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呆了
青豆这边刚缓过气,听见新娘子三个字,豆大的泪珠子又开始滚。
她完了。
顾弈隔开半米距离,伸手小心翼翼给她掖泪,“豆儿,别哭了。”
“我就哭。”青豆苦脸,脸胡乱揩过裙子,迷茫地看向顾弈,“除非你跟我说刚刚那个不是领证。”
青松和顾弈对视一眼,束手无策地回避掉视线。
青豆一抽一噎。没听到他们说话,心中那道绝望叫得越发大声。
她完了。
顾弈从六子手里拿过海鸥,递到她手边,开玩笑地哄她:“豆儿,三大件还没准备,等我上班了,挣的都给你。这个,先当定金?”
谁要你的三大件了!青豆手一扬,挥掉了海鸥。
顾弈松手是以为她想接,青豆抬手是想抽他。结果两个动作隔空一撞,伤及了无辜的海鸥。
沉重的金属相机砰的落地,终于吓到了青松和六子。
青豆脾气太好了,刚刚她急疯了的样子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生气。她无法表达她的愤怒和着急,一路被操控,终于,随相机落地,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想结婚。
顾弈更了解青豆。他在进登记大厅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所以相机落地,他没有意外。
无辜的海鸥躺在地上,镜头机身擦花,两角不知名零件险险地滚到地缝边缘。
远处传来男女的尖叫,他们幸福的欢呼声丝毫没有鼓动到在场的四人,反让他们更为尴尬。
半晌,顾弈牵起唇角,用力攥住青豆的手:“当真了?”
青豆绝望地偏过头,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现在跟我去拍照。”
“……”
“不拍拉倒,谁稀罕你。”
“……”
“哭哭哭,搞得跟我强抢民女似的。”他不悦地眯起眼睛。
青豆怒极,挺直身板,燃起跟他干架的战斗力:“不是吗!”
“行行行,不结不结。”顾弈拽起她,“走。”
青豆警惕地回头,看看海鸥,又看看六子青松:“什么意思?”
顾弈:“不结了,回去。”
青豆:“不结那刚刚那个?”
顾弈:“我们又没拍照。”
青豆眼睛一亮,抽抽鼻子,快步贴上顾弈的手臂:“没拍照就还没领证!”
他冷眼:“对啊,不然呢?”
一对对新人排队等着站在公证词前捧塑料假花拍照。没有结婚合照,怎么算结婚呢!
青豆酒窝淡淡浮出,不信似的连连回头,看向青松:“真的吗?”
青松也不知道,皱眉思索起来。
顾弈把她往登记大厅方向一转,“不信你进去问工作人员。”
青豆才不嘞。她额头抵上顾弈的肩头,虚惊一场地松了口大气:“吓死我了。”又意识到自己过激反应,还打掉了相机,低下声示弱,“孩子都差点吓掉了。”
顾弈没理她的玩笑,沉着脸坐上车,很久都没说话。
第106章 1995·夏 ◇
◎山止川行,风禾尽起1◎
九五年的春天, 东京爱情故事杀遍全国。赤名莉香挂着一往无前的甜美笑容,在男孩心里挂上女神牌照,超速驾驶,也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男孩女孩们追逐爱情的勇气。
苏勉越挫越勇, 花式百出。
告别虎子之后, 素素对苏勉松了口, 来学校跳了两趟舞。
不知道是被青豆孕事搅和的,还是天气不对, 她无心投入暧昧。有点烦躁。
苏勉咬一支玫瑰, 害羞而隆重地登场。素素第一反应是,婷婷上周说想收玫瑰花呢, 等会回去插花瓶养一晚,明天送给她。
瞧, 她心肠冷到这副样子了。
单位里来的副行长对她也有意思。二十八,没结婚, 五官算得周正。
银行里的人都知道, 副行长的岗位就是跳板, 增加工作履历, 基本没两年就要升行长。
谁不馋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男人呢, 素素与他眉来眼去三天,最终还是收了竿。
一个工作单位, 抬头不见低头见, 要是好上再掰掉,活儿还干不干了。
素素应是进入了俗话中的倦怠期。看哪个男的都不舒服。做朋友可以, 做约会对象可以, 做恋人么……除非还有哪个够胆子的敢强w她。不然真是提不起精神。
她只有撒网抛钩子的劲儿, 但是要自己收网, 捡鱼,去鳞,烹饪,那还是算了,太累了。
素素算准青豆考试结束的日子,大早来找她。她准备等她考完了,与她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素素没见过这么爱学习的姑娘。肚子里兜着天大的事,她也不急,很有先后原则,一定要先温书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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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全力以赴,不是没有道理。
这门专业课十分变态。为了激发学生的斗志和学习欲望,老师采取的是弱肉强食淘汰制。不管及格与否,专业89人,最后9名就算不及格。
在和李民打过一次考试心理战之后,青豆后面的考试都是老老实实。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心理素质,能够扛起作弊的负担。
考试时,专业书一本接一本往上收缴,老师的黄牙闪耀着得胜的曙光。他一一记下名字,在他们冰凉的心上浇凉水:“作弊的统统扣五分。”
阶梯教室,惨叫迭起。
素素坐在楼梯口,翻看起《上海电视》。这本杂志是进考场前,青豆交到她手上的。
一个多小时后,教室内椅板陆陆续续发出响动,青豆交卷很快,表情释然。
她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素素拿过杂志,争分夺秒地翻到铃木保奈美那页,如饥似渴地开始阅读。
这本《上海电视》在学校里疯狂流传,红火原因无他,只因有铃木保奈美的采访。同学们痴迷到看完不算,还要摘抄下来。
青豆为了保留新鲜感,没有看金津的手抄版,坚持排队等杂志。
昨晚终于拿到的杂志,青豆忍住,硬是等到考完才看。默认这算是辛苦的奖励。
她站在素素驻扎的楼道口,任同学三三两两撤退,心无旁骛地读了三遍,才合起杂志,心满意足。
素素无奈地摇摇头:“孔夫子就是孔夫子。”
青豆尤沉浸在东京爱情故事复起的震荡里,拉着素素念台词:“‘所谓恋爱,就是参加了就有意义,即使没有结局,当你喜欢的那一刻,永远不会消失。’”
素素摸摸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说人话。”
青豆朝她皱鼻子,挽起她胳膊,往礼堂走:“我先不整理东西,我跟我妈说过了,暑假不回家。”
“暑假不回家?”素素提起心,“确定了?”
青豆眨眨眼,左右看了看。
她没有明说,但素素明白了。这几天素素一直在想,这事儿该怎么处理。要是主角是别的男孩,她想也不想,立马拉青豆做掉。但爹是顾弈,这事儿就没有她这个朋友插话的机会了。
顾弈说一不二。他的事,轮不到任何一个朋友插嘴。
见青豆决意暑假打掉,素素表示理解:“要我拿假期吗?”
青豆眼睛一亮:“你有假期吗?”
素素两手一摊:“我没有假期。”
银行没有暑假。要是寒假,还有过年的节假可以抽出空,暑假她只有周末有空。“我可以借痛经临时请一天,但是不能多,要么我周五请,凑上周六日,跟你去趟宁城?”
“不用了,我准备吃药。”
素素刮目相看:“哟,还挺懂啊。”
青豆确实懂一点点。蓉蓉两年前怀过一次孕。家里谁也没想到还会再有。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环掉了,问他们要不要这个孩子。
计划生育抓这么严,谁敢要啊。教师岗位二胎会影响职称评级,要是碰上不合适的时机,饭碗也会没有。
蓉蓉当即领了药流的米非司酮。
青松犹豫不舍,思考对策,蓉蓉想也没想,一口气吞掉药,端着个热茶杯看起电视剧。然后,跑了趟厕所,孩子就没了。
蓉蓉拿了两周假,表现得很轻松,青松心里却一直有些难受。
民政办事结束,青松当晚又来了趟学校,把那个药袋子交到青豆手上。他没再劝,只是叹了口气,“等考完了回来,我给你买点东西补补。”
二哥文化不高,又是男人,不懂这个。青豆却是知道这个药肯定不能乱吃的,得要去问过医生。
但二哥给她递药袋子,说明他理解了她的决定。这让青豆松了一口气。
当年连姑娘的月经都想不到的人,已经能想到给妹子送流胎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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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这口气松掉,还剩另一口气。
顾弈这两天非常尊重青豆,没有来找她。青豆犹豫再三,心中决定,自己默默去趟医院,等流掉了再跟他说。
蓉蓉怀孕到流产的两三天功夫,青松那个烟抽个没停。青豆可不想看见顾弈抽烟,烦都烦死了。
素素知晓青豆的决定,拍拍她的脑袋,“孔夫子就是孔夫子,流个那个......”她挑眉示意她肚子,“也搞之乎者也、一套一套的。”
“嗯。我准备在宁城医院配药,结束了......在山上点一盏长明灯。”青豆弯眼睛,烂漫地漾起酒窝,“我老吐,你说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吧,听说男的老吐。”
“那就叫清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