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鱼卷
他垂着眼睛问道:“殿下洗漱过了吗?”
之前从典当行回来的时候沈初姒就已经洗漱过了,也换下了之前带在身上的帷帽,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谢容珏的声音还是带着一点儿哑意,“那我去一趟净室。”
他身上的伤口才刚刚上完药,被她包扎好,沈初姒担心他一个人并不方便,“我与你一起吧。”
隔壁的缠绵声还在此起彼伏,面前的沈初姒除了羞赧,倒是还好,但是他刚刚经过那一趟,再加上时刻不停的声响……
他现在去净室,并不是全然为了洗漱。
谢容珏沉默许久,“不必,我自己就好。”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不能沾水,沾了水可能会发炎,”沈初姒担心,“我之前已经帮你上过药,现在不过是洗漱,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乱动什么的。”
“殿下。”
谢容珏将瓷器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唤了她一声。
“若是殿下随着我一起进去,”他轻声,“该担心的人不是我,而是殿下你。”
他并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虽然他此刻欲念深沉,情动时昏聩至极,理智崩塌殆尽——
但他怕吓到她。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这样陌生的境地之中,又是人来人往的客栈,这样的境况,他只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他人窥探分毫。
即便她当真愿意,他也并不希望,是在这样的地方。
更何况,谢容珏想等她想明白,不想她此时只是因为感激,又或者是与他孤身在此而起的依赖。
他的尾音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沈初姒却在此时突然懂了他意思。
她想到了从前宋怀慕塞给她的那本册子,她那时在宋怀慕的指导下随意翻看了几页,其实也谈不上是有什么兴趣。
她对于这种事情与其说是无知,不如说是懵懂更为合适一点。
但现在却只觉得那点儿迫人的热意陌生又来势汹汹,犹如盛夏时节晚间骤亮的天空,被划开一隅。
谢容珏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拿着巾帕,抬步走向净室。
净室传来水声,淅淅沥沥。
沈初姒在床榻边坐了许久,越想越觉得思绪繁杂。
她起身将窗户打开,此时窗外是晚间的风,她看到远处灯火绵延,山脉在昏暗的夜幕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线。
带着寒气的风吹散了她身上刚刚涌现的热意。
她一直都畏寒,若是在这样的风下,蒲双和梨釉必然是要给她披上一件外衫的,但是她此时却又没觉得此时吹来的风寒气逼人,只觉得好像恍然之间她更为清楚了一些。
沈初姒向来坦荡。
她扪心自问,倘若刚刚躺在那里的人,是别的人,她到底还会不会生出所谓的其心昭昭。
枝头有两只雀鸟缩在一起,风卷动得枝桠起伏。
她对于感情一直都分得很清,就像当初林霁站在她面前和她说着好好考虑的时候,她其实知晓,若是权衡利弊的话,林霁这样的人,必然会是第一顺位。
可是她心中也知晓,她对于林霁,从来都只是兄妹之情,从未起过其他的心思。
沈初姒此时撑着身子看着窗外的光景,或许是有人家中有喜事,此时不远处就是升腾起来的烟火,烟火骤然升空,照亮了远处的山脉。
黎城灯火极盛,现在已是夜间,在夜幕之中,这繁多的灯火似是无数流萤。
烟火高升在天空之中,或许今日有喜事的是一位大户人家,这烟火许久都未曾停歇,沈初姒也撑着下颔在窗边看了许久。
随后才恍然想起,净室之中的水声已经停歇。
她转身往后看,转眼看到谢容珏此时站在不远处,他的身上还带着一点儿水汽,眼眉被水汽浸润得秾艳,外面只松松垮垮地套了一件寝衣,长身玉立,似云间雾霭。
谢容珏看到烟火在沈初姒的身后绽开,看到半明半昧的光晕落在她的眼瞳之中,发被风吹的略微散开,她身上的香味顺着风,飘到了他的身边。
似乎是没有想到他此时会从净室之中出来,唇略微张开,眼中带着一点儿诧异。
谢容珏忽然之间,呼吸一滞。
或许,他去净室,去得太早了一些。
谢容珏想。
作者有话说:
谢狗:之前都说了我是正宫了你们还不信!我都快为爱当三了!
阿稚:1
谢狗:老婆说了一,我知道,她一定是对我一心一意!
阿稚:。
第57章
他此时寝衣敞开, 发尾有点儿湿濡,站在不远处的灯火晦暗处。
耳畔坠着的那颗小珠小幅度的晃动。
谢容珏的目光下移,在她微张的红唇之上停顿片刻, 清晰可见他的喉间突起处缓慢滚了一下。
有一滴水珠顺势从他的喉间滚落, 从锁骨一路往下,最后滑入衣衫。
谢容珏走近, “你向来畏寒, 黎城原本周围就都是旷野, 况且现在才不过刚过二月。”
他走到窗边, 刚想阖上敞开的窗户时,沈初姒手指却碰在了他的腕骨处。
远处的烟火终于渐歇。
“无事。”沈初姒摇了摇头, 转而才抬眼问道:“你怎么知晓我畏寒?”
谢容珏的手并未收回,“从前拂江院中的每一日暖炉都未曾断过,况且我那时每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 都是见你身披大氅。”
许是因为刚刚洗漱过, 他的身上带着皂角的清新气息。
沈初姒听他提起拂江院时,眼睫垂下,倒也没有看他,而是转身又看向了远处的山脊。
他这么一句话,分明此刻还在黎城, 却又让她想到了从前在盛京的时候。
她自幼在宫阙之中长大, 因为体弱, 沈兆很少带她出巡, 而她唯一一次的叛经离道, 就是嫁入镇国公府。
其实她真正在镇国公府的时间, 也不过是寥寥月余。
这段光景, 他原本应当是避而不谈的, 毕竟这在他们两人之间,这委实称不上是愉快。
是她从前的一厢情愿,又是他的避之不及。
她其实原本并不怪他,毕竟这本就是她自己所求,怪不得旁人,可是他后来却又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言及后悔。
从前他所求,不过是她离开镇国公府,而后来他的所求,却又变成了她。
大概一时的意乱情迷,原本就不代表什么。
沈初姒将手从他的腕骨之上收回。
她虽然从来都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人,但是现在众多的事情繁杂,她也需要时间来想清楚。
重蹈覆辙原本就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面前的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并不知道。
或许她现在当真有过心动,可是当日那般恍然梦醒的感觉,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痛感,她也不想再尝试一遍了。
这分明是不该提及的往事,不过数月,当初雪中她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离开镇国公府前往宫闺的时候,都还历历在目。
谢容珏当时并无他想,只觉得这样也好,毕竟这原本就只是一桩荒唐的婚事,日后这位九公主殿下即便是再嫁何人,也已经与他无关。
可后来也是因为她,向来对什么事都无谓如谢容珏,却是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这种滋味让人心生妄念,他原本就知道当初是他所求,即便是心愿已成,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再贪求一次。
片刻沉默以后,沈初姒抬步从窗棂边离开,却不想手腕在这时突然被他握住,随后他身上的味道霎时间铺天盖地而来。
刚刚吹了许久的凉风,她的肌肤都带着一点儿凉意,但是他身上的温度却灼热。
谢容珏身上沾着一点儿水汽,沈初姒挣了一下,却又发现他此时抱得很紧,此时在她身后,手指在前扣紧。
谢容珏将她抱在怀中,低头在她颈窝之中轻轻蹭了蹭。
然后极轻地,在她颈窝处吻了一下。
极为蜻蜓点水,似有若无。
“殿下。”谢容珏靠近在她的耳畔,“当初成亲的时候,我确实并没有想过与你牵扯上任何关联,其实我向来对什么都没有所谓,以为不过是逢场作戏,但得知当初那桩婚事是你自己所求的时候,我并不想当真沾染感情,所以才想着及时止损,直到后来我……”
他在此处顿了顿,“不可避免地对你动了心,至此生平第一次,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殿下现在不信我,”谢容珏温热的呼吸洒在沈初姒的颈侧,“我可以等。但是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沈初姒沉默片刻,“那我若是不给机会呢?”
谢容珏听到她这话以后闷闷笑了两声,随后才轻声道:“那殿下,也太过绝情了些。”
“倘若当真是这般绝情,其实也好,至少日后不会被年轻的小郎君骗了去。”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腕上轻轻碰了碰,“我总能等到殿下回心转意的那日。”
“我若是永远都不会回心转意,”沈初姒顿了顿,“转眼就另嫁别人呢?”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她清晰的感觉到谢容珏原本洒在脖颈处的呼吸一顿。
沉默许久以后。
谢容珏才缓声开口:“殿下,即便我知道这只是假设,可是我还是会觉得后怕。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应当知晓这是自作自受,但我向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你另嫁之人对你不好,我无论如何都会将你抢过来,若他对你很好——”
他说到这里,却缄口,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抬手将沈初姒抱得更紧了一些。
低头埋在她的肩颈处,鼻尖抵着她的颈侧。
片刻的沉默之后,谢容珏才开口。
“其实京中很多人都不知晓,我曾经有过一个兄长,唤作谢和裕,殿下从前在拂江院之中,应当看到过他幼年所写的策论。镇国公夫妇对他寄予厚望,都觉得他日后可以在仕途上大放异彩,成为日后千古流芳的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