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根号桑
临别前,乔以笙还是关心了一句:“你离开霖舟,要去哪里?带你妈妈一起吗?”
许哲呢?是不是也一起——她咽在嘴里,到底没出口。
他如果想和许哲生活,伍碧琴能接受吗?
这或许对他是个难题,她不问比较好。
郑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大家都会很好的。”
旋即他便提醒乔以笙:“快十点了,你回家吧。太晚了不安全。”
“嗯。”乔以笙拉上李芊芊,起身。
郑洋也和她们一起离开咖啡厅。
等到下楼的电梯后,郑洋没进去,留在电梯外。
“我坐另一部。”他说,笑着与她道别,“再见,以笙。”
口吻异常地正式。
乔以笙狐疑觑他一眼,礼尚往来:“再见,郑洋。”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郑洋始终保持温柔的笑意的面庞一点点从她眼前消失。
莫名地,乔以笙有点心慌。
揣着心慌下到酒店大堂,她和李芊芊走到门口等的士,手机忽然有来电。
相当罕见,竟然是陆闯打的。
她和陆闯通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乔以笙接起,立刻听陆闯问:“郑洋有没有去找你了?”
很难得,听到他的着急。
“嗯,刚见完。”
“没事?”
“没事,说了些话。”乔以笙问,“怎么了吗?”
陆闯的声音很是沉凝:“陈老三告诉我,许哲收到郑洋留的遗书,正在疯狂找郑洋。”
乔以笙应声愣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有一团黑影飞速地垂直下坠,将将落在她们面前的空地上。
第136章 咴
这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乔以笙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呆呆盯着三、四米开外的人影,脑袋宕机,一开始完全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秒种后周围其他人惊叫大喊“有人跳楼了”。
原本已经先一步坐进出租车里的李芊芊又出来把乔以笙的眼睛挡住,让她别看。
手机那头陆闯似乎着急地叫唤她的名字。
但乔以笙整个人仿佛被一顶无形的真空墙与外界隔绝开,所有的声音变得遥远直至完全消弭,她丁点儿听不见。
手机掉落,她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然后乔以笙的记忆断片儿了。
感觉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她和李芊芊在警局。
因为她们是郑洋生前最后见的两个人,民警需要对她们进行问话。
乔以笙发抖的手里握着女警给她倒的水,看着女警的嘴唇一张一合,她嗓子是颤着音发出声的:“……郑洋,他,真的,死了吗……”
死了,真的死了,从酒店顶楼跳下来,当场死亡。
得到确认的乔以笙,脑子仿佛被重锤狠狠抡了一下,嗡嗡作响,然后再次陷入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女警问一句她答一句,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条件反射式的,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讲了些什么。
乔以笙游魂般地和李芊芊一起出去,等在外面的欧鸥即刻奔上来,抱住她,哽咽:“乔乔,吓坏了吧?”
乔以笙还是愣愣的,视线越过欧鸥的肩膀,看到陆闯和陈老三等那群郑洋以前所谓的兄弟们也基本都在。
隔着距离,陆闯直直望向她,眸子里蓄着沉闷死寂的黑。
他没有走过来,甚至把想要簇拥向她询问情况的陈老三等人拦下。
乔以笙的眼眶这才延迟性地涌出眼泪,模糊了视线。
欧鸥将她抱得更紧,和她一起坐到椅子里,跟着乔以笙一起掉眼泪,边哭边拍着乔以笙的后背说“不怕了”“没事了”诸如此类的安慰之言。
半晌,乔以笙看到伍碧琴由许哲从另一个方向背了出来。
伍碧琴是认完郑洋的尸体晕过去的,陈老三几人全部围过去,又是帮忙递水又是帮忙掐人中。
但悠悠转醒的伍碧琴发现乔以笙在身影,一下来了力气,凶猛地朝乔以笙扑过来——
“是你!是你害死阿洋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我儿子命来!你还我儿子的命!”
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叫,音调破得让人感觉伍碧琴的喉咙是扯出来的。
欧鸥和李芊芊全挡在了乔以笙面前。
陈老三在陆闯的示意下也第一时间去拦伍碧琴。
伍碧琴的力气却是大得两个成年男人合力都被她拖出去一小段距离,她的手都抓到了欧鸥和李芊芊。
乔以笙呆愣愣地坐着,看着伍碧琴发黑圆瞪的眼珠,看着伍碧琴尖锐的手指穿过欧鸥和李芊芊身体间的缝隙挠在距离她两三厘米的面前,看着民警都来制止他们的吵闹与纠纷,看着伍碧琴还是被往后拖了回去,然后伍碧琴再次昏厥过去。
陈老三帮着许哲背上伍碧琴,一群人手忙脚乱地送伍碧琴去医院。
欧鸥气得要命,重新抱住乔以笙:“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让郑洋去跳楼的!”
乔以笙将脸埋进欧鸥的颈间。
是啊……不是她让郑洋去跳楼的……
可……
乔以笙深深地闭上眼。
不久前和郑洋在咖啡厅里交谈的场景尚历历在目,彼时她察觉到的郑洋的古怪之处,现在也终于有了解释。
刚见面他就说,他保证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他说他要走了。
原来不是离开霖舟这么简单……
怪不得最后他没回答她要去哪儿。
“再见,以笙。”
电梯外,郑洋笑着与她道别,口吻异常地正式。
——乔以笙满头大汗地惊醒。
眼前并没有郑洋的笑脸,只有窗外映进来的一点微光。
身旁的欧鸥也连忙坐起,打开床头灯,抱住她:“做噩梦了是不是?”
乔以笙在亮光的刺激下下意识闭了眼,继而缓缓地重新睁开,扫视屋里的陈设,迟钝地记起来,她已经从警局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欧鸥没有走,留下来陪她。
现在是凌晨五点多钟,她们其实才回来一个小时,眯了没一会热,乔以笙就又醒了。
“我再去给你倒些牛奶。”欧鸥小声说。
乔以笙还是钝钝的,没点头也没摇头,两只眼睛的焦聚略微涣散。
欧鸥很担心。
这样的乔以笙让欧鸥想起大三那年,乔以笙昏迷了三年的父亲最终还是消无声息地咽了气,乔以笙因此低落过一段时间。
郑洋他……虽说死者为尊,但身为乔以笙最好的朋友,欧鸥免不了怪郑洋,怪郑洋为什么偏偏要见完乔以笙就自杀,还死在乔以笙的面前?
别说乔以笙,即便她没有亲眼目睹,彼时光在电话里听说,就被吓到了。
欧鸥端着热好的牛奶折返卧室。
乔以笙还保持着之前蜷缩身体抱膝盖的姿势。
“喝点?”欧鸥将牛奶杯递到她嘴边。
乔以笙沉默地喝了两口,便摇摇头。
“那继续睡?”欧鸥尝试性问。
乔以笙又摇摇头。
“睡不着是吗?”欧鸥猜测,语气尽可能地轻松,“那我们来看会儿电视吧。”
她取来乔以笙的iPad,打开一档乔以笙平时无聊的时候会看一看的综艺节目,立在乔以笙面前。
欧鸥坐在她身边,捱着她,陪她看。
但欧鸥瞧得出来,实际上乔以笙的目光根本没落在节目里。
窗外的天慢慢地亮了,楼上楼下逐渐传出邻居们起床的动静,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乔以笙忽然出声:“几点了?”
欧鸥给她看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差一刻钟七点。
“要去事务所了。”乔以笙拢了拢头发,掀开被子。
欧鸥又给她盖回去:“今天不用去,帮你请假了。”
乔以笙沉默几秒,又问:“你呢?”
“我也请假了。”欧鸥说,“今天就赖在你家。”
乔以笙再次沉默。
“睡会儿吧,乔乔。”欧鸥打了个呵欠,“陪我睡会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