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呆了
真可气。四目对视,他居然礼节性地朝她点了个头。
这么有礼貌,怎么不给她磕个头?
素素热络气氛:“研究生,现在看牙行吗?能不能给我弄个牙?”
“可以啊。我有个师弟毕业在清南区开了家诊所。你有空找我,我带你去他那里。”
素素不满:“怎么是师弟啊,你不给我弄?”
“我带你去,当然是我给你弄。带你去是为了用他的治疗椅无影灯和器械。”
“那就好。”
虎子下唇一撇,朝他凑头:“那我那个牙?”
顾弈看了一眼:“帮你做个新的,瓷的。别做金牙,难看。”
刚子也是一口烂牙:“我也去我也去!妈的,上个礼拜还牙疼呢!”
一桌子人起哄,全要看牙,一圆桌变成喂饭现场,一张张血盆大口张着,非常难看。顾弈说,“过年空的那几天给你们弄,正好他店不开,你们直接来吧。”
素素客气:“可以吗?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顾弈:“要么等我毕业。”
刚子问:“你毕业了去医院还是开诊所?”
虎子抢答:“我们顾弈这什么家底!当然自己单干!全南城市有几个搞牙齿的研究生啊!以后是招牌!”说着噢哟噢哟地激动,“搞牙齿是有钱!发了发了!”
刚子开始选地段:“你师弟在清南区开,你就开西宁区,那边有大学,有楼盘,人多。”
顾弈说:“不一定。”
素素:“什么不一定?”
顾弈:“我导师的意思是,想让我留西城。”
“你留?”虎子惊讶。
“可能吧。”
青豆专注舔蛀牙的舌头一僵,终于再次抬起眼。
这回顾弈奉上了笑容,特别释然,像要说很久了。
第114章 1996·冬 ◇
◎蝉不知雪3◎
素素见她当真, 问顾弈:“你爸妈肯?”
虎子也说:“是啊,哪可能让你留那里。”
顾弈的父母肯定是要力劝儿子回来的。
顾弈还是那副谁管得着我的口气:“到时候再看吧,看发展。”
刚子作为一个在外乡漂泊的大学生,非常理解顾弈:“哪儿好待哪儿。不急, 还有一年半呢, 变数挺大的。”几人又从各个角度, 对顾弈有意向留西城的事儿提出问题,大概都认为事儿不可行。刚子顺着琢磨, 忽然想起个事儿, 推推顾弈,“你那个信……我挺久没去了, 还要我帮你去取吗?”
素素正亢奋,顺着接茬:“什么信啊?”
刚子:“顾弈有个笔友。”
虎子一惊:“你还有笔友?”
“他一直有个笔友。”刚子一贯没眼色, 朝青豆挤眉弄眼,“豆子, 你可得好好管着点。这个笔友, 现在很容易出事啊。”
诈骗事件层出不穷。报纸上不少交笔友的寂寞男女, 一个不慎, 把身家都交付出去, 讨要不回。
青豆和顾弈的座位之间隔着虎子、小徐、素素,可刚子愣是没看出来, 傻乎乎还以为这是一对。人家小徐进门落座, 贼眼左右一扫,就跟虎子嘀咕, 顾弈是不是跟豆子吵架了?
全桌估计只有刚子一点没看出来。
虎子嘿嘿打圆场:“现在大学生谁不交笔友啊。豆儿我记得也有, 是吧。”
青豆别开身体, 让出上菜的空间, 没有接虎子的话。
素素说:“要说交笔友,还是我们豆子经验丰富。”
刚子特愣,又问了一遍:“还要我给你去拿吗?”
电光火石,青豆和顾弈四目交锋,都想起了那句“要是发现了,就跟你分手”的玩笑话。
顾弈对刚子说:“不用了。”
青豆着急:“还是去拿一趟吧。”
顾弈牵唇,眼底闪过笑意。
这抹笑让青豆产生友好的错觉。
她生出要跟他好好聊聊的想法。虽然悲剧的现状并非无迹可寻,但也并非无可救药啊。青豆认为,好好聊聊,他们还能和之前一样好。
谁知,顾弈在虎子结账时就走了。
青豆从公厕出来,发现少了关键那人,问素素才晓得,他有事提前走了。
那一瞬间,青豆清晰意识到,她被排除在了他的行动之外。
素素见青豆失落:“等初二我们一起去看牙,你再好好跟他聊聊。”她不解地摇摇头, “这顾弈也是牛,脾气还挺大。你别惯着他。”
青豆紧抿嘴唇,两颗酒窝一闪一闪,用力忍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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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说,时间永远分叉,通往无数未来。
青豆试想过很多种可能,哪一步拐弯会通往更恰当的关系?在欢好前叫停,在验孕时叫停,在决意和清冬分别时叫停,在休养生息时叫停,这些节点似乎都通往了分手。
青豆感觉,就算没有那件事、那些事,她和顾弈也会走到这步棋局。
青豆倒带子时,听磁带卷轴清晰的碾压声,陷入回忆的倒带。
青栀定格动作等半天,感觉倒过了,不耐烦地一啧嘴,青豆指尖赶紧按停。
一播放,果然倒过了。
青豆再往后倒,一倒一停,试了三回,终于倒到第三首歌曲《红星闪闪》。前奏一响,青栀迅速进入舞者状态,眼随手走,目光灵动,舞姿曼妙。
青豆手撑着下巴,不厌其烦地给青栀播歌练习。只要青栀愿意,全家其实都会围着她转。
青栀一遍遍练习汇演表演曲目,青豆脑子里的闲事儿就一遍遍转。
等青栀把舞蹈捋明白了,青豆把这破事也捋明白了。她呸!她和顾弈无论从哪一步在一起,都会是现在的结局。他跟她根本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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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另一边连轴转的是顾家。
顾梦叛逆期,俩老人精神矍铄,战斗力很强,等她倦鸟回林,顾家铭一高兴,竟然脑出血,半边瘫了。医生说,这不是老人家第一次出血,估计之前出过,片子里有明显的陈旧性出血,问他有没有相关症状,老太太这才说,噢哟,他这两年尿尿不利索,夜里总尿床。
从南城第一医院度过急性期,本来直接转去康复,考虑到过年在医院不好,便先转到家中。
老太太也是忙累了,出院当晚在厨房滑了一跤。跌倒时手撑地,骨盆骨裂、掌骨骨折。
人老了,脆得像块儿饼干。
老人双双卧床,家里媳妇全用上,也就两个。
二媳妇玩笑,年轻时候还是不要偷懒,多生点,这时候孩子真是不够用。
邹榆心作为长媳,忙得脚不着地。她苦中作乐,和儿子胡扯:“能不能先把我的儿媳妇借我用用,年货都没人去买。忙死了。今年要喝西北风了。”
顾弈乜斜着眼睛:“儿媳妇是给你使唤的?”
“不是给我使唤的,那我现在是在给谁使唤啊?我这是在照顾我爸妈吗?”
顾弈没理她。
邹榆心问他:“过年,要不要叫豆子来吃顿饭啊?”
“不用。”
邹榆心盯着他的死人脸,说:“我可是问了的,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人。”
顾弈没接茬。
他拿了本木工大全,跟院里的老师改造起老人床。两侧设置床栏,防止老人坠床,又锯了两块木板,做床上用餐的桌板。给婶婶和妈妈省力。
邹榆心左右转悠没找到聊天的切入口,等他到床边调适桌板,以闲聊口吻问他:“看报纸了吗?人事部发了暂行办法,明确大专以上的毕业生不包分配了。怎么说?”
顾弈语气冷淡:“什么怎么说?我毕业还早呢。”
“谁问你了。”邹榆心才不担心他呢,“我问的是豆子。她想去哪个单位啊?”
怎么儿媳妇也没个旨意啊。她这个婆婆每天关心分配政策,却无从下手。
“怎么?你能帮忙?”顾弈端着桌板,想在床栏边上整两个卡口。
“自己家里人,总归是要想办法的。”邹榆心说完,顾弈婶婶挤眉弄眼,“是那个校花吗?”
顾梦替顾家铭拭去嘴角溢出的汤水,舀汤的动作一顿:“豆子是校花?”
婶婶好奇:“是不是小时候来过家里的那个小姑娘?”
邹榆心下巴一昂:“嗯。小时候是来过家里。”又对顾梦说,“青豆在学校很有名的。”
顾梦眼珠咕噜一转:“我是不是太久没看到她了?我记得这丫头好看是好看,但还够不上......”
顾家铭口角颤抖,想插句话,但中风后遗症使得他说话不太利索:“额……哪个啊……”
顾弈颇不耐烦:“你怎么喂爷爷的?都等半天了。”
邹榆心朝顾梦使了个眼色:“瞧见没,不能说一点不好!”
顾梦失笑,倾身喂爷爷汤:“知道了知道了,豆子是校花,一定是我太久没看到她了。”
邹榆心说:“这你是不知道,豆子现在很漂亮的。上大学了,会打扮了,加上对儿酒窝,谁遇上了都挪不开眼。”
婶婶说:“肯定好看,顾弈眼光多刁啊。从小就认奶。”
婶婶指的还是婴儿时期。她喂顾弈奶,他死活不肯喝,n头塞嘴里也不喝,只肯喝邹榆心的。于是她换上邹榆心的衣服,谁知这也没骗过他。
当时大家就说,三个月看到老,这小子以后肯定很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