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远
温渝红着脸:“我没骂你。”
林净宁“嗯”了一声:“我说你骂我了?”
温渝:“…………”
林净宁笑着抽烟。
温渝皱眉:“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吧,你知道把猪和企鹅放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冰箱里,第二天为什么企鹅死了,猪却活着?”
林净宁的表情难以言说。
温渝:“因为猪也正纳闷呢。”
照这么说下去,林净宁实在招架不住,更何况她说的还这么一本正经,被这么拐着弯的骂,他还照单全收的时候,这是第一次。
走马街走到一半,被一场吵架挡了去路。
吵架的是一对男女,中年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吵得面红耳赤,男的站在街上有些尴尬,女的蹲在地上哭,嘴里还说着我这么对你,什么都为你考虑之类的话。
没人理会,大家都当热闹看。
这种场面实在让人难堪,最后还是店铺老板娘扶了女人起来,这场闹剧才就此作罢。温渝经过的时候,一连叹了好几声。
林净宁弹了弹烟灰,道:“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有点意外他忽然问起这个,温渝想了想,没说实话,只是道:“挺好的,没之前那么忙了。”甚至可以说是个闲人,没有人给她分配工作。
林净宁静了片刻,说:“我倒是听你们顾院长说过几句,你在学校做事情也认真,很会为别人考虑。”
温渝偏过脸看他。
“开心吗?“他问。
温渝一时愣了。
林净宁一边向前走,一边抽着烟,话也是随口说出来的:“所以说热心助人这种事不见得都是开心,有时候太考虑别人,有一部分是因为恐惧。”
这话一阵见血,温渝醍醐灌顶。
这世上人情世故最难相处,就连诗词都在劝人,忍一时风平浪静,要做事勤勉,古道热肠。但说到底,是因为宽容、热爱和善意吗?不是。像林净宁说的那样,也许是恐惧,恐惧失去,失去一种关系的平衡。
好比刚才那对夫妻之间的关系。
温渝忍着一种从心底起来的酸涩,抬头去看林净宁,他还是一副闲散样子在抽烟,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不过随口两句,也像是意有所指。
他步子实在大,几步已经走远。
温渝小跑跟上去:“林净宁,我送你一盆花吧。”
林净宁:“…………”
温渝开始长篇大论:“你听过黄天竹吗?学名叫做十大功劳。这种花用处很大的,可以入药,消肿止泻特别好,哎你听过吧………………”
她咬字很准,字正腔圆,语气也慢,时而加上手势,声音清冽,软软糯糯,林净宁其实听的很舒服,尤其是她追着他跑的时候说话的样子,但没想到她这么能说。于是便加快了脚步,含着笑意,继续朝着走马街的尽头走去。
第28章
这是一条长长的街,街上车水马龙。你看那行人,行色匆匆,奔走在人海,夜晚的灯光永远迷离温暖,而有时也会让人感动,好像相逢的人很快就会分开。
街上的店里都有放着歌,声音很大,一家要盖过一家似的。有的店门庭冷落,店主索性坐在门口乘凉,摇着扇子,偶尔喝一口水。要是运气好,还会听见两家没有顾客的店主都坐在门口,聊着闲天:“今年这夏真是热啊。”
温渝就在这条街上,跟着林净宁一直走。
她小脸通红,会说:“林净宁你等等我。”
他也总是会放慢脚步,假意皱眉,眼角却浮起一丝笑意,百无聊赖一样,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
温渝皱皱鼻子:“你今晚都抽了多少了,这个很不健康,你现在还感觉不到它的危害,等你上了年纪就知道错了,我说真的。”
林净宁拿着烟放在嘴边,看她。
温渝抿嘴一笑,胆子也大起来,居然伸手去拿他的烟,林净宁忽然间嘴角一空,却见她将烟藏在身后,还说:“少抽点少抽点。”
林净宁:“…………”
温渝:“真的对肺很不好。”
林净宁想骂人。
温渝把烟拿在面前,轻轻闻了闻,味道清香不扑鼻,甚至还有点清爽,抬脸问他:“你这什么烟啊,还挺好闻的。”
林净宁哼笑:“尝尝不就知道了。”
温渝半信半疑,林净宁这种人抽的烟一定是很贵的,居然鬼迷心窍的真放在嘴边,轻轻用牙咬了咬,吸了一小口,像撮酒一样。
林净宁目光清淡。
温渝半眯着眼睛。
林净宁看着她的脸,问:“什么味道?”
温渝实话实说:“苦。”
林净宁笑。
温渝:“我再尝尝。”
林净宁这次没给她机会,直接将烟抽走,不咸不淡道:“这玩意儿上瘾,别把您那珍贵的脾肝肾弄坏了。”
温渝一愣:“脾肝肾?”
林净宁将烟咬在嘴里,也不道明,径直往前走去。远处有人放烟火,一束又一束腾空而起,照亮了半边黑夜。
温渝还跟着问他。
有人骑着电动车过来,他们被挤在录得一侧,林净宁顺势扶了一把温渝的胳膊,微微侧头:“有个成语什么心什么肺来着?”
温渝想了半天:“缺心少肺?!”
这一点倒是没变,还是这么迟钝。
林净宁笑意渐大,身后的温渝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皱巴着脸跟上他,脑筋很快转了转,说:“有两只猪过桥,桥只能承受半只猪的重量。你知道它俩怎么过的吗?”
一堆小孩跑过来,从他们中间穿过。
温渝侧开身子,依旧孜孜不倦的问。
林净宁叹了一口气,喉结滚了又滚,平静的看着温渝,咬着牙要笑不笑的说:“你今晚是跟猪过不去了吗?”
温渝咧开嘴笑:“猪也不知道。”
林净宁这种时候,有点拿她没办法。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和一个女孩子这样走在街上,还听她讲了一路话。
温渝的注意力却已经落在了走马街的尽头,她下意识地扯着他的衣袖,说:“你今晚应该没什么事儿了,要不我们去吃火锅吧。”
说完还挺认真地看他。
那眼神太过真诚,林净宁说不出那个“不”字。他人生里这些年,有一半是在酒局上的,火锅这玩意儿,从来没碰过。
温渝已经拉过他的胳膊:“走吧走吧。”
从下午遇见他,温渝就琢磨着怎么缓和,问了江桥他的行踪,去拢翠园门口等了半天,到这会儿肚子早饿了。他们去的是海底捞,就在走马街最后一个门牌号。那时已经是晚上了,店里人爆满,温渝去排队抽号。
林净宁走在后面,嘉兴来了电话。
是他大哥林之和打过来的:“这段时间公司有点忙,爸的意思是,要不你今晚回来一趟,有些事要和你商量,还有姑姑这边一些情况。”
林净宁看了一眼温渝,她兴致正好。
他说:“今晚回不去。”
林之和皱眉:“我问了江桥,他说你确实忙,但总归还是得回来,这些事儿你必须在场,要不我机场接你。”
江桥还真是机灵。
林净宁:“那也不回。”
“爸的话都对你没用了是吗?”
林净宁淡淡道:“天王老子也不行。”
说完把电话挂了。
温渝已经拿着票跑过来,林净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这么多人都在排队?”
“其实挺快的。”温渝说,“两人桌特别快。”
“多久?”
温渝歪过头想:“一个小时?”
林净宁:“………………”
再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海底捞外面坐了很多人,都在等叫号,但一眼看过去,大多都是情侣,男男女女,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侃侃而谈。
温渝拉着林净宁坐在后面,说着:“这种地方你没来过吧?想想也是,一天到晚都是饭局。这次你吃了就会知道,吃火锅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林净宁懒洋洋的看她。
他觉得今晚有些醉了。
“你放心吃,我请客。”温渝说,“就当给你赔罪。”
那个时候,林净宁觉得,这姑娘的话是真多,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至少上床之前还有些矜持,现在倒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从前她不开心的时候话多,现在看着没那么不开心,但话还是多。想到这个,林净宁笑了一声。
事实上没过多久,就排到他们了。
他们坐的是一个靠窗的桌子,林净宁就静静坐在那,基本上都是温渝在点菜,偶尔问他有想吃的菜吗,他淡淡一笑,说你看着办。
温渝点了不少,吃的却很慢。
林净宁在顾世真的饭局上喝了太多酒,菜没吃几口就撂下了,这会儿倒是真有些饿,但也只是偶尔吃两口,然后放下筷子看她吃。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今晚就忽然成了这样一副局面,居然走到这一步,而他似乎还乐此不疲。
隔壁桌有些吵闹,有人过生日。
海底捞最有趣的地方大概就在这,这么一堆大人不唱生日歌,唱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欢乐喜庆,好像那一个瞬间真的是和快乐在说嗨。
温渝看了一会儿,对林净宁说:“今年给你也在这过生日吧。”
林净宁当时在回邮件,闻声抬头。
温渝笑:“这么多人给你唱歌多好啊是吧,我倒是挺想在这过,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有点不太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