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牛牛拿在手里,叫道:“得得。”
其实他的发音是“哥哥”,可惜暂时还不十分准确,但得得能听懂,过去拽拽他的手。
两个人现在已经算是半个朋友,有些稍微亲厚的友谊,见面的时候掐得不厉害。
不过这么点大,有时候表现自己的亲切没办法控制力道,一不小心哪个疼起来,又是一场战争。
总之小身躯里的力量消耗殆尽,连午睡都很香甜。
不过下午两点,本来就是大人都昏昏欲睡的时间。
店里没什么客人,闻欣靠着墙小憩,听见开门声猛地站起来,把在发呆的陈曼曼吓一跳。
更别提才进来的刘琼,她倒退一步说:“干嘛呢你。”
闻欣打哈欠道:“今天就收摊了?”
刘琼下意识想去摸系在身上的围裙,才想起来已经下班,笑说:“天气一冷,我这肉就卖得快。”
改革开放这么些年,冰箱仍旧不是家家必备,早上买的肉放到晚上肯定臭,也就是这种温度好一点。
闻欣恍然道:“还有这门道。”
那可多着呢,刘琼正要长篇大论,嗔怪道:“都怨你岔开话,我是有大事要讲。”
大事?闻欣头微歪,用目光表达自己的好奇。
刘琼余光看到小床里的孩子,压着声音说:“国棉厂要拆你知道吗?”
闻欣蹙眉道:“虞万支没说,这事保真吗?”
刘琼家不算有什么大本事,但世居于此,一亩三分地的亲戚特别多。
她道:“十有八九,你得让小虞早做准备。”
国棉厂效益年年下降,厂房多数都租出去,到时候一窝蜂要搬的话,肯定有很多地方见机涨价。
加工坊那几台设备都不小,加上还得挨着能运输的大路,租金再怎么样都不便宜。
真是好不容易攒点钱,又要跟流水一样花出去,闻欣叹口气道:“怎么到处要拆。”
压根没有消停的地方。
刘琼才是最有感慨的人,说:“二十年前压根想不到。”
那会工业区还是农村,家家穷得快当裤子,她顿顿数着米粒下锅,结婚的时候是一穷二白,生孩子那阵别说月子,鸡蛋都没能吃一个。
想到这儿,她道:“美云现在也胆子大,说寒假要跟同学去首都玩。”
虽说是成年的女孩子,但闻欣这么大的时候买了火车票都不敢坐。
她道:“几个人去啊?”
刘琼哪里知道,说:“我现在不能问的,只要给钱就行。”
闻欣听出来了,说:“行,回头我给你打听。”
她跟赵美云是“忘年交”,这样同时跟母女俩都交好的人不多见。
刘琼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叹口气说:“唉,要是生儿子,我没这么愁。”
没办法,这社会是什么治安,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就是叫家长操碎心。
闻欣还是很能理解的,说:“美云不是莽撞人,你自己想想,从小到大几时叫你愁过?”
这倒是,顺顺当当考上大学,已经是老赵家祖坟冒青烟。
再过去一二十年,刘琼最为得意都是这桩事情,说:“我现在就盼着她毕业有好工作。”
现在不管分配,但大学毕业的好工作遍地是,闻欣道:“你不如把心放肚子里。”
两个人又说一会,刘琼才回家。
她一走,闻欣偏过头问道:“曼曼,我带得得出去一下,五点就回来。”
陈曼曼五点半才去接侄子放学,点点头说:“迟一会也可以。”
她这个工作时间,有事情做已经很不错,偶尔也得表现自己的积极。
闻欣就是琢磨着国棉厂要拆的事,她心有牵挂,抱着刚睡醒的虞得得朝外走,熟门熟路来到家属院。
和他们夫妻居住在此时差不多,老邻居们相互打着招呼,纷纷凑上来看孩子。
虞得得没来过几次,压根不会有什么记忆,歪在妈妈身上不肯下地走。
闻欣知道他刚睡醒都得缓缓,也不强求,直奔主题说:“怎么听说国棉厂要拆?”
家属院大半人都曾是厂职工,甚至现在还是停薪留职的状态,因此对这些是最清楚的。
大家神神秘秘道:“说要盖个大商场!”
大商场?闻欣对此很持疑,毕竟按规划工业区现在该有十好几个,但落地的就三个。
但她不说扫兴话,加入热烈的讨论中,大有明天高楼就拔地而起的架势。
聊得差不多,想知道的也一清二楚,闻欣这才告辞。
她走得不远,拐个弯就到隔壁厂房的位置,去找虞万支。
这个点,虞万支正在干活。
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闻欣只想捂着耳朵,看得得一脸兴奋的样子,说:“真是你爸的好儿子。”
又试图扯着嗓子喊人。
出于安全,她自己都很少直接进操作间,更何况是带着儿子,只能是这种微弱的呼喊。
虞万支怎么可能听见,还是被工人陈东山提示才发现。
他关掉机器,摘下手套,边走边拍着身上的灰说:“我这心砰砰跳。”
一般情况都是他去接人,现在忽然来这一出,可不叫人多思多想,要不是母子俩看上去好端端的还挂着笑,他脚说不准都在抖。
闻欣没想到这一茬,挑眉说:“难道你做坏事了?”
胡说八道,虞万支屈指对着空气弹一下说:“先给你记着。”
他手上全是机油,对儿子张开的双臂都视而不见。
威胁谁呢,闻欣亲亲儿子说:“你跟妈妈肯定是一派的,对不对?”
虞得得大概是没得到爸爸的回应,多少有些伤自尊,靠着妈妈的肩膀,全是依赖。
居然还背对着人,虞万支好笑道:“我先换个衣服。”
又说:“来得及去吃晚饭吗?”
闻欣看一眼手表点点头说:“吃个凉面,你再送我们回去。”
这样就不耽误陈曼曼的下班时间。
一听就知道赶时间,虞万支的动作快起来,一家三口走着。
闻欣讲自己来的原因,问道:“你这儿有消息吗?”
按理厂房的租户那么多,应该透露出一点的才对。
虞万支恍然道:“我说呢,这几天老有人拿着卷尺走来走去。”
敢情是为这个。
闻欣心想那已经是很明显,也就是他不爱跟人扎堆才不知道。
她手托着下巴说:“看来是真的,得找找新地方了。”
方圆几里地,虞万支都很熟悉,他道:“我回头去支路转转,离矮街最近。”
近就等于方便,每天哪怕省个十来分钟的路途也好。
这事闻欣帮不上忙,只道:“家里还算宽裕,你看着租就行。”
又说:“大家都盼着家属院拆。”
这两年东浦拆迁户的不少,赔偿都很可观,是个人都希望,但虞万支觉得可能性不大,说:“那楼还很新。”
别看现在大家都嫌爬八楼累,那可曾是工业区首屈一指的楼房,建成还不到二十年。
闻欣想想也是,说:“不过要真建商场,房价估计还得涨。”
他们原来住的那套,买的时候才七千,现在已经快两万,月租都要五十,够买七八斤猪肉的。
虞万支若有所思道:“这房子比咱们能挣钱。”
往那一杵,就是个聚宝盆。
闻欣本来想反驳,仔细思考又很有道理,她道:“有种不劳而获的感觉。”
他们这代人对辛苦的态度很平常,好像人人活着就是该努力,天上砸下来的馅饼都不敢接。
没拿到手上的钱,在虞万支心里就是数字,或者说是模糊的概念。
他道:“买房的钱是辛苦攒的,现在顶多是一生二。”
一生二是这么用的吗?闻欣书念得不多,觉得怪怪的也说不出来。
她被辣得倒吸气,猛灌一口可乐,没工夫去琢磨高深的东西,盯着儿子圆溜溜的脑瓜子想,起码你不用从一开始。
咬着素面条的虞得得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投到一个不错的家庭,说不准还以为是穷苦人家,毕竟饮料只舍得给一口,任凭他怎么哇哇叫都没用。
他小脸蛋上写着苦大仇深四个字,一副被生活的重担压得直不起腰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已经是明天,所以应该说晚上见。
第115章 好几件事
明天见
国棉厂要拆这件事, 很快闹得沸沸扬扬。
像虞万支这样得知消息就张罗着寻找新落脚点的虽然是多数,但不乏一些借机闹事的人。
说是借机,其实也有迹可循, 因为前几年厂里效益不好,为解决部分职工的诉求,在厂房出租上签的长约,租金是按两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