。

  何况不过是他的猜测,也不值得上心,陆闯便只是奇怪过就算了。

  现在陆昉告诉他,是陆妙菡,陆闯甚至在第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几秒钟过后,陆闯则在想,在陆妙菡身后,真正给柳臻通风报信的人,应该是何润芝吧。

  通风报信的原因和何润芝对他的逃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不是为了帮柳臻,而是为了帮她自己。

  陆闯下意识地望向何润芝。

  掩面哭泣的何润芝端坐着,情绪看起来比方才稳定少许。她明白陆闯这道目光的意思,很是漠然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妙菡跟柳臻通风报信。”

  所以陆闯的猜测没错,果不其然,是何润芝。

  “后来出什么事了?”陆闯问。既然说陆妙菡是因为柳臻而死,那么肯定是和通风报信这件事有关。

  被勾起回忆的何润芝眼泪崩溃地流淌,心疼得直捶她自己的胸口:“妙菡……我的妙菡……都是妈妈的错……全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连死也不敢……死了也没脸下去见你……”

  “妈,你别这样。”杭菀还是忍不住上前去安慰何润芝。

  这一次陆昉没有阻止杭菀。

  何润芝现在的状态明显没法回答陆闯。

  陆闯看向陆昉。

  陆昉告诉他:“最后一次,你妈妈不是被找到了吗?你被带回陆家了吗?”

  陆闯点头:“你继续说。”

  陆昉抓在轮椅扶把上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天情况比较紧急,电话又联系不上你妈妈,我姐姐她刚好人在外面,她知道你们当时住在筒子楼的地址,所以她亲自跑去那里,想告诉你妈妈。但……”

  这个“但”砸得陆闯的心完全吊起来。舊shíguāng獨伽

  陆昉也有点讲不下去的样子,又在咳嗽中缓了几秒,继续道:“你们住的筒子楼附近鱼龙混杂,她在那边遇到流氓了。”

  既然是能让陆昉这样,必然不是单纯地遇到流氓那么简单,而是“流氓”这个看似委婉的词背后隐藏着沉重。陆闯原本高高吊起的心,也跟着一沉。

  陆昉没有详细讲述,继续把事情往后推进着说:“因为这个意外,我姐姐没通知到你妈妈,你妈妈没能提前带你逃走,所以被找到了。你也被带回了陆家。”

  “你被带回家,我妈妈的情绪就特别不稳定。我妈妈的心思全在你的身上,每天和我们爸发生争吵,导致我妈妈没有发现我姐姐那段时间的异常。”

  “直到之后我姐姐被绑架,我妈妈才知道她那次去筒子楼遭遇到事情。我姐姐在事发之后不敢告诉其他人。她以为过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但是那个流氓从我姐姐落下的钱包里知道了我姐姐的身份,每天给我姐姐发sao扰信息,威胁我姐姐给他钱,否则就要把当时的照片曝光。”

  “我姐姐太害怕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被纠缠得受不了,觉得给了钱应该就没事了。所以她照对方的要求,去赴约了……”

  “等待她的是绑架。”

  “等待我们的,是那个流氓打到陆家的勒索电话。”

  “……我姐姐的一条命,没了。”

  从前面陆昉开始讲述,陆闯差不多就猜到了后面,而亲耳听着陆昉验证了他的猜测,陆闯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

  讲这段话期间,陆昉还专门拉了陆闯一起离何润芝远了些,尽量不让何润芝听到。

  于是何润芝的啜泣一直成为他们的背景音,伴着陆昉的描述,压得陆闯喘不过气来。

  在沉甸甸的情绪之下,陆闯问:“那为什么又说是你妈妈害死我妈妈的?”

  陆昉转头看一眼何润芝,回答道:“因为我姐姐的事,我妈妈跟我们的爸爸说,要带你回来,可以,但……你妈妈必须要给我姐姐偿命。”

  陆闯的眼皮狠狠一跳。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知道了当年柳臻的自杀,其中还有这一层。

  陆妙菡的死,以柳臻的性格,心中必然是有愧的。

  而当时小马回陆家又成了无法阻止的事情,她能做的,只剩下让小马能在陆家呆得尽可能舒服一点。其中就包括,把她的命赔给何润芝,让何润芝能不牵连到小马身上。

  陆昉在讲完的第一时间,就拉住了陆闯的手:“小闯,我知道很难,但我还是恳求你,不要怪我妈妈。当年的丧女之痛,我们谁也无法感同身受。”

  “我知道,她当年也是一时冲动才讲出那样的话。这么多年来她诵经念佛,仍然日日夜夜备受煎熬。”

第517章 谶

  “错误,既不该归咎你妈妈身上,也不该归咎我妈妈身上,她们谁都没有错。有错的是……”

  陆昉的声音渐弱,后面的话没讲出来。

  而不用讲,陆闯也明白。

  那是他和陆闯这几年来的共同目标。

  同时陆闯明白的还有:“我被抓来陆家之后,二哥你对我友好、对我亲近,是这个原因?”

  “一开始是的。”陆昉坦诚,“有一点替我母亲赎罪的意思,所以我尽可能地关心你。我不希望你长大之后,如果知道了真相,恨上我的母亲。”

  “后来我是真心拿小闯你当弟弟。虽然对我和我的母亲而言,你的母亲是破坏我们家庭的第三者,但你是无辜的,你也没法选择你的出生。”

  “何况,你母亲也不是故意要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母亲当年愿意帮你的母亲,确实是为了她自己,前提是她清楚,你母亲是被我们的父亲强迫的。”

  “……”陆闯的拳头刹那间在身体两侧攥紧,由于他的后槽牙咬得过度用力,导致脸颊都有一点凹陷进去。

  陆闯有认知起,就感觉得到柳臻对他亲生父亲的态度是负面的,尽管柳臻极少在他面前流露相关的情绪,就是一种完全当对方不存在的态度。

  为了柳臻,他从来不问。

  他回到陆家之后,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陆家晟一点也不符合他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他也难以想象他心中完美的母亲为什么会和陆家晟这样的男人有过关系。他从陆家跑回去柳臻的身边,还是一句也没问过柳臻。

  他始终相信柳臻有难言之隐,而他不该去戳柳臻的痛处。

  柳臻不希望他知道的不堪,那他就永远不去探究。

  他只是自己偶尔忍不住有过猜测,譬如他不是陆家晟的亲生儿子,就是其中的一种,但被他自己的再三验证给否决掉了。

  关于陆家晟强迫柳臻的揣度,他自然也有过。

  而时至今日,陆闯在陆昉的口中,得到了确认。

  呵,陆家晟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个畜生……

  陆闯也坦诚地对陆昉说:“二哥你现在最好拉我紧一些,否则我不敢保证,等下我会控制不住冲回去书房,杀了陆家晟。”

  陆昉猜对了:“我以前就在想,你可能是不清楚你母亲和我们的父亲之间以前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也不知道。”陆昉说,“我也是那时候无意间听到我妈妈和我们的父亲因为你吵架,才知道你这个弟弟的来历。”

  陆闯站着不动,目光落在何润芝的身上。

  何润芝刚刚哭得险些晕厥过去,杭菀掐了何润芝的人中,何润芝恢复了过来。

  恢复过来的何润芝没再有声音,一袭青衣,披散着头发,除了眼睛仍在无声地流泪,看起来和日常古井无波的模样无异。

  她也在看着陆闯,和之前陆闯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的神态差不多。

  陆昉运行着轮椅要去到何润芝的面前。

  何润芝抬起一只手,隔着距离直指陆闯,幽幽地说:“你已经害死我的女儿了……为什么又要来害我的儿子……”

  “……”陆闯面无表情。听起来,何润芝眼下有点神志不清,把他和柳臻混为一谈了。

  陆昉按下何润芝的手:“妈,从我出生,我的脚就有毛病,这不是意外。姐姐的死,也是这个家害的。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小闯不是我们的敌人,他能帮我们。”

  何润芝地手重新抬起来,指向陆闯:“他们会害你的……”

  “妈……”陆昉也又一次按下何润芝的手,“我的翅膀已经折断两次了,小闯是我借来的最后一双翅膀。你想让我,彻底成为一个行尸走肉吗?”

  何润芝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黏着她的青丝到她有着岁月痕迹的脸上,她的视线终于从陆闯的身上转到面前的陆昉脸上:“我已经失去妙菡了……不能再失去你……”

  “陆昉……你要妈怎么办……这个家远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听我的劝,你的理想和抱负,还可以在其他地方实现,不是非要局限在这个家里,陆昉……你为了妈妈,不要再掺和进去了……和他们撇清关系。”

  陆闯微微狭眸,盯着何润芝——何润芝绝对话中有话,何润芝绝对是知道了点什么,才会突然如此积极主动地劝阻陆昉。

  陆昉跟何润芝强调:“妈,我的态度,刚刚已经跟你表明得特别清楚了。”

  猝不及防地,何润芝猛然一巴掌打到陆昉的脸上:“不孝子,你就是要我现在去死。”

  像是既然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

  而且何润芝这硬起来,一点也没有跟陆昉开玩笑的意思。

  杭菀见陆昉被打,即刻推开何润芝,查看陆昉的情况,对何润芝的称呼也有了变化:“婆婆,你再生气,也不可能这样对陆昉。”

  杭菀推的虽然只是何润芝的手臂,但何润芝原本在藤椅里就没坐实,身体的重心一歪斜,便整个带着椅子一并往地上倒。

  饶是陆闯眼疾手快第一时间上去扶了一把,何润芝仍然从椅子里摔了出来。

  陆闯去搀何润芝。

  倒在地上的何润芝抬头,两只又黑又幽深的眼珠子盯住他,冷不防吐出一句话,如冰冰凉凉的蛇在他耳边吐着信子:“你也会非死即残的……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掉……”

  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神经兮兮又神神叨叨的神婆,刚刚被鬼上过身,预见了未来,跟他吐露天机。

  “……”陆闯深深拧眉,倒是想问清楚,她究竟几个意思。

  可未及陆闯开口,何润芝两眼一翻白,瞬间晕了过去。

  杭菀即刻喊来佣人,把何润芝抬去她的卧室。

  陆昉想帮忙又帮不成,只在旁侧咳个不停,陆闯给他拿了药,推着他跟去何润芝的佛堂,何润芝的卧室和佛堂是连在一起的。

  这是陆闯第一次进入何润芝的佛堂。

  一点也不像个人住的地方,佛龛上供着尊佛,源源不断地燃着香和蜡烛,满屋子的烟油气息。

  佛龛前是用于跪拜的蒲团,蒲团前有个小铁盆,铁盆里堆积着厚厚的黑色的燃烧物,应该全是何润芝抄写过的经书。

第518章 一体

  有些还没烧尽的纸片上能看见残缺不全的经文字样。

  她屋里的桌子上也压满她誊抄的经文,叠也没叠整齐,乱糟糟的。

  像个小型的作法现场。

  陆闯觉得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可能神经些许不正常。

  类似方才何润芝跟他说的话,乍听之下更像在说怪力乱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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