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鱼卷
役人手中的长-枪挡在门前,“这位姑娘留步。世子今日有事务在身,并不适宜见人,还望姑娘见谅。”
其实这话寻常人也能听得出来是借口了,毕竟谢容珏并无官职在身,自然谈不上是什么事务,更何况谢容珏还时常出入赌场,在盛京城算得上是声名在外的纨绔子弟。
蒲双看着沈初姒的神色,略微上前一步,“世子爷就算是再有事务在身,见客一面的功夫也应当是有的,更何况,你知晓我家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役人皱了皱眉,语调毫无转圜的余地,“无论是何身份,世子爷也都并无见客意向,姑娘请回吧。”
好在这处别院倒不似金屋藏娇之处,蒲双心中暗自放下一口气,她自幼跟在沈初姒的身边,哪里看不出这位公主殿下心中所想。
只怕是当真动了心。
这位世子爷寻常时候风流之名满盛京,别院沈初姒也是从未踏足,蒲双原本怕这里藏着些姑娘,徒惹得殿下伤心,但是刚刚试探一番,至少这里的役人并不是会随意放人通行的。
至少寻常的花娘也当是进不来的。
“镇国公世子明媒正娶,当今圣上亲口赐婚的九公主殿下,”蒲双顿了顿,“就算是这样的身份,烦请世子爷拨冗见客,也不得通行?”
役人霎时间面色变换,只看到站在原地的沈初姒,身穿淡色衣裙,瞳仁被长睫遮盖,看上去并无什么情绪。
第13章
能在谢容珏身边待着的,哪里不知道现在的世子爷娶的,就是那位传说中备受盛宠的九公主殿下。
只是世子爷寻常大多宿在别院,又如何得见那位殿下的面。
役人知晓寻常人必然是不敢冒充殿下名讳,但是他又仔细一想,尽管无人敢于冒充,可是此事重大,何况他并不知晓世子爷对于这位殿下的态度。
思及此,还是难免带上一点儿谨慎来。
“……原来是公主殿下,”役人躬身行礼,“小的并不知晓是殿下光临,之前多有冒犯,实在是失礼了。”
他说到这里,又迟疑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只是世子寻常并不轻易见客,小的冒昧,想问问殿下可否有令牌,或者是其他证明身份的物件,如此,也好让小的进去通报。”
沈初姒寻常在宫中的时候,宫中内仕大多都熟识,又极少出宫,自然也从不需要什么令牌。
今日她们出行从简,所乘马车都毫不起眼,证明身份的物件自然也是一概全无,蒲双和梨釉两人对视一眼,刚想再出口说些什么,面前的役人却好像是看出了她们心中所想。
“并非是小的不知变通,世子爷近日心情不愉,小的也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还望殿下海涵。”
役人的姿态滴水不漏,虽然态度说得上是恭敬,但是现在的样子,就显然是若是拿不出证明身份的物件,就必然不会前去通报谢容珏了。
蒲双也没想到,好像每次殿下前来找这位世子爷的时候,都是如出一辙的结局,之前被拦在云来赌场,现在又是被拦在仁明巷的别院前。
此番僵持之际,沈初姒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线。
“公主殿下。”
那道声线温和有礼,虽然还未见到其人,但是只听到这声线就天生带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沈初姒转身,只看到一个身穿靛青色官服的郎君正在从马车之上下来,身材颀长,眼眉温润,毫无锐气,似雨后初霁,只看一眼就很容易让人平白生出好感,官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妥帖出众。
单单只看这样的相貌,必然会以为此人应当是饱读诗书,待人有礼的世家子弟。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是现在主掌刑狱,办案之时从不手下留情的大理寺少卿——林霁。
林霁出身于书香世家,少时早慧,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颇有盛名,祖父从太子少傅一直到太傅,官居一品,是纯臣之后。
林霁当年入仕之时,却也是和寻常举子一般,并没有通过其他捷径,也没有走引荐之路,一路走入殿试,成为那届的探花郎。
其实当时殿试之时,沈兆原本想题林霁为状元,只是思及林霁祖父乃是太傅,将来难免落人口舌,所以为了避嫌,还是另提他为探花。
他入仕不过短短数年,就一路高升,成为了手握实权的大理寺少卿。
虽然盛京之中不少议论说此事多少有林家从中助力,可是林霁的惊才绝艳,却仍然是有目共睹。
林霁少时做过宫中皇子伴读,和沈初姒也是有着数面之缘,仁明巷中来往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在此处遇上他也并不意外。
林霁看着沈初姒站于这间别院之前,心下虽然了然,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笑着道:“刚刚在马车之中无意之中看到公主殿下现在在此,虽无意打扰,但见殿下似是遇上了些许麻烦,所以想着前来查看一二。”
他说话极为有分寸,只是点到为止,毫不僭越。
刚刚不笑的时候,就似雨后初霁,现在笑起来的时候,就是更似春日时晴,让人丝毫不设防。
先前在别院外看守的役人或许是当真不认识沈初姒,但是这位大理寺少卿林霁,盛名在外的少年才子,京中不认识的又实在是少之又少。
毕竟这位官至大理寺少卿,春风得意过路盛京城时,也只不过堪堪弱冠。
往来仁明巷的达官显贵并不少,役人或许是不认识别人,但是对于就居于此地的林霁,自然是将他的相貌熟稔于心。
若是说之前还有两三分存疑的话,现在听到林霁的话后,就是半分念头都再也没有了。
别院门口的役人几人对视一眼,只看到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役人悄悄转身往院中走去。
之前拦沈初姒在院前,对于身份的顾虑其实只是其一,更为主要的是世子爷对于这位殿下的想法,役人虽然不敢过多揣测,但是只说这成亲月余,世子爷都未曾如何回府,也能从中窥得一二。
但是现在林霁在这里,就自然是另当别论。
林霁大概是之前听到了院外役人的话,虽然现在脸上仍然是带笑,但是他官居高位,又是身处执掌刑狱的大理寺少卿,自然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此处既是镇国公世子名下别院,”林霁看向之前拦下沈初姒的役人,“应当没有不识得公主殿下的道理。”
他笑了笑,“当然,倘若之前不识得也就罢了,但是若你现在执意要求证明身份的物件,那么本官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为殿下作保,可足够?”
传闻之中,进入大理寺的犯人很少有不怵这位看着温和的大理寺少卿的,分明他生得一副看着就让人横生好感的相貌,可是现在得见,却也实在是气势迫人。
谢容珏走到院门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昨日下了一场秋雨,门前的青石板路潮湿,院前是一道穿城而过的溪流,沈初姒身穿淡色衣裙站在马车旁,而林霁则是身穿靛青色官袍,就这么站在沈初姒的面前。
林霁少时就是寻常世家子弟的典范,进退有礼,举止雅正,就算是入仕也是平步青云,路途远比他人要顺畅得多。
谢容珏一直都知道沈初姒生得极为出挑,尤其是眼睛。
想来现在看向林霁的时候,也是如同他先前所见一般,不含杂质,似少时在手中把玩的黑色珀石。
其实先前圣上赐婚之前,盛京之中就有人猜测这位公主殿下多半是要嫁与林霁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林霁祖父与圣上关系匪浅,况且林霁本人还是这么的出挑。
好像这赐婚,本就是顺理成章。
偏偏最后是谁人都没有想到的谢容珏。
他倚在院门边看着这郎才女貌,格外般配的一对,手中的铜板抛起又落下,不知为何哂笑一声。
林霁出身名门世家,又一路仕途顺利,整个盛京城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说是前途无量也丝毫不为过,无论怎么选,都是作为姻缘的上上之选。
更何况,是与自己这样的纨绔子弟来比。
盛京城中不少世家贵女都在暗自打听这位大理寺少卿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却也是始终无果,只因为林霁对谁都是始终如一的有礼却又毫不僭越,而在大理寺之中又是毫不留情。
年过弱冠,也始终都无定亲的意向。
在沈初姒未曾赐婚给谢容珏之时,京中上下有不少揣度圣上应当是要将这位出众的少年权臣留给自己疼爱的女儿的。
看来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毕竟何曾见这位少年权臣对别人的家事过多干涉。
而此时站在院门外的林霁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谢容珏。
他面色的笑意微敛,“终于得见世子爷,世子即便是事务繁忙,也不应当让殿下在门外平白无故等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妥当。”
林霁话意顿了顿,“还有世子府前的役人,竟然连殿下都不认得,也实在有些荒唐。”
他这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谢容珏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却只是挑了挑眉毛,笑着回道:“多谢林大人拨冗指导了。”
谢容珏说罢,又垂着眼看着站在原地的沈初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抬步走向了院内。
他向来脾性说不上是好,这位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与他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
更何况,现在站在沈初姒身边的,是全盛京城声名在外的天纵奇才,他现在站出来,恐怕还是打扰了。
沈初姒站在原地,看得出来谢容珏好似心情并不好,先是小声地同林霁道谢,然后手中提着食盒,也随之跟上前去。
林霁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回道:“举手小事而已,殿下多礼。”
谢容珏所走的是一处砖石小道,周围是攀长的灌木,因为昨日的雨,有些叶片还在往下渗着水,落入下面的泥泞之中。
谢容珏步伐极快,他身量高,即便是看着走得毫不费力,沈初姒也是略微带着一点儿小跑才勉强跟得上,别院之中铺的砖石因为昨日雨而潮湿,而她的手上拿着一个食盒,小跑的时候实在是有点儿不便。
沈初姒看着谢容珏的背影,思虑了片刻,才开口叫住他的名字:“谢衍之。”
谢容珏顿步回头,只看到沈初姒站在秋日凋敝的小道之中,大概是因为刚刚行走过一段路,现在气息有点儿不稳,他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跟着自己,只是想不清缘由。
一个如明月清风般的少年权臣,一个是如自己这样声名不佳的纨绔子弟。
该怎么选,就算是三岁孩童,心中也该有论断。
大概是因为林霁身居要职,并不适宜娶公主,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难言之隐,自己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一个选择罢了。
也好。
免得日后多生祸端。
沈初姒站在原地,似乎是思忖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解释道:“我刚刚在别院外遇到林霁只是偶然,其实……”
“殿下多虑了。”
谢容珏笑了笑,打断她的话。
“殿下不必解释,殿下无论是想见什么人,我都不会过问,也不会介怀。”
作者有话说:
老母亲:哄冻尼?!
人立flag是要被打倒的。
第14章
她与林霁就算是少年相识,又何须和他解释什么。
谢容珏轻嗤一声,实在是有点儿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到底在思虑什么。
这桩婚事原本就来得荒唐,彼此也谈不上是什么情意,即便是沈初姒当真是心有所属,他也并不介怀。
况且林霁家世出众,相貌才情又更加是上上之选,盛京城中心悦这位大理寺少卿的世家贵女就如同过江之鲫,其中多一个公主殿下,也在情理之中。
谢容珏顿步站在这里的时候,当真显出一种格外的薄情来。
分明时常穿绛红色的衣袍,可是却又和他本人一点也不类似,浑身上下都是难以接近的冷冽。
沈初姒原本想开口再解释一些什么,但是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却又只能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