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鱼卷
可是沈初姒思忖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宋怀慕不解,咬着糕点问她原因。
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具体的原因。
只是因为当初她佛经千万卷,也未得所求。
沈兆最终还是因为重病难愈,当初手抄的佛经,字字句句分明都是虔诚,也终究也未曾护得父皇平安。
所以,此时她也不想,现在也不得所求。
所以她从未誊抄佛经,也并未前去鸣秋寺。
怕落得一样的结局,只是在心中默默恳求诸佛,让他得以平安归来。
宋怀慕偶尔会问她,“谢容珏离开盛京已经将近两月,所以阿稚,会想起他吗。”
沈初姒听闻这样的话,也会倏然之间有点失神。
其实她在陪着雪球出去散步,跟着蒲双做点心,又或者与宋怀慕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会想起他。
盛京城少了一位喜欢穿着绛红锦袍,行事妄为的少年郎君,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就像是仁明巷前的溪流还是日夜未停,就像庭前该落的花还是不曾片刻迟疑,就像每日朝暮,不曾停歇。
只是偶尔在夜间,她抱膝坐在床榻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脚踝上带着的红色的小珠,还是会想起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想起他倏然带笑的眼眉。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侧,烛火晃动,似跳跃的浮金。
她并不是不想他,只是寻常的时候,会刻意忘了这件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又想起来。
独孤珣是西羌不世出的天才,从当年蛰伏至弑父杀兄登上王位就可见一斑,而西羌早就已经觊觎中原许久,此次,是有备而来。所以所有人都知晓此战艰险。
街头巷尾大多都是谈及这件事的,沈初姒陪着宋怀慕出去一同逛逛的时候,会听到旁人的高谈阔论。
听他们说起这位从前风流纨绔的世家子弟,穿上戎装是如何骁勇,听他们说起谢容珏执剑的时候,好像是史书页上讲述过的那些少年名将,天赋异禀,所向披靡,所到之处,锐气可抵万军。
说得好像是当真见过一样。
沈初姒大多时候只会默默在旁听一会,偶尔也会遐想,他当真穿上戎装的模样。
他之前说要带自己一起去漠北看雪,可惜还未实现,就去了西境。
沈初姒这段时日没有抄佛经,在跟着蒲双学针线。
可是绣的还是很丑,沈初姒有的时候会漫无边际地想,也不知道他在西境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这么个针线活实在说不上是好的香囊被人笑话,又或者会不会直接背着人的时候才戴在身上,藏起来。
就像之前的沈兆一样,她之前绣的花样,全都被他穿进了里衣。
既不被人笑话,又不会让她伤心。
……
一直到八月初的时候,沈琅怀身边的内仕让她进宫一趟。
其实她之前也有进过宫,沈琅怀对她的态度很是别扭,虽然不是像从前那样总是出口嘲讽了,但是对上她的时候,也经常抵唇低咳,或者是别开脸去。
唤她阿稚,也是极快极轻,生怕是被人听见了一般。
而此次进宫,是西境一场僵持许久的战役告捷,常老将军很是高兴,写了很长一段的话夸赞沈琅怀钦定的副将,只说江山代代,人才辈出,后继有人。
除此之外,就是执笔详细地讲述此次边关战乱至今发生的事情,常老将军年迈,写起这些来却又一板一眼,不曾疏漏。
就连毁坏屋舍几间,踩踏良田几亩都事无巨细地一一道尽。
而这些事情,原本与沈初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沈琅怀今日要传召她进宫。
直到沈琅怀从信笺的最后,抽出一张纸来,递给沈初姒。
面色说不上是好。
沈初姒接过来,只看到这张纸上沾着淡淡的墨香,因着一路快马加鞭,又加之信鸽相辅,一共也只是过了几日,就送到了盛京城。
纸上是谢容珏肆意至极,张扬又洒脱的字迹。
只有四个字。
“问阿稚安。”
作者有话说:
基友:番外不知道写什么你就多写那啥的剧情,香香,嘿嘿。
鱼卷:啊?你要不要看看我在哪里写文!
老母亲觉得谢狗应该蛮会的,而且!晋江所有的言情男主!哪有不行的!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问行不行的问题!TvT你们这是严重的不信任
第88章
盛京此时处处都是消散不了的暑意, 西境却还是一副春寒料峭的样子。
其实原本,常家手下所领的将士,并不信任谢容珏这个由圣上从盛京任命到西境的世家子弟, 毕竟他生得一副过人的相貌, 一点儿也不像是武将。
就连常老将军,也只是礼节性的对他客套, 其实也并未当真准备将他作为副将看待。
谢容珏也并不在意, 直到后来与独孤珣亲兵的一场交手中, 独孤珣用兵狠毒且出其不意, 常老将军从前只是从言谈和书信传记之中读过这位阙王的生平,并未当真交过手。
一直到交手了, 才当真知晓此战艰险不仅仅是在西羌兵强,还在于独孤珣这个人。
而常老将军,之前大意了。
他并不轻敌, 也知晓这个阙王深不可测, 但是毕竟难免会有思虑不周的时候。
那次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双方交锋,也只是点到即止,也不算是酿成大祸。
常老将军刚准备撤离,却突然看到漆黑的天幕之中, 有炬火自远而近来, 马蹄声迫近——
一直到靠近了, 常老将军才看清, 是谢容珏前来, 一手拿着缰绳, 另外一只手拿剑。
神色恹恹, 又或者是带着一点儿懒倦, 坦白说,并不像是出现在边疆的战场上,反而像是闲庭信步在盛京的世家公子。
常老将军相信沈琅怀的决定,只是对着这位被废的世子,现在又被授命的副将,还是有些捉摸不清。
而独孤珣,原本面上还带着势在必得的笑,看到相貌逐渐从暗处变得清晰的谢容珏,笑意却一点一点地又淡了下去。
当初谢容珏提剑贯穿独孤珣的左胸,几乎伤及他的性命。
性命垂危之际,独孤珣混沌之际,却突然想到了那个中原公主。
屡屡激怒他,不肯屈从,分明他一下就可以掐死,看向他的目光却又毫无惧意的,中原公主。
其实此时出兵,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独孤珣并不想等。
从前的他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到阿姆都没有等到他执掌大权的这一天,就过早地死在为奴的命运中了,就连死后都只能可怜得,蜷缩在干枯的稻草中。
其实独孤珣并没有想到,谢容珏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中原人素来注重资历,不会让毫无经验的人前来这里,之前独孤珣来访中原的时候,这个人,难道不是只是一个世家子吗?
怎么又会现在出现在西境?
这个人,独孤珣曾经在盛京的金銮殿上,败于他,后来又在中原西境,被他一剑穿过左胸,将那个中原公主抢走。
常老将军,空有其名,也不过是个年老体衰的老将而已,独孤珣并没有放在眼里。
但是谢容珏,却倏然让独孤珣敛了笑意。
他紧了紧手中的弯刀。
常老将军并不知晓他们之前的渊源,只是之前看到沈琅怀的诏书中提过,这位从前的镇国公世子,与西羌阙王交过手。
而且胜了。
常老将军原本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现在看到独孤珣原本胜券在握,带笑的脸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才恍然明白。
所谓的交手,必然是谢容珏,稳占上风。
所以这位散漫又目中无人的阙王,才会这般忌惮。
独孤珣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谢容珏,然后突然轻声嗤笑了声。
“没想到在这里重新又遇到了这位……世子,”独孤珣淡褐色的瞳仁微动,“还真是巧。”
“不巧,”谢容珏懒散出声,“毕竟我与阙王之前,还有些账没有算。”
“是么?”独孤珣反问,“说起来,中原人不是向来以和为贵吗?况且区区常家军,难道足以与西羌勇士抗衡?不如这样,本王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只要将那位九公主殿下奉送,本王大发慈悲,或许可以给你们继续苟延残喘的机会。”
谢容珏倏然笑了下,只是这其中的笑意,却又是一点都不达眼底。
若是从前在盛京与他相识的人,必然能认得出来,他心情极差的时候,时常就是这样的笑意。
“嘶,”谢容珏面上带笑,“你不如……做梦。”
那晚的时候,其实他们也并未当真交手,因为此地险要,并不适合起冲突,贸然出手,但是常老将军看到谢容珏提剑的时候,却看到了少年郎君独有的,一往无前的锐气。
即便在他面前的人,是西羌难得的英才,两人相遇之时,也从来都不曾落入下风。
老将老矣,常老将军忽然想起或许自己年少时,也是这般锐气十足,只凭一把红缨枪,就足以扫六合。
少年人的精气神,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了。
而后来这个初出茅庐,从来都没有当真上过战场的少年郎君,也在一次又一次刷新常老将军对于天赋异禀的印象。
常老将军从前并不在盛京城,只是以前和谢容珏名义上的父亲镇国公来往过,这个人功利心太重,他并不喜欢,对于这个从前的镇国公世子,也仅仅止步于娶了先帝最宠爱的公主殿下,又很快和离的这件事上。
常老将军是武将,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心中也为公主殿下愤懑不平,毕竟成亲只月余就和离的婚事,当真是儿戏。
而谢容珏又是广为人知的纨绔子弟。
可是现在当真与这个少年郎相处起来的时候,常老将军发现他虽然看上去总是一副懒散在旁听着的样子,每每开口的时候,却又是最为关键的时候。
比如之前前锋领队去截粮草的事情,他分明只是撑着下颔,看着并不如何上心的样子,却又在他们裁决不定的时候,起身走到舆图旁边,手指随意指过一条线路。
一条乍看平平无奇,却又处处都巧妙地避开哨岗,直达命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