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晚欲
好似青春终结。
后来回到镇上,张涓说她饿了,孟菱请她吃面。
刚进店准备坐下,陈遂走了进来:“老板来一份米线,香菜少放点,榨菜多放点。”
孟菱转头,和他对视个正着。
陈遂看到她之后茫了一秒,又瞥见旁边的女生捂着小腹,嘴唇乌青,脸色苍白,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走过来问:“你们也来吃饭啊。”
孟菱点头。
张涓问:“他是?”
孟菱没表情看了陈遂一眼,嘴唇动了动似在犹豫措辞,最后说:“那个浪子。”
张涓“喔”了一声。
陈遂眯起眼看孟菱:“什么玩意?”
孟菱扬扬下巴说“没什么”,又说:“你还没对老板说米线吃大碗小碗呢。”
陈遂笑笑,知道她在扯话题,也就由着她,看了眼烤肠箱说:“我请你们吃烤肠。”
“……”
面和米线都八块五一碗,加一个三元钱的烤肠,三个人吃的碗底都不剩。
吃完饭之后陈遂把面钱一并付了。
两个姑娘站在店门口等他,他边走过来边笑:“你俩还挺乖。”他左右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什么上,命令道,“奖励一下你们吧,站着别动,等我一分钟。”
他从屋檐跑进阳光里,穿过这条不宽敞的街,走进了小卖部。
没一会儿他背着手拽拽走过来,还在路那头就问:“你猜我买的什么?”
“这种店能有什么?”张涓露出一抹笑。
陈遂故意往左扯了下嘴角,邪痞一笑:“猜不出来,我不给了。”
说着话他就走到孟菱跟前。
孟菱脑子急速转着:“你得给个提示。”
陈遂眼珠转了转,最终妥协:“嗯……你特喜欢的。”
“糖。”
孟菱秒答。
陈遂表情顿时定在脸上,几秒后他点点头:“算你蒙的准。”
话虽如此,他眼角眉梢都淌着笑。
他把手拿到身前,摊开手掌,露出一把糖——三根真知棒,三包跳跳糖,外加五六颗气泡糖和软糖。
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把这些糖果平均分给孟菱和张涓。
张涓有点不好意思接:“这……我是跟着大菱沾光了。”
孟菱说:“你别多想,这是我们俩共同的嘉奖。”
她和陈遂对视一眼,有些默契不言而喻。
她知道他的意思——生活太苦,吃点甜的补补吧。
而他也知道她知道。
他打开一包跳跳糖:“先吃这个吧,吃了这个,没有音乐,照样可以蹦迪。”
张涓和孟菱都是一愣。
愣完了,又都是一笑。
她们都莫名觉得轻松了不少,随后都打开了跳跳糖包装,把糖倒进嘴里。
一粒一粒像星星一般的糖果瞬间开起了蹦迪模式,三个人站在烟火气深处,太阳光底下,感受着舌尖的跳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刻的温柔,是陈遂给的。
快乐总是美好的。
因为快乐总是短暂的。
这股快乐没一会儿就慢慢趋于平静,有些现实问题又不可避免的冒出来。
他们离开面馆后,来到了一个小公园。
张涓苦恼于接下来该怎么办,想明白之前,她不愿回家。
而孟菱给她提了一个建议——离开这里。
孟菱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个建议不是随意讲的。
她知道张涓对父母的偏心积怨已深,就是一直没有勇气反抗,可现在既然张涓已经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其他事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但是张涓有一个最担心的问题——钱。
“可我没钱,能去哪?”
“我可以先借你一点。”
“你学费都是问题,家里的债也都还没还清,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我不能要你的钱,不然我宁可不走。”
“……”
她们俩说话的时候,陈遂在一旁抽烟。
他看似毫不关心她们之间的事,事实上什么都听进心里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给认识的一个朋友发了条微信,对方恰好在线,就与他聊了几句。
后来这一聊就是一下午,六个多小时。
他这边的谈话已经结束,孟菱和张涓那边还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然后他插话进来:“我能说几句吗?”
他走过来,看着张涓:“你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不过你别埋怨孟菱,不是她主动告诉我的,而是那天她去你家,我们打电话她忘记挂断我才听到的。”
他不希望张涓觉得孟菱在背后议论她,因此提前解释清楚。
张涓听完,想了想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还想重新上学吗?”
刹那间天地失声。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连呼吸都是聒噪的,空气都凝固了。
孟菱讶异:“你是说……”
“你在说什么?”张涓更惊讶,“上学?我吗?”
“我咨询过了,辍学一年之内还可以重新返校,但你已经超过一年,要是想上普通高中需要重新参加中考,然后继续高中学业。我帮你咨询了朋友,他可以为你提供学校,你这边的学籍手续走正规流程办理就好。”
陈遂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对了学校在东北,你要是过去就是彻彻底底重新开始。”
张涓深深震撼,嘴巴吃惊的始终没合上:“孟菱,他到底什么来头?”
孟菱努努嘴:“一个……厉害的人而已。”
陈遂闻言,鼻息间漾出一抹笑来。
张涓甚至需要深深呼吸才能平复心情,老半天才说:“可我没钱,怎么上学?”
“你去东北之后可以先打一年工,初中知识半工半读,对你来说应该不费劲。”陈遂用写小说理大纲的思绪来一一帮助张涓捋清,“后续你读书的钱,我可以借你,是借不是给,三年后按利息收费,你不用有太大心理负担。”
“……”张涓仍在迟疑,准确来说,是不敢相信。
陈遂又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直接念函授,现在函授本科只要拿到学位证,也是国家承认学历。你可以边打工,边把函授文凭拿下来。如果担心一开始没钱,我可以借你三个月的房租钱,你发工资还上就好。”
“你凭什么帮我?”
“因为你是孟菱的朋友。”
张涓愣了愣,轻笑:“呵,可我只是她朋友,不是她,你有必要吗?”
陈遂闻言忽然笑了,他伸了个懒腰,眼尾微翘的眸子,乍看有丝淡漠。
孟菱则和张涓一起盯着他,想看他有什么解释。
他讲出的话也是很淡漠的:“你当然不是她。她不会像你这么犹豫,这么胆怯,这么短视,她一定会在我为她安排好后路之前,就想好自己的后路。”
张涓并不能听太懂陈遂的意思,他只知道他在夸孟菱踩自己,她不由问:“你什么意思?”
陈遂并不打算温柔,甚至很想激她一把:“我意思是,张涓,人活着就是看谁比谁豁得出去。”
陈遂这句话让张涓沉默良久。
她微皱眉头,陷入深深的迷茫。
孟菱安慰她:“这不是小事,你慎重点也是应该的。”
张涓又好一会儿没说话,她仔细把陈遂的话咀嚼了一番,才问:“你说可以帮我班里学籍转校?但如果我爸妈查到我档案转到东北了,过去找我岂不是一找一个准。”
“这些需要你自己想。”
“这些你都没想过吗?那你之前设想的那么好,又有什么用。”张涓苦笑。
陈遂闻言有点生气:“把什么事都给你安排妥了,还得给你售后?我们是你朋友,不是你管家婆老妈子,还能事事都替你揽?”
陈遂语气并不算好,但他虽直接却不尖锐:“朋友有难帮一把是应该的,但我们只能给你鱼竿,能不能捉到鱼要看你自己。”
张涓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羞臊的脸颊通红,忽然崩溃,她大哭,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虽然有点小笨,但不至于愚蠢,所以即便陈遂话都说到她脸上了,她也没有反驳的话,她知道他们真的仁至义尽。
她哭了好久,后来哭累了,她一个人离开了。
孟菱叹气:“不知道她会不会想通。”
陈遂却摇头:“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她要学会应对困难,人只有直面生活,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孟菱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张涓终究是被父母压制太久了,想蜕变也只能慢慢来。
她想了想说:“或许是涓子舍不得小镇生活吧,这里虽然落后,但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