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晚欲
“不用了,以后还怕没有喝她茶的机会吗。”陈遂接过莫雨薇的话。
莫雨薇笑:“不是您刚才说要视察工作的么。”
陈遂笑:“送她回家。”
莫雨薇微愣,这四个字莫名亲昵。
可他后头又接了一句:“不是您中午交代的吗。”
莫雨薇一愣,很快失笑,又对孟菱说:“好啦,你快去换衣服,别让陈老板等太久。”
他们俩说话,孟菱自然是插不上话的,这会儿他们让她离场,她求之不得。
孟菱很快站了起来,看着陈遂:“我五分钟就好。”
陈遂视线扫在她衣服上:“去吧。”
孟菱很快与他擦身离开了。
陈遂目送她穿过长廊。
他忽然改主意了,她不该是烟青色,更像是淡紫色。
烟雨霏霏,她一身淡紫色的旗袍,忽然让他想到戴望舒的《雨巷》,一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还看呢?”莫雨薇用三个字让陈遂收回视线。
她一副“如实交来”的模样:“你的视线可落在孟菱身上太多回了啊。”
陈遂靠在门框边,抱着胸,笑了笑也不说话。
莫雨薇顿了顿,站了起来,走到陈遂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把握。”
陈遂这才回以一笑:“嫂子,我可是老实孩子。”
言外之意——他不会对小姑娘怎么样。
可听听这话音儿,再瞧瞧他说话的姿态,要多混不吝有多混不吝,莫雨薇给他胳膊上来了一掌:“你给我滚吧。”
陈遂很配合的苦着脸“嗷”了一声。
莫雨薇摇摇头,也不管他,径直走了:“不和你说了,我看楼下有没有要帮忙的。”
陈遂目送莫雨薇走远,想了想来到更衣室门口,敲了三声门:“孟菱。”
里面迟疑了两三秒才回话:“我马上好。”
“我先下去,你过十分钟再下来。”他问,“认识我的车吗?”
里面又过了两秒才说:“认得。”
陈遂莫名勾了勾嘴角,紧接着转身下楼了。
她是记得他的。
或许是捡帽子那次,也或许是公交车站的那次对视,总之她记得他。
陈遂是小跑着下楼的,一颠一颠没个正形,来到大堂又恢复正经,酷酷的手插兜,对晴晴说:“给柳姐说声我来过。”
也不管晴晴是否答应,接着就离开了。
他冒着小雨上车,进到车里抖了抖雨,打开车窗,点了根烟抽。
烟抽完一整根,孟菱才从茶馆出来,他见她左右望了望,视线扫过他这边,定格到他车上,然后用手撑着脑袋,小跑过来。
她穿得很普通,白色的印花T恤,紧身小脚裤,踩白色的运动鞋,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
把普通的衣服穿好看才不容易。
孟菱拉开车门,弯腰朝车里张望:“我身上有点湿。”
怕弄脏他的车。
陈遂失笑:“嗯,再站一会儿更湿了。”
孟菱一僵,很快钻进车里。
她的白色T恤被雨浸湿之后,有点透了,隐隐露出内衣的弧形,她低头看了一眼,转脸问陈遂:“有纸吗?”
陈遂把纸巾递给她,她抽了两张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往门边挪了挪,说不上紧张,但多少有点拘谨。
陈遂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说,驱动车子,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孟菱把擦完水的纸揉成团放进了自己包里,才开始系安全带。
后面的五分钟时间里他们都没有一句交流。
直到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停下,孟菱往外看,恰好斜对着一家书店,她看到外面贴着一张海报。
她扭脸对陈遂说:“我看到你了…还有……”
她话没说完。
陈遂稀里糊涂往她那边的窗外看过去,搜寻了那么三四秒才意识到,她说得是书店外张贴的畅销书海报。
然后他目光一紧,与他海报并列的是他“母亲”宋舒云的新书预售海报。
她刚才没有把话说完,看来不是对他一无所知。
他收回目光,恰好交通指示灯变绿,他加快了油门:“你还挺了解我?”
语气带着揶揄。
她乖巧点头:“嗯……我是你的书粉。”
陈遂:“……”
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实诚,还是说她不解风情。
他单手把着方向盘,戴着菩提的那只手把刚才点过烟的那只打火机拿起来把玩,有一搭没一搭开盖噌火,问她:“你名字怎么写?”
她感觉他话题跳的好快,转脸凝视着他:“你不是知道么。”
他脑子里浮现出那张简历,目视前方,却微微歪了歪脑袋笑:“你又没说是哪个字。”
她吃了一瘪,抿抿唇说:“菱角的菱。”
他微微蹙眉,把打火机随手“啪”地扔在一旁,摊开手掌:“不记得怎么写了。”
她看着他的动作,缄默不语。
可是没有想很久,就伸出了手,用指尖在他手心上板板正正写了个“菱”字。
她手触碰到他的时候,他掌心麻了一下,旋即整个人僵住了。
他只是想逗她,没想到她真的会写,扭头瞥她一眼,低眉顺眼,沉静安然。于是他更想逗她了,懒懒笑说:“痒。”
她想也没想就回:“是你让我写的。”
她收回了手。
他攥紧手心,感受涟漪不褪,在皮肤上晃着细微波涛。
“这么乖?”他漫不经心笑笑。
她蒙着雾一样的眼睛凝视他:“什么?”
“让你写你就写,不怕我是个人面兽心的流氓?”
“你不像。”
“呵。”他笑得卧蚕变深,“什么像不像的,这年头连禽兽都衣冠,对男人都警惕点。”
孟菱抿了抿唇:“可你会吗。”
“会啊。”他很倦懒,“男人没个好东西。我不是男人啊?”
“……”
孟菱顿住了。
又到红绿灯了,他踩了刹车。
孟菱想了想,掏出手机,飞快打了个字。
她把手机扬起来给他看,他只是一扫,却准确无误的瞥见她备忘录里写的“菱”字。
他问:“什么意思?”
她说:“其实不用非写你手上,也可以打字给你看。”
他缄默看着她。
她笑:“我觉得你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对你是放心的,所以写就写了。”
陈遂怔住了。
“嘀——”
身后传来一阵鸣笛声,他回神,脚踩油门。
她的那双眼睛,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分明一丝浊气都没有。
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她道德绑架了的感觉?
孟菱不动声色偷瞥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有一种既放心又不放心的感觉。
所以刚才她才会在他手心里写完字之后,又强调对他有多放心。但听完他交代她的话,她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现在他在安心开车,她转头去看窗外,让自己安静的像不存在。
后半程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直到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接了通电话,对方说了什么,他笑了:“怎么回回都是你给我打电话,阿卓呢,挣哥呢?”
“又唱K,腻了都。”
他鼻息间哧了一笑:“行,我过去。”
“……”
他声音很好听,很清澈,会让人想起清泉滑过嶙峋的石子的声音。
可偏偏,他身上除了声音之外,没有一丁点山野气,余下的部分更像是大都市里特别调制出来的鸡尾酒。
孟菱没有尝过鸡尾酒,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