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根号桑
有欧鸥在,最后自然不止只逛内衣店,欧鸥几乎满载而归,乔以笙也没忍住添置了两套新衣服。
回到家,乔以笙在沙发里坐着休息了会儿,摸出手机,重新翻看那一小段视频。
其实不管看多少遍都一样。早在见到那人脚上的马丁靴,她就确认是陆闯了。
可她不死心,愣是再继续往后留意各种细节。
等到那人开始抽烟时,乔以笙不死心也没用了,就是陆闯。
她也弄不清为什么,他抽烟的姿势,她能那般熟悉,仿佛烙进她的脑子里。
她更想不通,陆闯这个行为的原因。
并且,欧鸥说得对,她应该感到害怕。
她什么都没告诉陆闯,陆闯却对她的事了如指掌,说明陆闯在暗中盯着她。
被他那种人暗中盯着怎么会是好事?即便他这次看起来像在帮他,也不能抵消他先前的劣迹斑斑不是吗?
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仅仅纠结于他动机?
思绪敛回时,乔以笙发现不知不觉间她打开了微信,还点开了和陆闯的对话框。
她截图了视频里他抽烟的画面,挣扎半晌,最终还是没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丢开手机,强行制止自己继续思考这件诡异至极的事。
新一周的工作日,风平浪静。
乔以笙的工作重心几乎全投入在聂婧溪的旧房改建项目上。
在聂婧溪的允许下,乔以笙可以随时再去看那座老房子。
所以乔以笙又去了两趟。
明明照片拍得很齐全,够她用的,乔以笙就是觉得,要亲眼让它处于她的视野范围内,她的思绪才能更畅通。
乔以笙去第一趟时,聂婧溪恰好有空,亲自在别墅接待了乔以笙。
少了薛素,乔以笙和聂婧溪的独处变得没那么自然,当然这只是乔以笙自己心里的感受,她并不清楚聂婧溪是否和她一样。
不过也就一小会儿,聂婧溪就去陪陆清儒了,留乔以笙在露天阳台上自便,有事再喊她。
乔以笙去第二趟时,聂婧溪没空,让方袖在别墅接待了乔以笙。
乔以笙和方袖除去一开始相互客套地问候了对方,此后再无交流,方袖把她送到露天阳台就不管她了。
虽然现在直接电脑画图居多,电脑画图便利,且手绘图最终一般也要在电脑上呈现,但乔以笙私底下还是更喜欢传统的手绘图。
她也一直很自豪,她的手绘功夫在刚入职留白事务所时惊艳到了包括薛素在内的同事们。
只是……在追求高效率的实际工作中,用处确实不大,像浪费功夫白练的花把式。
场地、环境、流线,一点一滴的分析入微地渗入各个细节中,不知不觉间,日薄西山,乔以笙跺了跺冻得有些僵的脚,收拾东西下楼。
一楼的客厅里,日常围着三角巾的陆清儒笑眯眯朝她招手:“佩佩,快来,一起吃小蛋糕,好吃的小蛋糕哇。”
第089章 呃
“陆爷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佩佩。”乔以笙礼貌回应。
陆清儒一噘嘴,满脸不高兴:“佩佩你怎么骗人?你就是佩佩,你怎么不是佩佩?你是佩佩。你就是佩佩。”
见他着急,保姆忙不迭安抚:“佩佩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了。是吧佩佩?”
接收到保姆使来的眼色,乔以笙只能走到陆清儒面前:“嗯,我跟你开玩笑,佩佩在这儿,佩佩现在就陪你吃小蛋糕,你别着急。”
陆清儒重新展开笑颜,老小孩不外乎如此。
他将玩具小蛋糕捧给乔以笙:“来,佩佩,我喂你。”
乔以笙先看一眼保姆,保姆打了个手势,乔以笙便根据保姆的提示,弯下腰,张嘴,假装咬了一口小蛋糕到嘴里,并作出咀嚼的动作。
“是不是很好吃呀佩佩?”陆清儒询问,“是你最喜欢的凯司令。我跑了两条街才帮你买到的。”
乔以笙自行加戏,做了个吞咽下肚的动作,然后不用保姆继续提示,弯起眉眼冲他竖起大拇指:“嗯,特别好吃。谢谢你。”
陆清儒的眼神忽然变得愣愣的,愣愣地盯着她的双眸。
盯得乔以笙感到担心,担心是不是自己给他的反应不对,急忙看向保姆。
这时候,陆清儒眼里泛出泪花,干枯粗糙的拇指轻轻抹来乔以笙的嘴边,像帮乔以笙擦拭沾在嘴角的蛋糕碎屑:“佩佩,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笑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虽然她并非佩佩,但刹那间乔以笙心底涌现突如其来的动容。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而有陆清儒在,这位叫“佩佩”的老奶奶,仿佛至今活着。
阿兹海默症使得他忘记了所有人,他也努力地从阿兹海默症的影响里,认真地一直一直记住她。
“嗯,你也和小时候一样。”他既然喜欢看她笑,乔以笙便继续笑。
陆清儒似乎恢复成一个清醒的人,说话不再如先前小孩子气:“唉,你别安慰我,我现在变成什么样,我自己清楚。亏你还认得出我。”
“怎么会认不出?”乔以笙既是在扮演“佩佩”的角色接他的话,却也没有撒谎,他的五官和她在聂婧溪提供的老照片里很相像,否则她那时候也不会一眼就认出聂奶奶的青梅竹马是他。
“你就是不再穿背带裤了而已。”乔以笙试图用老照片的细节证明她话的可信度。
效果显著,陆清儒果然记得他年轻时的衣着,眼角弯起沟壑深深:“你再给我买,我就能穿了。以前的都旧了,再穿,会坏,我舍不得。”
乔以笙点头:“好啊,那一次我逛街,就买,我买了,你要再穿。”
陆清儒露出向往的神情:“那你也要穿上那条黄色的裙子,我们一起到你家后面的湖岸拍照。”
湖吗?无论是聂婧溪提供的老房子的图纸,还是老房子现在的样子,都没有湖。
因为这个,乔以笙意识到,如今对老房子的原貌最清楚的人,非陆清儒莫属。某种意义上,陆清儒的回忆,便是聂奶奶的过往。
或许下一回她再过来,不应该只盯着老房子看,也该和陆清儒多聊聊,能挖出不少值得参考的设计想法。
之后陆清儒轻轻晃动着摇椅,阖眼入睡,手却攥着乔以笙的手,紧紧地不松开。
乔以笙没法子,只能先坐在陆清儒的身边,想等陆清儒睡熟之后再挣脱。
等着等着,都把聂婧溪给等回来了。
聂婧溪已经从方袖口中得知此事,轻声向乔以笙道歉也道谢:“不好意思乔小姐,耽误你的时间了。谢谢你帮忙陪着陆爷爷。”
“没关系,举手之劳,我要没其他急事。”乔以笙起身,再次尝试挣脱陆清儒的手。
陆清儒有所察觉地低声嘟囔,抓得越发紧。
聂婧溪说:“没事,你强行抽出来,我来安抚。”
乔以笙迟疑两秒,到底还是使了点劲儿照做。
她手一抽出来,聂婧溪就要把手换进去。
陆清儒却好像梦靥了,情绪波动非常大,两只手拼命地在半空中抓着什么,喉咙里说不出话,只不断发出“呃呃呃呃”的声响。
“爷爷!爷爷!”聂婧溪慌了。
保姆原本就是个护士,连忙去翻陆清儒的眼皮,发现陆清儒整个在翻白眼,快速给陆清儒做急救,并让方袖打电话给医生。
乔以笙顿时手足无措,想上前帮忙,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怕无故添乱。
可这样的场面她也没法直接走人,私心来讲她也是担心陆清儒的。
医生估计就住这附近,所以赶来得很快,而保姆已经差不多将陆清儒稳定下来了,医生做后续的更深入情况的检查。
整个过程乔以笙光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就胆战心惊,后背出一层冷汗,生怕陆清儒就这么去了。
她忘不了保姆将陆清儒腹部的衣服掀开时,陆清儒的样子。
比表面上看上去得更瘦,如同只剩一副干枯的骨头,由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旁人轻轻吹一口气,就能让他如纸片人飘起来。
乔以笙这才相信,陆清儒真的是一个谁也无法预料能不能活过明天的人。
而支撑着他身体的东西,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吧?
乔以笙莫名地笃定,他就是怕他死了,等于连“佩佩”两个字都不记得了。
聂婧溪发现她还在,略感意外:“让乔小姐你受惊了吧?陆爷爷现在没事了,乔小姐你不用担心了。陆爷爷刚刚的状况和乔小姐你抽手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乔以笙现在脑子里充塞的事情是:“聂小姐,不知道方不方便聊一聊,陆爷爷以前和你的奶奶,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聂婧溪反问:“这是乔小姐你个人想满足好奇心,还是旧房改建的需要?”
只承认后一点,明显更好,乔以笙则选择坦诚:“都有。”
尽管此前遇到的商品房设计,也是以人为本,但这个项目,是她从学校毕业出来,碰到的第一个与商业毫无半点沾染的非常有温度的项目。
她想尽全力帮薛素将它完成得最好。
聂婧溪笑笑,朝门口方向看一眼:“正好我未婚夫也来了,我们一起和你聊吧。”
第090章 呸
乔以笙循向要望去。
哗啦啦进来五六个人,除去陆闯之外,乔以笙只勉强认得出其中两位经常在霖舟当地商业新闻中露脸的陆家晟和陆家坤。
前者是陆闯的父亲,后者是陆闯的三叔。
他们全部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刚从公司赶过来的,现在直奔向陆清儒。
“怎样了?”陆家晟问。
聂婧溪迎上前,说明情况。
陆家坤从旁一起听完,后怕地拍拍心口,长吁短叹:“有惊无险就好,有惊无险就好。”
随即陆家坤带着另外两个顶多二十岁的年轻男人率先凑到陆清儒跟前。
乔以笙听见两个年轻男人都称呼陆清儒为“爷爷”,不难判断,他们是陆家坤的儿子。
陆家晟见状看了看一点儿也不积极的陆闯,脸上显现不满的神情。
还有两位比陆闯稍长些的双胞胎男人出言提醒道:“你们靠那么近,会影响外公的,还是散开些。外公现在也听不见你们说话吧。婧溪不是都说已经没事了?你们还那样围过去,不知道的以为外公马上要不行了,交待临终遗言呢。”
“子荣、子誉,知道你们关心外公,但你们不能这种方式说话呀。”陆家坤是一众人之中看起来最憨厚老实的长相,“我们也是出于关心才一时着急没考虑太多。”
边说着,陆家坤已然示意他的两个儿子站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