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虞万支只觉得她连背影都雀跃,说:“就这么高兴?”
真是奇怪,闻欣记得他一直很渴望有自己的房子,回头道:“你不高兴吗?”
虞万支欲言又止,还是说:“如果是我自己住的话没关系,但总觉得对不起你。”
即使是在乡下,盖房子都得三开间,他就这么大点地方,还从她口袋里掏钱,实在是于心难安。
闻欣无法理解,说:“你做错什么了?”
又心头一惊道:“这房子哪里不好吗?”
虞万支赶快说:“挺好的,就是气自己没能给你买大房子。”
闻欣已经是心满意足,说:“能从宿舍搬出来就行,再说,我这辈子还没有过自己的地方。”
在娘家是姐妹三个一间屋一张床,她每每都只能挤在中间。
虞万支盘算着口袋里那点钱,说:“明天交完钱咱们就只有五百,你想先怎么布置?”
闻欣惊喜道:“听我的吗?”
虞万支本来是先问她的意见,见状说:“当然,我听安排。”
闻欣喜滋滋道:“床、吃饭用的桌椅,再有做饭的锅碗瓢盆。”
五百块就别想着大动,能把这些配齐估计都够呛。
虞万支道:“只能淘点旧货。”
旧的也不全是坏的,闻欣生长于七十年代,路边看到块石头都得停下来看看有没有用,她道:“那明天下午直接去?”
反正也是要请假。
虞万支只道:“希望过户顺利。”
他悲观的想法很多,进行到这一步就更怕马前失蹄。
闻欣也不由得忧愁起来,只是眉头微蹙又松开,拍他说:“童言无忌。”
虞万支算哪门子童,但还是呸呸两声,两个人在期待中一起等着第二天的来临。
正是十一月一日,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闻欣一夜没怎么睡好,醒来的时候确实活力满满。
她颇有些急不可耐,洗漱后去食堂买早饭,虽然还不到见面的时间,已经咬着馒头往厂门口去。
谁知道她早,虞万支更早,人倚着自行车站,好像一根柱子。
闻欣蹑手蹑脚过去,想从后面吓他一跳,虞万支却正好回头。
两个人对上眼,闻欣吐舌头说:“装作没看见,转过去。”
有点刁蛮。
虞万支只好背对着她,配合着做出被吓到的样子说:“你这么早?”
装得一点都不像,闻欣斜他一眼说:“你也很早。”
虞万支实诚道:“一夜都没睡着。”
谁又能睡得着呢,闻欣倒是能理解,说:“这字一刻不签,我就还是有点担心。”
虞万支也是,想想说:“要不我们早点去房管所等着?”
这才不到八点,去哪儿都嫌早,恐怕只有他们俩这么着急忙慌的。
人家房管所都还没开始上班,倒是对面的早餐摊子人来人往。
闻欣是刚刚干吃馒头噎得慌,说:“我想喝一口豆浆。”
她说一口就真是一口,剩下的全进虞万支的肚子里。
他今天是格外飘忽不定,连站着好像都没什么力气,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心想昨天怎么约的是九点。
一会怕人家反悔,一会寻思昨天是不是梦一场,人是眉头紧皱,表情上看不出一点笑来。
闻欣手肘碰他一下说:“你结婚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又是什么问题,虞万支没能反应过来,但还是说:“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
他倒是直白,闻欣噗嗤笑出声说:“哪样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虞万支说:“我有你啊。”
她不就是老婆。
闻欣挑眉看他说:“你确定是?”
领证办酒,可惜什么事都没做,要真说是夫妻好像确实是差点意思。
虞万支心头一热,说:“下午就去买床。”
闻欣就是开句玩笑,反而没办法往下接,两颊淡淡粉色,脚底板摩擦着地面。
没有反对,就是同意。
虞万支深吸口气,看着街道上任何一个可能有人出现的地方,忽然兴奋道:“来了。”
闻欣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说:“也够早的。”
还不到九点。
老太太也看见他们,走进后介绍旁边的人说:“这是我儿子。”
她这把年纪,要是自己拿着钱走在街上,可什么都没法保证。
虞万支也不关心都有谁,心不在焉打招呼,又说:“那咱们进去吧。”
现在买房的手续比较简单,只要双方出示证件,把房产证的名字改好就行。
买房拿到证,卖房拿到钱,堪称是皆大欢喜。
产权人的位置并排写着闻欣和虞万支,上面盖着房管所的章,两个人本该极其兴奋,但又都流露出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太顺利得像下一秒会出事。
还是闻欣先缓过来说:“走,买东西去!”
毕竟不能天天请假,还是抓紧时间的好。
虞万支想想也是,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带着她拐进巷子里。
这一片都是卖旧货的,好些三轮车在巷子口等活,虞万支有认识的人,直奔而去说:“老张在不在!”
叫老张的人三十出头,手里还拿着个锤子说:“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来?”
虞万支道:“搬家,来买点东西。”
老张开玩笑说:“你个抠门,还舍得出来住。”
又看他旁边多个人,道:“这是弟妹吧。”
闻欣客气道:“张哥。”
真是好漂亮的媳妇啊,老张捅虞万支一下说:“要床不,顶好的,绝不会塌。”
虞万支一本正经道:“谁搬家不买床。顺便通知你,回头请你来吃乔迁宴。”
一般租房子的人哪还办什么乔迁,那肯定得是买房子,老张道:“你发财了?”
虞万支说:“借的。”
老张连忙说:“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点?”
他是有家有口的人,虞万支可张不出嘴,连买东西的钱都硬要塞给他。
男人推让起来跟打架差不多,闻欣赶快躲到边上,在鬓角处挠挠,灵动的大眼睛转来又转去。
虞万支的衣服差点没给扯破,才给了个成本价出去,扯着她两边脸说:“你怎么置身事外啊。”
闻欣看看自己的小身板道:“我不够你们俩推一下的。”
又理直气壮道:“你难道不心疼我吗?”
虞万支一时语塞,意味不明道:“疼啊,怎么会不疼。”
语气怎么怪怪的,闻欣看他一眼说:“家具下午到,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既然要搬就速战速决。
虞万支心想这一天事情可多得很,自己想做的事情能不能成恐怕是个问题。
他道:“那走快点。”
闻欣昨晚已经整理过一部分。
她才来东浦不到一年,能有多少行李,无非是穿的衣服睡的被褥,外加点生活用品,但往编织袋里一装,仍旧是满满当当。
虞万支仰着头在楼下等她,看到人出现赶快过来说:“我来吧。”
他力气大,扛着走完全没问题。
闻欣推着自行车,把几样东西绑在车后座说:“累的话你就停下来。”
虞万支轻松道:“没事,就二十分钟。”
新房子是国棉厂宿舍,原来是本市最大的国营厂之一,可惜这两年越来越走下坡,听说三分之二的员工都已经停薪留职。
走的走、散的散,连曾经代表辉煌的五栋八层楼高的家属楼也纷纷易主。
他说得容易,闻欣却一路上不安看着,到楼下说:“我们一起抬上去。”
虞万支扯扯编织袋说:“没事,我一路拉上去。”
又说:“要不你先上去扫个地。”
兵分两路总是更有效率,闻欣想想抱着自己的脸盆三步一阶梯到八楼。
到门口她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又顿住。
虞万支上来就看到她呆呆站着,说:“怎么,钥匙有问题?”
闻欣回过头看他说:“我想等你一起进去。”
那样好像更有意义。
虞万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两只手在裤腿上擦擦说:“那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