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高考的淘汰制,从高一就开始了。
一部分学习格外优秀的学生会被重新录入“实验班”,这是教育局明令禁止不许设置“尖子生班”“状元班”后的产物,不过是换了名字,实质仍旧大同小异,还是成绩拔尖的那一批人,配置最好的教学资源。
剩下的班级,会拆掉十个排名最差的班,再设置十个文科班。被拆掉班级的这些学生,再根据文理选科、随机分配到其他的班中。
叶迦澜肯定要进实验班的。
许盼夏也想进,但她不确定自己能否被选中。
无论如何,这个酷热的夏天还是悄悄来临了,期末考持续三天,最后一刻考完后是傍晚,许盼夏在校门口的摊位上挑了一纸碗麻辣烫,吹一口热气,咬下泡着汤水的脆脆脆骨肠。
夏天热了。
叶光晨和许颜女士又要长时间出差,恰好家里的保姆请假回家,大约两周,才能回来上班。家长永远不放心孩子在家,简单一商量,将他们俩和暑假作业一同打包送回爷爷家。
夏天的爷爷家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了,小菜园里爬着茁壮的丝瓜藤,还有长长的豆角,用竹竿架着生长的黄瓜,还有从地下抽上来的冰凉地下水,最适合冰那种深绿色、条纹粗壮分明的红瓤大西瓜。
这房子有个低矮的小阁楼做粮食储藏室,下面冬暖夏凉,晚上睡觉甚至不用开空调,只要打开窗,就能有凉凉的风送进来。若要非说美中不足,那就是太阳能老旧了,每次蓄的水只够两人洗澡,许盼夏和叶迦澜都是在中午去洗,这样重新上的水,能在一下午时间晒热,供两个老人清洗。
除此之外,许盼夏感受不到什么缺点。
她和叶迦澜仍旧是隔着门帘睡,不过原本是厚厚棉帘,现在换成薄薄的布帘。她英语成绩不好,叶迦澜就陪她一同补习英语,监督她背单词,背不出就要打手心——
叶迦澜用的劲儿不大,但还是会把许盼夏打得掌心红红。奶奶看到了,箩筐也不要了,丢在一旁,心疼地把许盼夏搂到自己怀里,瞪着眼问叶迦澜怎么欺负妹妹。
许盼夏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学习,吃饭,睡觉,都有叶迦澜在。
在入住的第五天,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叶明超。
他是高考刚结束、被父母“流放”来的。虽然他住在自己爷爷奶奶家,但喜欢往这边跑,找叶迦澜玩。
许盼夏对他客客气气的,和对其他表哥没区别。叶明超小小年纪,深受父母影响,喜欢谈什么人脉啊什么在社会上混啊之类的话,偏偏他的声音很怪,字与字之间好像都黏连在一块儿,吐字不清晰,听起来像生病感冒的声音。
大部分也是方言,许盼夏听起来吃力,更少和他聊天。
叶迦澜和叶明超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普通堂兄弟的关系。俩人兴趣爱好截然不同,大约因叶迦澜是唯一一个不会拆穿他吹牛的那个人,叶明超特爱和叶迦澜聊天,天天往这边跑。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叶迦澜不在家。
许盼夏在睡午觉,他去电器店找老板,想要重新给爷爷奶奶家装个新的、蓄水量大的太阳能。
那天格外地热,许盼夏在凉席上醒来,一身的汗。她不喜欢,便拿了衣服去楼下洗澡。爷爷奶奶还在午睡,大门开着,狗在窝里打着盹儿,蝉鸣嘶哑。
许盼夏把衣服脱了丢进洗衣机里滚,自己在里面洗澡,想着等洗完澡,刚好可以把衣服拿出来晾晒。上了一年高中,她习惯性地珍惜每一分钟,习惯性地规划好最节省时间的行动。
但她不知道有人会来。
那时许盼夏刚洗完澡,换上宽松的睡衣,正拿毛巾擦头发。她还没拧门把手,就透过不透明只透光的玻璃门外看到男人的影子——这玻璃门是磨砂的,还是单向的,外面看不清里面,里面能看到外面的光和模糊的黑影,为的是弥补洗浴间的采光不足。
许盼夏瞬间屏住呼吸。
那身材宽又方,绝不是叶迦澜,脚步沉重,她一时分不清,只低头惊恐地看,确认自己反锁好门。
洗衣机的轰隆声在这时停下,响起提醒取衣服的滴滴声,男人低头,打开洗衣机的门,掏了一把衣服。
许盼夏模糊地看到那个人影把她衣服拿起来往脸上贴。
她差点呕吐。
好在对方好像并没有其他想法,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又将那些衣服重新塞回洗衣机。
快走快走快走……
许盼夏害怕地想,她祈祷叶迦澜和爷爷快点来,快点把这个恶心的人抓住;不,如果这个恶心的家伙很强壮的话,那就让他快快走开,然后再报警……
蓦然。
人影倾倒,隔着玻璃门,许盼夏看到那人影的手握住门把手。
门把手响了。
上了锁。
他没打开。
又是重重一拧,暴躁到好像门框都在抖。
然后是叶明超那特有的、每个字都好像被粘在一起的声音:“夏夏妹妹,你在里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注:对联来自传统民居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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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许盼夏(十六)
许盼夏提高声音:“你要干什么?”
她声音大,发狠:“爷爷奶奶就在屋里睡觉。”
他不说话,还在拧着门把手:“我进来洗个手。”
浴室里氤氲着水汽,又潮又闷,许盼夏说:“院子里也有水龙头,我哥马上就回来。”
叶明超终于不拧门了,讪讪:“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许盼夏说:“关你什么事?!”
“爷爷叫我来吃饭,”他声音终于降下去,“夏夏,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别害怕,哥没别的意思。”
许盼夏的汗毛都要齐刷刷竖起来,她第一次懊恼自己竟没有带手机进来,不然现在就能立刻给叶迦澜打电话……
“夏夏,”门外的叶明超又开口,还是让许盼夏不适的声音,好像咬着每个字,“你是我叔叔第二个老婆的孩子,是吧?你跟你妈姓,也不姓叶。”
许盼夏说:“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叶明超说,“我还是觉得你误会了今天的事,你要是想和爷爷奶奶告状,也成。我姓叶,我和他们有血缘关系,我是男的,我是我爸我妈的独苗苗。”
说到这里,许盼夏听到叶明超脚步声渐渐离开的声音,他走到院子里,和爷爷说话,笑着喊爷爷,应该还拿着什么礼物,只听见爷爷说“哎呀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他们聊得热切,许盼夏在又闷又潮湿的卫生间感觉到些许的窒息。
她还是不敢出去,等到听见奶奶和叶迦澜的说话声后,她才匆匆出来,衣服还好端端地放在洗衣机里,是她的裙子和内衣,她现在看到就感觉到恶心、作呕,用黑色的塑料袋装走,刚踏出门,烈日照脸,迎面撞上叶迦澜。
叶迦澜穿着一件纯白的T恤,白得晃眼。叶明超早就走了,奶奶在院子里摘菜:“迦澜,等会儿把菜给超超送过去啊,他好不容易来一回,他爷爷家的菜园没什么东西……”
叶迦澜应一声,看着脸色发白的许盼夏:“怎么了?”
许盼夏把差点出口的话又咽下去。
她知道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她不过是借了叶迦澜的光,才能够幸运地拥有爷爷奶奶和父亲;可她的确和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
许盼夏不知道该怎么提。
更何况,的确没什么证据。
难道要报警,让警察去提取那些衣服上的DNA?倘若真闹得这样大,那爷爷奶奶……
许盼夏听说过一句话。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叶明超和他们流着一脉的血。
她还是想干呕,手中的衣服也让她厌恶。许盼夏问:“哥,我这衣服不能要了,脏了,你知道该扔哪里吗?”
“嗯?”叶迦澜看着她湿掉的头发,很快明白,妹妹刚才洗过澡,他说,“脏了?是生理期弄脏了?”
许盼夏点头。
“给我吧,”叶迦澜说,“下午我给你烧了,行吗?”
许盼夏递给他。
她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她还没有成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妈妈倒是教过她,一定要坚定地报警,让警察处理,可是大约妈妈也没有预想到这样的局面,她没有教过许盼夏,面对“亲戚”的骚扰应该怎么办……
她还太小。
……以后她注意一下,避免和这个人独处。
许盼夏乱糟糟地想,反正再住上一周就要回去了。对方应该也不会久住,她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损失了一套衣服……
她还是想要给妈妈打电话,下午开了视频,想要对妈妈倾诉。但从视频中看到许颜明显憔悴的脸后,许盼夏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妈妈工作也很辛苦。
况且有惊无险……应该没什么事?
叶迦澜看出她下午状态不对劲,问了几次,许盼夏只说是自己洗澡闷久了,有点头晕。叶迦澜便重新清理了浴室的通风口,下午来更换太阳能的人来了,许盼夏坐在屋檐下,吃着爷爷递过来的西瓜,怔怔地看着院子中人来来往往,看到太阳下山,她忽然想家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叶光晨那个漂亮的大房子也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还是和许颜相依为命的破房子,狭窄,吵闹,拥挤。
可在妈妈身边,她永远都是最安全的。
那套衣服也烧了,院子里有一块专门用来焚烧的地方,许盼夏亲眼看着那些被弄脏的衣服在火焰里化为渐渐融化。裙子无辜,但她心里有障碍,绝对不会再穿上身。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穿着得体,只要自己改到晚上洗澡,只要自己减少外出和人独处的机会……许盼夏以为这样就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周。
爷爷会乐呵呵地教她挑西瓜,教她怎样去河边钓鱼,奶奶在她被勾破的连衣裙山绣了朵牵牛花,漂漂亮亮,独一无二。
叶明超没有走。
晚上,他和自己爷爷一同过来玩,几个人组了牌局,许盼夏不参加,她避对方如蛇蝎,吃完饭就早早躲回自己房间休息。
具体的细节她不想回忆。
只感觉脸被人轻轻摸了几下,许盼夏一抬头,看到站在她床边的叶明超,对方已经解下裤子,盯着她。大约是没想到她觉这样浅,他惊慌失措地提起裤子就要往外跑——
许盼夏彻底爆发了。
她抄起旁边的书,狠狠地砸到对方脑袋上:“你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