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呆了
但她还是觉得这人古怪,阴阳怪气地哼哼:“真?的?吗?”
此人长相恶毒,声音尖细,看似是个小人,实际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社会白痴。
连两句问话都扛不住,青豆抛下怀疑的眼神,他立马就招了:“对不起!我是天风白衣……”
他不是天风白衣,应该说,他是天风白衣二代。
青豆开学后,寄出的信是他收的,上一任天风白衣是上届高三毕业生,现在在上海财经。那家伙确实是文学爱好者,拜读过青豆作文,所以才偷偷给青豆寄信。
青豆骨头轻,有人主动给她寄金庸小说段落的信,她就跟人家在信里聊起来了。
那人也没想到,会收获一篇原创故事,更没想到,笔者的更新速度这么慢。他毕业前关于高中校园唯一的不舍,就是有一个学妹,还欠他一个结局。他就想知道,鱼娘和书生后来如何了!
张建国接下上任天风白衣的重任,继续跟小青通信,青豆无语,“你们的字迹怎么是一样的?”
张建国嬉皮笑脸:“我暑假一直在练字,特意买了本行楷字帖。他说只要用行楷抄段金庸就行了,现在我行楷写的可好了,作文卷面分都高出5分!”
青豆:“......”
青豆拒绝更新。正好写不出来,找个借口赖掉:“我不行,我看到你的人就写不出来了!”
张建国有点幽默,立马背过身去,捂住脸:“我不看你。”
“我不!”
“求你了!”
“我不!”
青豆嘴硬心软。有人赏识她的文章,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露骨段落她可不敢再写。
两宿后,她把新的信纸给张建国。这人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啊?这......”
衣冠端正月下念诗词,这片段,哪本话本子上都能看到啊。他拿信遮住脸,嗅着纸笔间的朽墨味道,问青豆:“可有‘淫’方面的发展?”
“想得美!这是灵魂共鸣,是柏拉图!懂什么叫柏拉图吗!”
张建国不太懂,特意问了一圈同学,同学有懂的,告诉他这是精神恋爱。
行吧,他敬职敬责,完成天风白衣交代的任务。他只能完成催更这件事,又不能保证质量。远方的那些人,也只能干着急。
青豆的第二件事,就有些哲学味道了。
活了十八年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人是如此的模模糊糊。
在过去的生活里,很多人都很确定、清晰。素素啊虎子啊二哥啊,包括那该死的顾弈,每个人对她都是真诚的,不谈顺与逆,她坚信程青豆在这些人心中有明确的名字,不一样的故事。
可遇到傅安洲,她有些不确定了。
高二开学没多久,校内传出一段佳话,无关风月。
青豆第一次听,以为是自己和傅安洲的事,吓了一跳。这事她没跟任何人讲过,包括罗素素,怎么会传出去?
没几天,事件当事人浮出水面,是文科班的一位女同学。
她苦于学习压力,在分文理科前夕,于图书馆阁楼抱膝哭泣。傅安洲点点她的肩头,问她怎么了?女孩继续哭,不敢抬头。他在她脚边留下本尼采的书。她翻开折角,看见划线的句子,立马被注进股勇气——“对待生命,不妨大胆一点,因为我们终将失去它。”
都道傅安洲多情,也有人说女孩幸运,遇见个男解语花。
自作多情的程青豆得知自己不是女主角,失落了几天。很奇怪,她无法解释这种失落的来源,可它确实如翻倒的老陈醋,在心头爆开酸溜溜的味道。
青豆高二搬进三舍三楼,这幢楼一楼301和302住着男生,其中就有傅安洲。
他看到青豆一如往常,会问好,会微笑,会注视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他从来不像顾弈,说完再见就各自回头各走各的。
如果没有那个女孩,她不觉得异常,傅安洲一直这么笑。
可在知道那件事后,她觉得自己收到的笑容和别人没有两样。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青豆只是其中之一。
尤其傅安洲还帮人家打水,让绯闻愈演愈烈。青豆作为金津大喇叭的信息接收者,时常附和微笑。她以为自己无所谓的。傅安洲是个好人,他做的一切都是这样符合他周到体贴的性格,可怎么办,她心头的酸味泛滥得好厉害。
她无法解释,只能倒灌进书里。那篇文章就这么从甜蜜蜜的月下谈诗,变成了书生脚踩两条船。
作者有话说:
(1)崔健歌词儿
(2)现在的书不写具体城市,比如实体。我出书连周杰伦都删掉,省市是字母或者不存在的地名,不知是不是防涉及地域引起歧义啥的,反正基本都是虚构城市,似乎是一个风向,且很久了。为安全,我都虚构了。虽然事实摆着,但大家就当这就叫西城吧。
本章前100发红包!
第46章 1991·冬 ◇
◎林下光阴无一事3◎
傅安洲是谁, 仅凭一颦一蹙,便知道青豆对他竖起心墙。
流言满天,老师都找他谈过话,何况是心有千千结的青豆。他向老师澄清, 他与流言中的女孩子仅是单纯同学情谊, 反问老师, 是连友爱同学都不可以吗?这把老师问得哑口。
青豆是个玲珑人,就算有心思也不会表现, 这是在家属院就养成的好性格。不然, 以她在心里切了顾弈二百刀的过往,早该把他清扫出人生了。
她不会割袍断义, 任何时候都不会,所以傅安洲对她笑, 她照样回以笑容,傅安洲接过她的水壶, 帮她打水, 她没有闪避, 只是多了一道客气的谢谢。这声谢谢的第二声不是轻音, 是标准的第四声。
说完谢谢, 青豆又说,下次不用了, 三楼怪累的。
傅安洲问她, 怎么没去阁楼?
青豆“啊”了一声,装傻地想了想, “我最近在做题呢。”又不用拿三支笔罚抄, 干吗跑那么远。
校舍楼男男女女人来人往, 男生为女生打完水, 有时会在楼道逗留一会,再久一点会引起人的目光,傅安洲自然考虑到这份影响。
他将水瓶送到她所在的306,站在扶栏往下望,提议说:“去趟阁楼?我有话对你说。”
“啊?”青豆眉心一皱,想起繁重课业和紧迫考试,“我有作业没做呢,等期末考结束了,行吗?”
傅安洲:“豆儿,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青豆撇嘴磨牙:“我们是啊!”
他背朝着她,没有看她,轻声说道:“那就好。”
他是准备走的,下了两截楼梯又回了头。这次回头,状态明显与刚刚不同。
他掌心施了道力量,拽过青豆手腕。这一举动,自然引起同学注意,他拨开人流,一边下楼一边不紧不慢:“让一让,让一让,我带青豆同志去一下校医室。”
青豆惊得瞪眼,恰好符合要去校医室的面部表情。同学们纷纷关心,怎么了怎么了?青豆不敢对视,只能低头回避。
她压低声音:“啊?啊!傅安洲!”
傅安洲拉着她离开了校舍,一路往图书馆。记者团在大礼堂申请了场地,正在进行新一轮选稿,一楼不方便说话。
他拉她往楼上阁楼,青豆不同意,正是僵持时分,礼堂里头有人离凳,联排椅子哐啷大响,吓得青豆一个激灵,主动往楼上跑。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傅安洲有牵扯。
碾过老旧咯吱的木楼梯,到达阁楼,她主动往里,走到那个他们所默契的见不得人的靠窗书架。
青豆压下无名业火,平静又疑惑地问:“怎么了?什么事?”
傅安洲一直看着她,镜片背后的那双眼睛认真得像在按图索骥,正在翻找解开青豆怒气的页码。
“你知道我刚刚说你病了,什么病吗?”
“我没有病。”青豆健康着呢!
“我和你说话,你一直在磨牙,我怀疑你上次没打针的狂犬病发作了。”说着,傅安洲笑了。
青豆好一会才牵牵嘴角,隐隐明白他提的哪一茬。
傅安洲摊手:“看来我并不有趣。我看顾弈这样逗你,你都笑得很开心。”
“我哪有......”
“你确实没有笑,你会假装生气,但我知道你觉得那是好笑的。”他眉眼舒展,勾起唇角,“我也觉得挺好笑的。”
青豆不说话,静等他释出目的。
“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傅安洲用的是“你对我”而非“我对你”,把自己摆在了弱势地位。
青豆皱眉:“啊?”
“我帮她打水只是因为她在一楼。”
青豆摆摆手,“不用跟我说的。”
他继续说:“同学拱我,也盯着她,我不动非常不礼貌,也让她很难堪。你懂那种架秧子的状况吗?”
青豆别开脸,有些别扭:“嗯,没事的,不对......我懂......你不用说......”
“我知道。”他轻笑,“别人......我是不会说的,懒得说,但......我要对你解释一遍。”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解释?青豆牙都快咬碎了,尴尬得僵成尊石膏人:“啊?”
他上前一步,替她挽好跑乱的发丝:“因为......”
也不知道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倏然停住,搞得青豆很紧张。等待下文时,她甚至感受傅安洲覆上面庞的阴影重量。窒息极了。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青豆石化得就差拿一个小锤凿出裂缝,傅安洲终于把话说完:“因为我在乎。”
傅安洲说完就走了。
青豆却觉得他什么也没说,或者说,他还不如不说呢。
-
期末考前,青豆收到了小桂子的信件。邮戳仍是南城学府路,不过青豆隐有直觉,这家伙也是绕了谁寄来的信,目的是为了掩盖邮戳。
在有了天风白衣事件之后,她对笔友又多了个心眼。
整整一个学期,小桂子没有一点音讯。她差点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个缥缈的笔友。
青豆也忘了暑假末尾,自己寄出的信里写了什么,拆开读完那句“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过了两天,青豆才记起上一封信的内容。
她隐晦地描述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一起长大,一起笑闹,关系如我之前与你提起的虎子,要是我们一直可以停留在‘虎子’这个阶段就好了。素素说,经历过‘喜欢’这个步骤之后,很难再做朋友,多数人都做不到,因为我们有领地意识。如果是这样,那我拜托,这是我的错觉,最好他讨厌我,千万不要喜欢我。”
距离那封信已过去半年,青豆所纠结的那个朋友,与她隔开一千多公里的遥远距离。
远到青豆意识到,自己的纠结是如此多余,物理距离是可以拉开心理距离的。
这学期,顾弈寄来两张照片,除了信封上的寄信人收信人,只有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
一张是他刚进华西医科大,季节还在夏天,他于荷花池前被抓拍到一张侧身。敛去凌厉深邃的眉眼,只露出一条起伏陡峭的侧脸线条,叫青豆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