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再瘦都藏不住,穿点带腰身的衣服就挡不住。
闻欣听着这话,手自然地掠过那件衣角处有设计的衬衣,把方领的套头衫拿出来说:“那绝对要试试这件。”
张美慧本来是想着来捧场,毕竟关系总是要时不时走动一下的,厂里现在正是需要虞万支的时候,更别提大家的关系向来不错。
只是她没想到这家店的东西着实都不错,像她们这样刚发家的人还不怎么舍得花钱,百货大楼只有给孩子买衣服才去,平常都是商业街上几家有质感的小店,但逛腻的没意思,倒在花意这儿得个惊喜。
她试来试去,一口气买六件,听到价格说:“你该收多少收多少啊。”
今天就闻欣看店,她解释道:“老板定的就是这个价。”
她就是打工的,那能给多大折扣啊,顶多就是摸个零。
张美慧也算是花过钱的人,摸着料子说:“你们老板这店是开着玩的啊?”
还真叫她说中,闻欣就觉得吴静做生意不过是打发时间,但也不多讲,只道:“薄利多销。”
就这半天也不见有客人,张美慧心想肯定销不到哪里去,索性坐下来唠两句才提着袋子走。
店里确实是没什么人,下着雨连到外面喊两声都不行,闻欣也乐得有人跟自己聊聊,送她出门后又跟隔壁大姐搭话。
有一搭没一搭,倒把虞万支等来。
虞万支人走近先说:“又停电了。”
刚刚一道雷,也不知道劈中哪,抢修最快也要大半天,大家只能先下班。
闻欣知道他就是跟自己打个招呼,点点头表示知道。
虞万支也不多留,拐进国棉厂,顺便去拿退的钱。
他边写收条边说:“照片是什么时候挂出来,挂在哪啊?”
接待说:“就这两天,店里跟这儿都挂。”
店开在百货大楼,还有段距离。
虞万支琢磨着什么时候带闻欣去一趟,把钱仔细揣兜里开始干活。
加工坊也停电,不过有些事不怕麻烦的话用手也能干。
虞万支拿着砂纸一点一点地蹭着,看上去颇有耐心。
王东山搬着小椅子坐在一边看——他入行不久,很多都还不懂,算起来是跟着老板学技术。
虞万支也希望他能赶快更熟练一点,好为自己多分担,讲解得很细致,不过晚饭时间一到就站起来说:“待会给你带饭回来。”
王东山知道他是去找媳妇,看一眼自己的腿有些羡慕道:“行。”
虞万支没从这个字里听出什么来,伸手感觉着雨好像已经停,还是拿着伞朝外走。
闻欣也正在观察雨,期待着在自己关门之前再有个客人来,可惜怎么看都没有,只能安慰自己今天好歹有两个买单的客人,已经好很多,做人不能太贪心。
她这么想着,倒觉得好过很多,哐啷拉上铁门锁好。
就这动静,让刚来的虞万支不得不小心翼翼看脸色说:“怎么了?”
闻欣看他一脸被吓到的样子,好笑道:“估计是生锈,最近都很难关。”
不用点力气不行。
虞万支这才坦然起来,把伞向她靠说:“吴静今天没来?”
闻欣点头说:“好像是欣怡发烧了。”
才刚过周岁的孩子,正在长牙,三天两头的就有点不舒服。
虞万支中午才感叹过养孩子不容易,这会说:“真是从小到大要操心啊。”
闻欣其实也没怎么带过孩子,她跟妹妹就差两岁,侄子侄女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是在外面忙着上班。
想到这儿她忽然双手一拍道:“我外甥女要周岁了。”
说的是她大姐闻静的闺女,去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生的,她还送二十块钱的红包回去。
虞万支其实很少走人情,因为年轻人在外面的话得有长辈操持才行,但他养父去得早,亲生父母家管着又名不正言不顺。
加上他也舍不得掏钱,就顺水推舟把这件事忘记,不过基本的礼数他还是懂的,更何况结婚的人在乡下才算是个家。
因此道:“要买什么回去吗?”
闻欣跟她大姐结婚前吵过一架,但姐妹哪有一辈子好的。
她道:“我明天买套新衣服。”
又解释说:“我结婚的时候,她也给我一个金戒指。”
素圈的,一克多,也要百来块。
虞万支知道家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从哪来的不知道,看着她光秃秃的手指说:“我也有给你买。”
他虽然舍不得,但当时是按照规矩走的。
闻欣只觉得他好端端的提这茬,不过可惜道:“抢劫犯实在太多。”
尤其是项链耳环这种的,摩托车过去就直接扯走,大家金银首饰都在藏家里,想来真是笔冤枉钱。
虞万支想想也是,毕竟还是安全最重要,摸着她指节分明的手说:“那就在家里戴戴。”
在闻欣看来,这种炫耀撑面子用的东西,只在家里戴压根没意义,但吃完涮羊肉回家还是配合地开始翻箱倒柜。
虞万支则是钉钉子,想着把新到手的几张照片挂起来。
两个人叮铃咣啷的声音掩在风声雨声里,有一种喧闹中的宁静。
作者有话说:
发现最近白天事情太多了,现改成每天晚上十点更新。
重复一遍:以后都是晚上十点更,今天还有第二更。
第49章 时间大法
第二更
九一年的日子好像过得特别快, 一下子就到九二年的元旦,这一天夫妻俩都没去上班,窝在家里盘账。
虞万支负责数钱, 零的整的都有,连几分钱的硬币都搁在桌子上,屋里大白天的开着灯,窗帘拉得不露一丝光, 连人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小起来。
闻欣是翻着本子写写算算, 偷偷摸摸说:“咱们今年,哦不对, 是去年, 可真没少挣钱啊。”
是从一月算到十二月,还有去年过年时拿到的奖金,因此她的工资有两千八, 虞万支的工资有三千四,加工坊已经结账的收入有四千六,从银行贷的三万块钱还剩五千,刨去每个月还贷款和吃喝花销, 家里连现金带存折有七千五。
中间虽然大部分是贷款的钱, 但对家里已经是很大的盈余,毕竟虞万支原来花七年才攒下三千,娶媳妇之后甚至变一千五。
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内心,他道:“咱们后年肯定能把债还上。”
说来说去,欠着钱还是心里的大事。
闻欣也一直惦记着, 抱着自己的宝贝账本, 很快又惆怅起来说:“要回家过年了。”
别看现在连腊月都不到, 代售点和火车站已经是挤得水泄不通, 报纸上还写排队买票的盛景。
这折腾是一回事,花钱又是另一件事,连车票带买东西的最少得四百五,跟拿血汗出去糟蹋有什么两样。
虞万支往年都是很积极回去的,对他来说人总得有归处,可是结婚的人不用千里迢迢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去寻找安稳,身边就已经是心安之处。
他早早说着回老家,其实是为闻欣——毕竟她是有娘家的人,血缘是人斩不断的一部分。
闻欣本来也一直惦记着要回家的,但七月里隔着千里跟父母硬生生吵过一架,至今都没办法缓和。
这会也是道:“回去一准又说是我唆使的闻婷跑到外地念书。”
闻婷是去年高考,小姑娘对外面的世界也有向往,因为特意打听东浦的学校想报考,当时父母也是全盘支持的。
但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她才知道,大人早背着她串通老师改成省内的师范大学,她头悬梁锥刺股考上的,总不能放弃,只得哭哭啼啼不情不愿去上,连写三封信跟二姐抱怨。
闻欣却是一口气收到六封,一半是父母骂她自己发疯还要拉上妹妹一起的。
把她气得够呛,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发疯,好一阵跟家里不联系,直到上个月她大嫂写信来问“要不要回家过年”,才算有个台阶下。
可这个台阶,闻欣也是踩得不太乐意,屡屡想起来都觉得委屈。
她漂亮的大眼睛只剩下眼白,看得出恼怒异常说:“反正回去肯定不讨好。”
再大的人,心里多少有点怵父母,那是打小棍棒教育挨到大的。
她不太想面对,琢磨着干脆躲一躲的好。
虞万支没料到她今年也不想回,迟疑道:“这样合适吗?”
连他亲妈上回都特意写信来说今年无论如何得去岳家拜访,不然人家都要说他们家都不讲礼数。
闻欣其实也在犹豫,抿着嘴道:“我有点想回,又不是非常想。”
想想这四五百块够他们三个月的生活费,她心就开始痛起来。
虞万支全依她,只说:“我跟你一起就行。”
闻欣眉毛拧在一起,想想还是拍桌子说:“那就不回。”
又摸着肚子道:“我妈这回一定会带我去看大夫。”
她到底念过几年书,觉得夫妻生活是私密事,因此不管怎么催都只说“还在计划”,但乡下哪有人是计划着生孩子的,也就是这几年管得严,搁以前那真是谁进门不先生两三个压压底。
因此她妈是急得上火,要不是离得远都想让她拿符水当饭吃。
闻欣还挺怕催的,她妈的阵仗她是再清楚不过。
她道:“不回不回,坚决不回。”
虞万支也有压力,他妈上回特意来强调香火这件事。
谁叫他当时是过继出去的,为的就是这条根,要没留后长辈心里不知道多着急。
但这正是虞万支最烦的事情,他虽然是自己当家作主,也在结婚的时候体会到大人有多会催,想想说:“那就不回。”
夫妻俩一条心,闻欣很是满意,在他脸上碰一下说:“收拾一下就出门。”
元旦佳节,大街上已经有过年的气氛,从工业区往国贸大厦的公交车要两个小时。
颠得闻欣是晕头转向,下车后扶着树干呕。
也是赶巧,国贸大厦是新建的妇幼医院,有位大姐热情道:“头三个月肯定吐的,你记得挂童佳医生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