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退戈
于是周拓行带她去了一家中餐馆。
天色黑得很快,周拓行不好意思拉着何川舟乱逛,吃完饭直接将她送了回去。
进小区的路口被两辆横停的车给挡住了,周拓行敲着方向盘,脸色黑了下来,语气幽沉道:“叫拖车。”
何川舟发现这人还挺小心眼的,笑了下,说:“双闪打着,应该是临时有事。我在这里下车走进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她拉开车门径直从缝隙里穿过去,回头的时候周拓行的车已经开走了。
小区内的路灯有一盏没一盏地亮着,何川舟抬起头,发现有一盏灯泡又坏了。
树影轻晃,风的声与枝叶的声交错在安静的夜里,夹杂着一些鬼祟的响动。
何川舟直觉中生出一丝警惕,脚步缓了缓,没有回头,从兜里摸出手机,熟练地拨通紧急电话,迅速报了一串地址。
“紫阳街道白云小区13栋……”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脚步声忽然加速,朝她冲了过来。
何川舟咬字用力地说出后半句:“有人打架斗殴。”
回身的同时,直接抬起一脚后踢过去。
这一脚踹在对方手臂上。虽然没踢准,但马丁靴坚硬的鞋底直接疼得对方退了两步,手中抓着 的木棍也掉了下来。
她就着昏沉的光线迅速扫了眼周围,隐约能看见阴影处还站着一个人。但暂时顾不上他,眸光一转,对着近处那个正疼得抽气的青年又踢了一脚。
对方下意识地抬手做挡,这一脚恰好踢在同一个地方,戴口罩的青年忍不住痛呼一声,又赶紧收住尾音。
这年头的吃瓜群众,对网络的热情远超于现实,并没有因为这一声尖叫而觉察出什么。何况这栋住宅的居民大多是老年人,对外界的纷扰不感兴趣。
何川舟担心这群人身上会有刀具,也没有出声求助,想着周旋一下,附近派出所该来人了。
袭击的这伙人显然也没有章法,见同伴受伤,乱七八糟地从藏身处跑出来。
何川舟耳边捕捉到的信息瞬间变得杂乱,发现人数比自己预想得要多,起码有三个。
她正要回头,脑后倏地传来一阵破风声,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躲避,眸光一转,才发现砸来的是根木棍。
武器也不正规,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捡过来的,不粗壮、不结实,看着没什么杀伤力,等坠到她面前时,已无力地掉在地上。
这群虾兵蟹将外行的装备,倒是让何川舟心下稍安,估计只是脑子发抽地想“教训教训她”,没动杀心。
何川舟冷着脸,余光瞥见左右两边都在靠近的人,就着姿势,朝右手侧的青年反向逼近,趁对方怔神的一瞬,拳风劲疾地打在他的面门。
青年捂着鼻子大骂了声,一时直不起腰。
何川舟迅猛回头,看见前方的人已经抬起手中武器,而这次拿的是一根更细长的铁棍。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阴鸷狠厉,显然是打红了眼,不想留情。
她正要躲避,背上被人猛地敲了一下。吃痛中弯了下腰,才发现原来对面有四个人。
何川舟闷哼一声,心里也起了怒火,脸上反而挂上了冷笑。
铁棍敲击的闷响如期响起,却没打在她身上。
何川舟皱着眉回过头,发现是周拓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用手臂给她挡了一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过从他僵硬在原地没有动作来看,应该是很疼。
何川舟脸上的冷笑也收了,紧抿着的唇角带上了几分沉重的戾气。她生气的时候会有种风雨欲来的杀意,任谁看着都会觉得有点可怖。
警车的鸣笛声在小区外的街道里响起,几人见势不妙,不敢恋战,低喝一声:“跑!”立即四散逃了开来。
何川舟看了眼周拓行,听他屏着呼吸,脸色发白,问:“你没事吧?”
周拓行摇了摇头。
何川舟犹豫了下,对着他道:“你站这儿别动。”自己则朝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巡警正好骑车赶到,那两人刚拉开车门,准备进去,何川舟叫道:“抓住他们!”
车辆还来不及启动,跑在后面的那个青年直接被巡警拽了下来。现场有点混乱,在几声“别动”的威吓声中,司机见躲不过去,也举起双手走了下来。
巡警握着手里的警棍,示意两人抱头蹲路边去,一面戒备着他们逃跑,一面抽空问何川舟:“怎么回事?你报的警吗?”
何川舟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二人,过了数秒才从兜里摸出证件,说明道:“分局刑警队,何川舟。”
巡警道:“你好。有受伤吗?”
何川舟动了动脊背肌肉,有点酸疼但并不严重,说:“问题不大,不过还有两个人跑了。”
巡警说:“跑不了,我让同事在附近找找。有什么特征?”
大晚上在街上乱跑的人不多,加上同伴被抓了,他们可能也不指望对方不供出自己。另外两人很快被警察提了回来。
第29章 歧路29
周拓行右手被铁棍砸伤, 起初的疼痛过去之后,自己说是没事, 但手臂明显红肿起来。何川舟不大放心, 劝了他两句没有效果,干脆通知陈蔚然过来强制执行。
小陈司机再一次发挥出身为兄弟的光和热,满脸无语地将这位大爷拽去了医院。走的时候还在碎碎念, 他90岁的奶奶都不需要他这么操心。
派出所里,灰头土脸的四个人并排站在墙边,闷不吭声。
摘了口罩,都是一群20来岁的社会青年,被抓了现形, 依旧梗着个脖子, 满脸的桀骜不驯。确实是没经历过社会铁拳的教育。
何川舟搬了张椅子坐在对面,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幽冷的目光在左右之间来回转了两圈, 最后落在左二位的一个黄毛青年身上。
边上的几位民警不明所以, 但是相信刑警队队长的眼光, 跟着审视起那名青年来。还以为是今晚不小心捕了条大鱼, 这贼眉鼠眼的小年轻背后藏着点不为人知的罪行。
这小子, 人不可貌相啊!
被四五双锐利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 黄毛青年再硬的头皮也忍不住发怵,身上外放的凶悍之气不知不觉收敛起来,从最初的嚣张回瞪, 到后面坐立不安。
何川舟低笑了声,语气不无欣赏地道:“胆子挺大的呀, 知道我是谁吗?”
四人憋着气, 打定主意要保持缄默。
何川舟说:“通知他们的家属、学校, 以及工作单位。”
四人对此依旧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 不知是初生牛犊,还是有恃无恐。
何川舟若有所思地放缓语速,颔首道:“不在乎啊?你们四个是孤儿,还是大龄叛逆联盟?家里亲戚都不管你们吗?”
“嘁!”
唯一出声的人别过脑袋,反应里写着愤懑,且不将何川舟放在心上。
派出所民警出声警告:“给我老实一点!”
何川舟说:“那么想吃牢饭,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最右边的青年叫嚣道:“你别吓唬我们,我们不是法盲。我们又没下重手,这种情况顶多拘留半个月,罚款一两千!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你是警察!”
“不知道?”何川舟顺着看去,唇角在笑,眼神却是冷的,“那你们躲在我家门口埋伏我,是为了什么?抢劫吗?”
几人开始装傻:“我们没想打你啊。我们打错人了。”
何川舟出口的语气听起来极为耐心,如果不看她脸的话,只觉得是在闲聊家常:“那你们本来想打谁?”
青年故意挤出夸张而古怪的表情,摇头晃脑地恶意道:“互殴啊,我们本来只是想内部切磋切磋。”
围观的民警都被气笑了。
见过不少欠抽的人,但每次都不会觉得腻味,这群小年轻永远能给他们带来“惊喜”。
何川舟低头查看手机,手指刷过屏幕,淡然地道:“原来都是睿明酒吧的人啊。看来这家店有点问题。最近A市治安没松懈吧?消防、扫黄什么的,应该经常过去看看才行。”
她身形往后一靠,架起条腿,姿态慵懒而闲适,不急不缓地道:“如果警方对外发个公告,说这家酒吧里有四个工作人员,深夜结伴埋伏,对警察进行打击报复,不知道客人以后还敢不敢过去。”
陶先勇早先是农村起家的,那时候没有扫黄打^黑,she会没现在这么好混,身边带几个浑人能方便很多。
这几个人跟陶睿明的关系估计也是这样。
陶睿明随便找几个职位给他们发工资,让他们跟着自己混吃混喝,交朋友做兄弟。
不过陶睿明显然还太年轻了点,交的这帮狐朋狗友也不大聪明,就是群中学肄业的小混混。
四人没料到这一步,表情中的惊慌一闪而过,急得支吾起来:“这跟……这跟酒吧有什么关系?你们警察也不能假公济私啊!”
“不知道陶睿明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还是你们真的比较蠢。你们觉得我是警察,要脸,加上你们年纪小,不会跟你们计较是不是?”何川舟笑意温和地看着他们,“那你们就错了,我这人睚眦必报,尤其讨厌别人算计警察。”
四人面面相觑,互相打着眼色,怀疑她是不是虚张声势,还在试图强撑。
何川舟手指转动着手机,表情看着分明没什么变化,笑容里的暖意却已经被一股森冷所替代。
“都觉得警察好惹,得罪了也会轻轻放过,怎么不先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干净?”何川舟气势一凛,肃起脸道,“打电话叫他过来。”
黄毛青年无端端觉得脊背发凉,大脑被一阵恐慌占据,无法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只顾着给陶睿明辩解一句:“是我们自己决定……”
何川舟懒得听,抬手打断,又重复了一遍:“打。”
四人踌躇不定,最后是黄毛青年最先妥协。他举起手示意,拨通电话后,立即叫道:“明哥,我们被抓了!”
说着瞅了何川舟一眼,表情中还有些畏惧。听对面的人询问后,嚅嗫着回复道:“我们不是想着,稍微教训那个女人一下吗?反正她家那附近又没有监控,我们下手轻点儿,打完就跑,也不会被逮到……”
他越说越颓丧,但陶睿明那边给了他鼓励,让他又很快振奋起来,点头应道:“嗯!好!明哥,我们等着!”
民警听迷糊了,问道:“这个明哥多大啊?”
何川舟说:“顶多20吧。”
民警:“……”
听那张狂的发言,他还以为是什么扫黄打^黑的漏网之鱼,结果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何川舟想了想,垂眸给江照林也发了条信息。
此时已经是深夜11点,江照林可能还在值班,没多久就给了回复,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何川舟扫了眼,直接切换聊天框,给陈蔚然发信息询问他们那边的情况。
几个民警都饿了,从柜子里翻出几盒泡面,又奢侈地往里面打了个温泉蛋,问何川舟要不要吃。
何川舟摇头婉拒,里头那四个闲散青年举手表示想点外卖。
民警破防大骂:“外你个头啊!都给我老实一点!”
等泡面吃完,又补全四人作案时的口供,陶睿明终于到了。
他穿着身睡衣,风风火火地冲进门来,尚留着些微稚气的脸上满是怒火,不像是来认错,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四人见他出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出声叫道:“明哥!”
陶睿明冷酷地点了下头,站在离何川舟一米远的地方,语气生冷地说:“罚款我替他们交了,你要多少钱?”
何川舟坐着没动,掀开眼皮用余光往他脸上草草扫了眼,说:“钱当然是要赔的。但是他们今天不止打了我,还打了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