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河难及 第29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现代言情

  “你再多嘴!”年级主任暴怒。

  由于还有没多久就要高考,万事以高考为重,加上两人虽然造型狼狈了点,却没有真的伤到什么,年级主任最后大发慈悲,只是让两人写检讨书,一天一份,写满十天。

  第一份检讨,年级主任让她们在办公室站着写完再走。

  “处罚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喜欢异性。你们正值青春,喜欢帅哥美女,老师都是理解的。处罚你们,是因为你们打架,你们为了很可笑的理由打架,明白吗?”

  顾照没有替自己申辩。

  说什么呢?说她只是在那一刻,从庞苗身上看到了那些轻蔑她、嘲笑她、看不起她的人的影子?

  老师不会理解,这些也不重要。

  那一天,顾照在办公室写完了人生第一份检讨。

  从办公室再出来,已经是放学时分。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顾照对着沈玦星的座位沉思片刻,绕路去车棚看了眼,发现对方的自行车还在。

  她在车棚等了半小时,想要向沈玦星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远远的,有谈笑声传来,顾照紧张地望过去,那几个人也看到了她。

  沈玦星脸上本就轻浅的笑,在面对她时,彻底消失了。

  顾照的肩膀连着心脏都瑟缩了下。

  “哎呦,来找你了。”陆岐夹着篮球,朝其他人示意,“走了走了,人家要表白了。”

  几人怪笑着离开,留沈玦星与顾照谈话。

  顾照忐忑地摩挲着手下的书包肩带,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帮你吗?”沈玦星语气冰冷,“因为高一开学的时候,李老师就告诉所有人,你从小没有父母,家庭条件也不好,要我们多关照你。”

  顾照怔怔看着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我确实非常同情你,可怜你,但你要明白,那不是喜欢。请你不要会错意,领错情。正好……我最近也开始做出国准备,补课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沈玦星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完,擦着顾照,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直接开了车锁骑车走人。

  顾照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太阳完全下山,天都暗下来,才用胳膊蹭了蹭眼角,走出学校。

  她以为,她是可以反抗的。

  她以为,沈玦星会理解她,至少会听她的解释。

  原来,她错了。

  第二天,沈玦星被调到了离顾照最远的位置。

  至此,所有人都知道顾照喜欢沈玦星,喜欢到,不惜和别人打架。

第32章 你好

  躺在床上,顾照耳边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脑海里构建沈玦星的动线。

  洗手间,厨房,客厅,然后大门……

  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提示收到一条微信。

  顾照惊讶于这样早有人给她发消息,拿过来一看,发现是沈玦星。

  “我走了。”

  顾照盯着屏幕上小小的三个字,手指微微收紧。

  外头传来开门的声音,几乎是同时,顾照跃下床铺,开门跑了出去。

  她仍然是平静的,心是平静的,大脑也是平静的,那里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指引,不存半点目的,就仿佛被一道轰声巨雷击中,在一刹那眼不能视,耳不能听,身体只能全凭本能茫然地踉跄前行。

  而当跨过那道门,视线触及沈玦星的瞬间,心脏剧烈地跳动,促使白雾散尽,思绪回归,顾照突然又耳聪目明了。

  她捏着手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无所适从地与沈玦星对视:“你……”短暂地停顿后,她讪然地笑了笑,说,“你路上小心。”

  沈玦星听到身后的动静就停下来了,他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等着顾照开口。听她说“路上小心”后,扫了眼她一直握着的手机,颔首道:“嗯。”

  他将门往外更推开一些,拖着行李跨过门槛,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我走了,再见。”

  他们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只是隔了一道门,一条走廊,顾照却觉得……那是银河的距离。

  她和沈玦星之间,隔着几亿光年,永远不可能有真正触及彼此的那一天。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再见。”

  顾照站在原地,没有靠近的打算,眼看着那深红色的大门一点点合拢,最终彻底隔绝她和沈玦星。

  解封后的日子平淡而忙碌,顾照在隔离点又隔离了七天,终于同方院长他们汇合。

  方秀萍一见她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眼泪都要出来:“可把你盼来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顾照知道她这些天的不易。去年他们区另一家养老院的员工突然阳了,区里直接派人下来监督指导,等顾照几个月后再见到他们院长的时候,发现对方足足瘦了一圈,脸颊都凹陷下去。

  他们这个行业由于其特殊性,从疫情开始便一直身处紧张的备战状态,只要病毒存在,就没有松懈的一天。高压之下,不少人选择了离职。但别人能走,院长却不能走。

  这两年来,方秀萍不知在院里打过多少晚的地铺,有时候压力实在太大,顾照甚至能听到她夜里偷偷哭泣的声音。

  “嗯,我来了。”顾照轻轻拍着方院长的背,道,“这些天辛苦了。”

  他们院里一共三个财务,顾照来了,直接换下了另一个年纪大的返聘老财务。对方757连续工作十多天,早就累得面如菜色,方院长怕她累出个好歹,顾照一来就赶紧让对方回家休息了。

  沈玦星的联系方式静静躺在顾照的通讯录里,她没有试图联系过对方,当然,对方也没联系过她。二十多天的隔离生活仿佛黄粱一梦,醒来后,不留任何的痕迹。

  不,或许还是有痕迹的。顾照想着。离家时,露台上的几颗葱长得特别好,她还给它们浇了水,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她回去。

  “乖乖,这是我那个甥外孙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加一下他那个……那个微信。”顾照来上班,最高兴的要数方院长,那第二高兴的,肯定是晓娟老师。

  她家兄弟姐妹众多,与这个外甥女家其实不大亲厚,外甥女的儿子也是几年见一面。对方长这么大,统共见过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出来。不过,虽然不熟,但她该知道还是知道的,这个甥外孙特别优秀,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搞艺术的,自己在外企当高管,年薪几百万。

  尽管对方父母已经离异,年纪也比顾照大十几岁,可肥水不流外人田,晓娟老师还是很想促成这段姻缘的。

  顾照展开塞过来的纸条看了眼,是一串手机号,旁边用娟秀的字体写了一个名字——沈旋章。

  看到这个姓,难免又要想到沈玦星。

  顾照将纸条折好,说:“知道了,我晚上就加。”

  冯晓娟哪里不知道她,一把按住她的手,说:“不行,你一定会拖着拖着忘记的,你现在就加。”

  顾照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听话地掏出了手机。

  算了,加就加吧。对方这样的条件,根本是不需要相亲的,会同意晓娟老师给他介绍对象,估计也是不忍拂了长辈的好意。想来,最多聊两句就能结束。

  她当着老人家的面,输入了沈旋章的手机,查找到一个对应微信号。头像看着是一幅自画像,用简单的黑色线条勾略出一个男人的侧脸。

  “对,就是这个!”晓娟老师激动地手指都要戳到屏幕上。

  顾照点了添加好友,验证申请那边输入自己的姓名,随后收起了手机:“好了,我已经发了请求了,等他看到了就会加我了。”

  晓娟老师满意了,笑眯眯拍着她的手道:“我这就给我小妹打个电话,让她去催催她外孙。”说着急急忙忙就走了。

  “晓娟老师真是好喜欢你。”等人走远了,办公室另一个财务林敏清开口了,“你不在,她都不往我们这儿走。”

  顾照笑了笑,没说话。

  冯晓娟奶奶一开始到他们院里的时候,看他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走路都仰着头,不知骂哭多少护工。一开始,顾照也是挺怕对方的。后来发现,她竖起浑身的刺,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总会经历各种疾病。运气好的,一两个慢性病,吃药便可缓解;运气不好的,开刀动手术,一个不慎就要复发。

  冯晓娟属于后者。

  她在七十六岁那年,得了膀胱癌,最后没法子,切了膀胱,做了个腹壁造口。从那时起,她的腹部就多了一个再也去不掉的造口袋。

  很多老年人晚年得了大病,都会选择放弃治疗,不想遭罪,也怕浪费钱,顾照的爷爷就是这样。但冯晓娟不同,她求生意志特别强,从确诊那刻起就没想过要姑息治疗。

  她老伴五十多岁就没了,此后一直独居。从医院回家后,子女照顾了她一阵,后来因为以后谁主要负责照顾老娘这件事发生争执,搞得很不愉快。

  冯晓娟索性自己找了家养老院,住了进去。但她自尊心高,怕被人笑话,始终不愿意让护工碰她的造口。日常消毒、清洗、更换造口袋,一直都是她自己完成的。

  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手也不利索,那天不知道是哪里没弄好,顾照与她在走廊上狭路相逢,贴着边看也不敢看她,突然就听到“噗”一声,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其他人刚吃完饭,在房里午睡的午睡,在活动室活动的活动,走廊前后就顾照与她两个人。

  顾照顺着声音看过去,冯晓娟脸色难看,浅色的裤子从上到下一溜儿水痕,地上还躺着一只泊泊留着尿液的造口袋。

  顾照愣了几秒,反应迅速地几步上前捞起那只造口袋,同时扶住摇摇欲坠的冯晓娟,将她搀进了不远处她自己的房间。

  屋里没其他人,另一张床的主人不在。顾照松了口气,提着造口袋进卫生间处理了下,洗完手出来,她见老人还呆立着,便将房里的窗帘全都拉了起来:“冯老师,您自己能换衣服吗?”

  见对方不动,顾照没有继续问,而是自己动手,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差不多的裤子递给她。

  “您自己去洗手间换一下,脏衣服就放在旁边,我等会儿处理。”

  冯晓娟接过裤子,脸上表情没有变得多好看,仍然是一副羞愧欲死的模样。

  顾照叹了口气,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走了。

  过了几分钟,她清理完了外头走廊上的尿液,冯晓娟也换好了裤子。

  她孤寂又落寞地坐在床沿,像一棵正在死去的树——明明曾经那样高大挺拔,却逃不过岁月侵蚀,白云苍狗。

  顾照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自己的奶奶。她小心地走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在对方面前蹲下身。

  “外面我已经拖干净了,不会有人知道的。”她轻柔地说道,“没关系的,这就是一件小事,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顾照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冯晓娟低下头,检查了下她的手指。

  “好脏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顾照鼻子有些发酸:“不脏的。”

  奶奶病重时,她也曾衣不解带地照顾对方,有时候她这边还在擦身,对方那边就开始排泄。但她从来不觉得辛苦,也不会为此责怪奶奶。因为她知道,奶奶一定比她更难过,更痛苦。

  后来,顾照替冯晓娟将裤子洗干净后,偷偷晾到了楼下晾衣处。只一个下午,那条裤子便干透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个共同的小秘密,冯晓娟此后就对顾照敞开了心扉,一口一个“乖乖”地叫着,简直将她当做自己亲孙女疼爱。也因此,特别着急她的终身大事。

  忙碌了一天,顾照洗完澡,在一众地铺中找到自己那个躺了下去。

  睡前惯例刷会儿手机,才打开,她就发现微信图标上提示有两条未读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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