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晚欲
于是这场争吵在见血之后终于画下句号。
齐舒婷和曲洛没有课,而顾娆和孟菱是一个班的,她们都要去赶早八的大课,顾娆找了只创可贴给孟菱贴上,还好伤口不大也不深。
顾娆沉默了半路,才对孟菱说:“对不起啊。”
孟菱没说“没关系”,而是说:“下次注意吧。”
顾娆没回话,快走到哲学系大楼的时候,她忽然问:“你们是不是都很讨厌我。”
这么问完,却好像并不需要孟菱给她一个答案:“讨厌好呀,讨厌这种感情比喜欢诚实多了。”
孟菱摇头:“我只知道人贵自爱,别人喜不喜欢,并没有那么要紧。”
孟菱一向话少,因此这番言论惹顾娆一愣,她以一种既不解又欣赏的表情看向孟菱。
孟菱和以往一样平淡从容,与顾娆对视,没有太大的波澜。
她其实更想告诉她——如果你决定夜不归宿,就要理解舍友们的怨言,总不能打扰了别人,还希望别人理解你。
但她没有这么讲。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阿娆!”
孟菱和顾娆一先一后回头,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黑,戴眼镜的男生跑过来,顾娆很快换了表情,叫了声:“老公。”
如果没记错,这个人叫徐梁,就是不知道是哪个“liang”,许嵩徐良汪苏泷那个良吗?
念头并没有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结太久。
因为孟菱看到还有一个人,正踩着树叶缝隙的漏光不慌不忙走过来。
“遂哥也有课啊?”顾娆问了一句。
陈遂走近,看了眼孟菱,又随意将目光转到顾娆身上:“你们也有课。”
顾娆说:“是啊。”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徐梁故意讨笑,“妹妹是早八人,我也是早八人,谁又比谁高贵呢。”
“你什么时候跟阿卓学嘴欠了。”顾娆拧了徐梁一下,又问,“怎么你和遂哥一起从欢乐岛离开,人家清清爽爽,你还是浑身烟酒味?”
陈遂穿黑色卫衣外套,拉锁拉了一半,露出一截白色短袖,裤子是黑色运动裤,鞋是白色的椰子鞋。把运动风穿的很时髦。
他和昨天穿得不一样了,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喷了新的香水味,柑橘味中夹杂着薄荷味,孟菱闻不出是什么牌子。
徐梁揉着被顾娆拧过的地方,哼了一声:“我那叫不拘小节,不像某人,专门回家洗澡换衣服,不知道的以为他要相亲。”
徐梁这么说,陈遂只是一笑,然后忽然又把视线移到孟菱脸上,问:“破相了?”
孟菱说:“不小心弄的。”
顾娆“呀”了一声:“光顾着说了,快走吧,点名要迟到了。”
孟菱说“好”,顾娆紧接着拉住她的手往前跑。
身后传来徐梁的呼喊:“中午一起吃饭!”
跑到教学楼,顾娆才停下来。
孟菱跟她一起在门口顺气儿,平复呼吸。
顾娆往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孟菱说:“挺……”
“别说‘挺好的’这种说了等于没说的话。”顾娆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喘着粗气打住了她,问,“具体点。”
孟菱想了想:“真的挺好的,徐梁应该是我见过戴眼镜最好看的男生。”
“不是,徐梁这种一眼就能望尽的男生有什么好聊的。”顾娆哭笑不得,“我说的是陈遂。”
孟菱一怔。
顾娆摆摆手:“算了,真快迟到了,以后再说吧。”
孟菱看了眼手机,还差两分钟到八点,于是赶紧往教室那边赶。
一上午的课很快结束。
中午放学,顾娆要和徐梁一起吃饭,孟菱自己去食堂吃。
结果走到半路,班里一个叫杨琛的男生追上来,非要请孟菱吃饭。
这个人从军训开始就一直缠着孟菱,平时见她喜欢泡图书馆,他还常去图书馆蹲她,有一回下雨,孟菱从图书馆出来,他非要打伞送她,孟菱很直接说“同学,你这样只会让我为难,让我看到你就想躲着你”。
后来有一段时间杨琛没有再打扰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又开始出现在她面前。
孟菱进了食堂,杨琛就亦步亦趋也跟在身边,孟菱的拒绝对他来说好像耳旁风,正愁怎么办,她迎面撞上顾娆一群人了,于是想都没想就跑过去,说:“阿娆,我和你们一起吃吧。”
毕竟是一个宿舍的,顾娆看到杨琛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就说:“好啊。”
孟菱二话没说环上了顾娆的胳膊。
杨琛见状,也没再坚持:“孟菱,那我下次再请你吃饭啊。”
孟菱没搭理,杨琛停顿了两秒,转身走了。
陈遂看着杨琛走入乌泱泱的学生堆里,不由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之前在图书馆外纠缠孟菱的男生。
他扫了孟菱一眼,还挺抢手的……
今天的午饭陈遂请客,他们七个人,食堂只有四人桌,他们把两个桌子拉到一起拼桌吃。
没一会儿大家就买了一堆吃的回来,所有的食物摊在桌子上,大家随意吃。
陈遂面对面建群,给大家发了一千块钱红包。
每个人都特别开心的领到了钱。
只有孟菱,没加群,也没伸手去夹桌上五花八门的小吃,而是坐在最边上低头很安静的吃她那份盖浇面。
陈遂不动声色看着她。
胸腔里闷着笑,想笑出来,又怕小姑娘抹不开面子。
她那碗面全是青椒,她吃的嘴巴都红了,像被人强吻过似的。
陈遂无语,忽然站起来。
阿卓问:“干嘛去?”
“买点喝的。”
“还用您亲自去?交给我吧?”阿卓笑嘻嘻,却没起身,摆明了口嗨。
陈遂走他旁边,捏了下他肩胛骨,把阿卓疼得一僵,皱着脸张着嘴,两秒钟都没叫出来。
等陈遂走了,他大骂一声:“陈遂,你真他妈混蛋!”
徐梁说:“得了赵屿卓,你这口嗨的毛病只有遂哥治得了。”
“……”阿卓继续骂骂咧咧。
孟菱瞥了他一眼,如果没记错,他和徐梁差不多高的个子,目测一八零。
徐梁长得可爱,戴黑框眼镜,挺显小,和顾娆看外表更像是姐弟恋,每次开玩笑都像是小孩子淘气。而阿卓不一样,阿卓话多,典型的嘴欠,但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因为他是那种很漂亮的帅哥。染着红毛,打着耳钻,带个假发套可以扮女人。
陈遂很快回来,阿卓一秒切换安静如鸡模式。
他买来七杯冰镇柠檬水。
放在桌子上,大家一杯接着一杯的把自己那杯拿走了,最后桌上只剩一杯,冒着细密沁凉的水汽,孤零零站在那。
陈遂伸手把那杯拿过来,取开吸管“啪”一声插进去。
满手的冰水,他递给孟菱的时候皱了下眉:“有纸吗,擦擦再喝。”
孟菱用她那似蹙非蹙的眉毛,清澈澈水澄澄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垂眸,咬了咬唇,踌躇了一秒接过来:“谢谢。”
那一秒,好像在做什么天大的决定似的。
要不是有人在,陈遂一定要直白的问:“不想喝啊?”
她一定会很懵。
那他这时候就会说:“不想喝还我。”
看她怎么下得来台。
七七八八的人在七嘴八舌的胡侃乱聊。
只有孟菱,安安静静的。
她那一排坐着三个女生,三杯柠檬水摆在面前,两杯吸管上有口红印,一杯没有。
可是那杯的主人,嘴巴红的和另两位不相上下。
陈遂莫名心神摇曳。
不知道为什么又接着刚才的设想继续想了下去,如果他说“不想喝还我”,她会怎样?
他以一个写故事的人的敏锐洞察力来思考。
想到的结果竟然是——她心平静和说“我还你钱”,然后从包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五块钱,不那么有气势,却很打人脸的拍在他面前。
“魂儿被谁勾走了?”
阿卓嬉皮笑脸把陈遂换回神。
陈遂:“吃你的饭吧。”
阿卓说:“刚才人家顾娆说看过你的书来着。”
陈遂看了眼那个叫顾娆的女孩:“是么。”他习惯性的摆弄着手腕上的菩提,随口一说,“最喜欢哪本?”
顾娆好像就等着陈遂问这句呢,迫不及待说:“《不知道名字的花》。”
孟菱擦了擦嘴,不吃也不喝了,也想听听顾娆要说什么。
“这本好像是遂哥豆瓣评分最高的一本吧?”徐梁也算陈遂半个书迷,“怎么喜欢这本啊?”
“就是在看的时候,我就特别感慨,一个男作家怎么那么会写女人?”顾娆连连感叹,“这篇文的女主角太丰满了,出身微寒,像一根野草一样,看似柔弱,实际上却拥有春风吹又生的勇气。只有疾风才能知劲草,生活越是磨难重重,她越是顽强不屈……”
孟菱听着顾娆的话,太阳穴上一根筋突突地跳。
顾娆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