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晚欲
陈遂顿时来火了, 噌地从椅子上坐起来要去揍阿卓, 阿卓边躲边说“这是警察局, 你搞啥”,陈遂就咬着后槽牙说“老子非把你胳膊腿给你卸了”……
后来呢?
后来……还好阿卓跑得快啊。
出了门之后, 他迎头撞上孟菱了。
听孟菱说话挺丧的, 就想着给张之挣打个电话一口气把这事解决了。
张之挣听完了就说:“不急, 趁这个机会,好好帮陈遂整一出苦肉计喽。”
阿卓顿时意会。
挂了电话之后就开始给孟菱演戏, 一副“这事儿难办”的样子。
刚才孟菱一个人站院子里打电话的时候, 李凉在群里打了个语音电话, 他后知后觉问:“不对啊, 你们怎么在警察局?”
张之挣刚好上线,顺口就把事情三两句话复述完毕:“陈遂去欢城找女人,把情敌打了,现在进去了。”
虽然和事实有蛮大的偏差,但只要最终结果大差不离,那这件事整体看起来好像就没什么毛病。
李凉听完就说:“好办啊,爷就能把事办了,我有个叔叔恰好在那边有人脉,可以处理这逼事。”
李凉外婆家从商,但本家这边基本都从政,司法部门的人脉很广。
阿卓顿时喜出望外:“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这就去告诉孟菱!”
李凉骂:“你傻逼吗。”
“如果你不是傻逼,就想方设法让孟菱着急,心疼,自责。”张之挣讥笑补充道。
“……”
阿卓顿时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就那种……陈遂下半辈子的幸福都系于他身上的感觉。
于是他走出警察办公大厅,到院子里对孟菱展现了毕生演技。
“你知道现编陈遂的话有多难吗,我表面上说‘我想想他原话怎么说哈’,实际上心里直冒冷汗,在想‘我想想我怎么编哈’。”
明明一出好戏已经落幕,可阿卓还是意犹未尽。
李凉哂笑:“废话不多说了,我刚才给我叔打了电话,他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交代几句就行。”
“那你解决我就不插手了。”张之挣说。
李凉夸奖:“我们家阿卓长大了,都能自己解决事儿了哈。”
张之挣笑笑:“这小子……”
阿卓边打电话,眼睛边往路对过的孟菱上瞟,只见孟菱接到一通电话,很快收敛了情绪,往警察局这边过来了。
阿卓说:“先不说了,挂了。”
他急急收了线,假装出门来找孟菱不小心和她遇见的样子,特妖气一笑:“菱儿啊,买完水了?”
孟菱说:“嗯。”
阿卓又说:“你也别太着急,我在想办法了哈。”
孟菱一笑:“如果顺利,陈遂吃午饭之前就能出来。”
阿卓诧异了一瞬:“啊?”
孟菱风轻云淡:“先进去等着吧。”
阿卓特懵逼的点了下头:“哦……”
一小时之后。
陈遂从警察局里走出来,那会儿恰好十一点钟,刚好可以赶上午饭。
阿卓问:“所以孟菱你用什么办法把遂哥捞出来的。”
孟菱不愿多说:“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陈遂偏过脸盯着她的眉梢。
孟菱不自在的转了转身子背对着他,对阿卓说:“既然陈遂已经出来了,你们俩就赶紧回遗棠吧。”
阿卓一副“无法发表意见”的样子,把目光丢给陈遂。
陈遂没说回,也没说不回,就淡淡说:“饿了,先去吃饭。”
孟菱说:“我还有事,你们吃吧。”
“一起吃点呗。”阿卓说,“正好你也尽尽地主之谊嘛。”
“我们俩去吃吧,她有事,让她去忙好了。”陈遂这么说,说完便转身离开。
阿卓顿了顿,匆忙给孟菱说了句“拜”,然后追上陈遂的步伐。
孟菱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随后她在路边开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往一家奶茶店。
钟奇在门店靠墙的角落等她。
孟菱进去之后,发现钟奇已经点了两杯杨枝甘露,她坐过去,钟奇一笑:“老师,心里的石头卸下来了吗。”
孟菱问:“你怎么跟你爸说的?”
钟奇回想到两小时之前,他拿着一段网上拷贝下来的家暴视频,到钟涛的办公室找他。
他扬着手机,特别乖戾:“亲爱的father,我有两个条件。第一,回家之后给我妈磕头认错,并且写保证书以后不能再打我妈。第二,动动你的人脉帮我救个朋友。”
离得远,钟涛并不能辨别那视频里的人是否为自己。而他本身就有过家暴行为,心里难免有鬼,不自觉就心虚了,也就无暇再辨别。
一开始他还试图和钟奇商量:“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要是我的乌纱帽丢了,你还有好日子过吗?你能穿得起一千块的球鞋,用上一万块钱的手机?”
可惜钟奇油盐不进。
钟涛暴怒,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钟奇不怒反笑:“反正我有备份。”
一句话说得特别畅意,有着报复的快感。
钟涛思考了一会儿,咬牙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话虽如此,却是低头的信号。
钟奇知道,事成了。
思绪戛然而止,钟奇看向孟菱,长话短说:“反正,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
孟菱听罢不再多问。
她端起眼前的饮品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之后,她对钟奇说了几句掏心窝子话:“钟奇,虽然我只教过你两节课,但好歹也算你的半个老师。我能感觉你不是一个坏孩子,我希望你能够快乐一点,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凝视深渊的人。”
钟奇听罢一笑:“算了吧,你和我非亲非故,和我说这个干嘛,再说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掺和不了这种事,而且我帮你是因为你上次……”他眼神闪躲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在我爸打我妈时你站出来制止了。”
钟奇明显情绪起伏大了很多:“你不知道,上次你敲门,我爸害怕我向你求救,把我打晕了,我真恨他,我恨不得他受点惩罚……”
原来是这样。
孟菱轻轻喟叹:“好,今天我说得话希望你听得进去,我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我只是觉得这些话我应该给你说。”
“为什么?”钟奇问。
十五岁的孩子,到底还是不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善意。
加上他们以前每次见面,他都在刻意展现叛逆,故意不上课,故意和母亲争吵。
“你在可怜我吗?”钟奇只想得到这一个原因。
孟菱摇头:“不是。”
她眼眸中蕴含着柔和的力量,像湖水一样:“我只是看到你就想到另一个认识的少年。”
“他和父母关系很差,被至亲伤害过,然后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很……”
孟菱脑海中闪过尖锐二字,可又觉得不贴切,默了默她用一个更合适的词代替:“成为了一个很孤独的人。”
这种孤独不是把自己封闭起来,而是在热闹深处言笑晏晏,可一眼望过去,这个人是灰色的。
就像电影的一帧,所有人都是彩色,唯有这个人是黑白色调。
也像一出《楚门的世界》,他让自己的生活成为了一出戏,望着一只只眼睛,就像望向一个个镜头,永远假笑,永不NG。
他的孤独就像白鹤林诗里所写,从童年起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
“那个人是谁?”钟奇问。
孟菱想了想说:“一位老朋友。”
钟奇沉默了几秒,又换上孩子气般的微笑:“哦?是男朋友吗?”
孟菱眼神闪躲了一下:“我要走了,还有事。”
钟奇没再说什么,任由孟菱离开。
同一时间,陈遂和阿卓找了个餐厅,要了包间,随便点了些当地特色菜就开始吃饭。
李凉打电话过来:“操,什么情况,我叔说有个姓钟的把事办完了。”
阿卓开了免提,这些话陈遂听得清清楚楚。
他夹菜的手一顿,问:“姓钟?”
“嗯,貌似是一个姓钟的副处长。”
陈遂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名字——钟奇。
昨天之所以能够赶到孟菱爷爷的小摊上,就是因为钟奇跑到旅馆大喊“孟菱,孟菱……”,向他通风报信。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件事是钟奇主动帮的他,还是孟菱出言相求。
陈遂脑子飞速旋转:“阿凉,帮我查一下姓钟的这个人的资料,还有孙程宽,也帮我查一下。”
“查到之后呢?”
“先查再说。”
陈遂很沉,少有的沉郁。
阿卓记得他上次这么阴郁肃杀,还是在杨老师死后,他帮杨老师处理后事的时候。
陈遂这人一向落拓,看着对什么事儿都不伤上心,若是沉下来了,就是要对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