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困渡 第48章

作者:晏执 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现代言情

  “就......”苏晚青偷偷看他,“芳草路那家肆光餐厅,可以吧?”

  其实她下午给闻宴祁发消息的时候,本来想请他吃日料的,但Doris当时正好挪椅子过来找她聊天,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的预约页面,非常惊喜地说,她和周黎晚上也要去这家吃。

  苏晚青只能紧急避险,临时更换了餐厅。

  “我吃什么都行。”闻宴祁说完默了几秒,又淡声补充了一句,“但那家很贵。”

  苏晚青听到他这样说,阔气地笑了声,“没关系,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请你吃贵点儿是应该的,而且过几天也要发工资了。”

  话是这样说,可当苏晚青踏进那家人均两三千的餐厅时,还是禁不住肉疼,身着制服的侍应生帮他们推开门,目之所及皆是明晃晃的金饰,灯光错落有致,地毯是暗红暗紫的配色,厚实的脚感,苏晚青每一步都踩得很重。

  闻宴祁就比她得体许多,再转眼看,他身上那套简单的衬衫西裤也变得极为隆重,袖管半折停在手肘处,冷白手腕上戴着手表,表盘是精致切割过的光面,和他的人一样,在亮眼处会变得更亮眼。

  苏晚青下意识抚了一下裙摆上的褶皱,懊悔着应该回家换身衣服再来。

  侍应生领着他们在预订好的餐桌前坐下,然后递过来菜单,苏晚青直接抬手,“给这位先生看就好了。”

  闻宴祁似乎是瞧出了她的拘谨,接过菜单,随便点了几道。

  服务员离开的时候,桌旁刚好经过一个短发女人,个头很高,加上高跟鞋该有一米八左右了,身穿藕粉色抹胸短裙,气质很张扬,被服务员领着走向他们后面那张餐桌,经过时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闻宴祁脸上,非常明显的打量。

  苏晚青都注意到了,闻宴祁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薄白眼皮掀起,看向得却是她,“律师怎么说?”

  这问得就是章荟的事情了。

  苏晚青去报案之前,李泉特意领着她去见了一位律师,说是闻宴祁公司法务部的经理,他说了许多法律条文,也分析了立案调查后的走向。

  默了几秒,苏晚青回答:“葛律师说要以破坏交通工具罪论处的话,车子没有实际发生倾覆,很难追究刑事责任,但要是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论处的话,数额超过五千已经构成犯罪,就可以追究刑事责任了。”

  闻宴祁听她背书似的念了一段,“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是啊。”苏晚青扁扁嘴,“给她留下案底,让她赔偿经济损失,我也就没什么别的诉求了。”

  闻宴祁握上圆杯,玻璃瓶口折射出细碎的光,沉默几秒,他蓦地开口,“道歉呢?”

  苏晚青愣了一下,“可她应该不会道歉吧。”

  她寄希望于法治,是觉得法律是惩恶扬善的利器,但利器只能规范行为,不能规范人心,这一点苏晚青也想得清楚,章荟既然能做出这件事,恐怕是觉得她柔善可欺,她会去报案估计就已经超出章荟预料了,之后还要让她道歉,可能性应该不大。

  闻宴祁看着她,也许是瞧出了她的遗憾,淡声道,“她会的。”

  这句话说得笃定,苏晚青抬眼去看,闻宴祁恰好移开目光,月白色的手端起杯子,下巴轻抬,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配上刚刚略有些轻狂的语气,是真的有些孤绝的冷淡美感。

  苏晚青的心不可抑制地动了一下。

  那之后的进食环节,她就变得有些束手束脚了,慢条斯理地切牛排,小口小口地喝石榴汁,完全一副文静淑女的样子,闻宴祁不说话,她就也不多说一句。

  席上安静了二十分钟,直到苏晚青去卫生间。

  她刚起身就想起什么,转过头,伸出一根食指点着闻宴祁,“我去上卫生间,你不要偷偷去买单。”

  闻宴祁着实愣了一下,人情练达这块儿,苏晚青似乎格外有天赋,他虚勾唇角,散漫地笑了笑,“说好你请客,我买单干嘛?”

  “那就好。”她转身走了。

  进了卫生间,苏晚青一眼就看到了洗手台边补妆的女人,栗色齐肩短发,藕粉色裹胸短裙,令人仰视的海拔,身材十分火辣。

  对方也看见了她,竟然朝她点头微笑了。

  苏晚青颇为意外,随之也回应地牵起了嘴角。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当她从隔间出来的时候,短发女人还没走。

  苏晚青走到她旁边的圆盆旁洗手,拧开水龙头,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抬眼,在镜子里对上短发女人的视线。

  四目相对,对方蓦地弯起唇,合上散粉盒,也不再迂回,开口问她,“美女,方便问你个问题吗?”

  苏晚青怔愣地点头,“你问。”

  “首先,我无意冒犯,如果不小心惹你不开心了,我先道歉。”对方也是个说话爽朗的人,嗓音很亮,笑容明媚,“其次......我就是想问问你,坐你对面那帅哥,他是你男朋友吗?”

  听到这里,苏晚青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从一开始明目张胆的打量,到刚刚突如其来的示好,原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因为我刚刚听到你说请他吃饭,就想说如果你们不是情侣关系,那我待会儿就去找他要个联系方式。”

  对方直勾勾地盯着她,苏晚青心中愕然泛起一阵酸涩。

  “他不是我男朋友。”

  短发女人开心地双手抱拳,“谢谢你啊。”

  她说完就把台面上的化妆品收到手包里,拿起手机转身要走。

  苏晚青还站在洗手池旁,水流声响在耳侧,像是带着某种隐秘的提醒,她沉沉地吁了一口气,心头陡然冒出了一股子上不得台面的冲动。

  关上水龙头的下一秒,苏晚青听到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声,仿佛响在耳畔似的,竟然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但他是我老公。”

  短发女人转过身,嘴唇微张几秒,极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苏晚青朝她摇了摇头,“是我抱歉。”

  短发女人走了,苏晚青捂着心口,心烦意乱地站在原地,不说难受,说也难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闻宴祁有没有艳遇跟她有什么关系?

  原地杵了几秒,她魂不守舍地回去了。

  隔着老远,闻宴祁就看见苏晚青垂头丧气的样子,眼睫向下垂着,像是地上有钱捡似的,一只手握拳,反复砸向另一只手的掌心,懊悔又愤懑。

  待她坐下,他才开口,“怎么了?”

  苏晚青这会儿还心虚着,刚搅了闻宴祁一桩姻缘,有些无法面对他,眼都没抬一下,胡乱地应着,“没事,就是感觉有些闷。”

  闻宴祁瞧着她确实有些郁闷,出声提醒,“你的手机刚刚响了好几声。”

  “啊?”苏晚青拿起来看。

  是杨沅沅发来的微信,七八条,充斥着各种哭泣的emoji——

  “青青,我要做手术了,在市一院,我好害怕,你能过来陪我吗?”

  苏晚青吓了一跳,陡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有几缕头发从鲨鱼夹的缝隙中落了下来,垂在她颊侧,小脸一片惨白。

  闻宴祁眉心轻蹙,“发生什么事了?”

  “我朋友生病了,在医院马上要做手术,我得赶过去陪她。”苏晚青手忙脚乱收拾包,“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买单你吃完再回去吧,今天不算,下次再好好请你吃顿饭,我得先走了。”

  闻宴祁也站起来,他腿长,两步就迈到了她身旁。

  苏晚青回拨了电话给杨沅沅,可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兀自慌乱的时候,闻宴祁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开车送你。”

  他目光温润,仿佛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苏晚青皱紧的眉头舒缓下来,“那我先去买单。”

  “不用买了。”闻宴祁直接拎起了她的包,“这家餐厅是翟绪姑姑家的。”

  -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医院。

  苏晚青去护士台问了一下,只说名字的话,没法得到患者信息,杨沅沅话说到一半就失联,她急得不行,脑补得场景都是车祸之类的意外,杨沅沅不是滨城本地人,本科和研究生时期都在住校,在这儿也没什么亲人。

  “那您查查有没有车祸送过来的病人?”苏晚青趴在服务台前,眉眼都是急色。

  闻宴祁走过来,将她带离了服务台,“你朋友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苏晚青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有个叔叔是这家医院的神外科主任,你把名字告诉我,我问问他。”

  “她叫杨沅沅,杨是杨树的杨,沅就是那个......”苏晚青急着想带“沅”字的组词,想了几秒没想出来,干脆握住闻宴祁的手,“我写给你看,很简单的。”

  闻宴祁面色微有错愕,敛下眼皮,看着苏晚青将他的手摊开,又伸出自己的食指,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刻下痕迹,酥麻的感觉还未贯穿脊背,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苏晚青灵机一动,开窍了。

  “不对,我干嘛费这事儿。”她立刻放下了闻宴祁的手,再抬头,认真地说道,“就是三点水再加一元两元的那个沅,你知道吗?屈原有一首诗,里面就有这个字,但我忘了哪句啦!”

  闻宴祁看着自己突然悬空的手,握成拳,又垂到了腿侧,苏晚青还在他面前喋喋不休,他胸闷气短,随口应了声,“知道了。”

  这句语气稍稍有些冷淡,苏晚青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闭嘴了。

  闻宴祁总共打了两通电话,第一通描述杨沅沅的信息,女,25岁,名字是三点水再加一元两元的那个沅,有可能是车祸之类的意外,大概率是在外科。

  挂了电话,就看见苏晚青忧虑的眼神。

  她的担心都写在脸上,眉心轻轻蹙着,不确定地问他:“应该是小手术吧?”

  “嗯。”闻宴祁垂眼看她,颈侧的头发落下来两束,他也不知怎么,突然就伸出手,撩起了那两束头发,搭到了鲨鱼夹的上面。

  苏晚青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睁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嘛?”

  闻宴祁想说自己是想帮她整理头发,可下一秒,那两束头发又落了下来,再次贴到了颈侧。

  默了几秒,闻宴祁移开了视线,也转移了话题:“肯定不是什么大手术,不然术前应该发不了消息。”

  苏晚青犹疑地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哦”了一声。

  没过多久,第二通电话打来,闻宴祁走到一旁接听,两分钟后,表情有些无奈似的,走到苏晚青面前,开口问:“你那个朋友,生日是1月27?”

  “对对,就是她。”

  “阑尾炎,慢性的。”闻宴祁领着她往电梯口走,“她自己来得医院,手术采用得也是局麻,腰椎以下半麻醉,术后躺六七个小时就能下床活动了。”

  “......”

  苏晚青万万没想到她脑补了半天的严重意外,最后居然只是个局麻小手术,等他们坐电梯上去的时候,杨沅沅已经被推出来了。

  她那会儿脸庞还挂着泪滴,一看见苏晚青,就哼哼唧唧地握上了她的手,带着哭腔:“妈的,局麻怎么那么疼?早知道我选择全麻了,睡一觉就完事了!”

  苏晚青转过身,从床头柜上端下来一杯温水,扶着吸管递到她嘴边,眼神温软地看着她,半晌,叹了声气,“你也真是,话说一半就失联,就是割个阑尾,我还以为你出车祸了。”

  “......”杨沅沅瘪瘪嘴,闷声喝了几口水,喉咙依旧干涩得很,“不吓吓你,我怕你不过来。”

  苏晚青放下杯子,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我又没事,为什么不过来?”

  “谁知道你啊。”杨沅沅垫高了枕头躺下,“自从跟那什么野男人同居以后,天天找你都说忙。”

  说巧也是巧,杨沅沅这句话刚说完,苏晚青就下意识回头,闻宴祁的脚步刚迈进来,手里还举着想挂断还没来得及挂断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翟绪的笑声:“喂,野男人,说你呢!”

  三个人的目光从空气中相接,凝滞了整整四五秒。

  杨沅沅率先反应过来,暗暗抓住苏晚青搁在床沿上的手,压着声音,“库里南!是那天晚上在我们小区门口......”

  她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声音越来越轻,“他就是你那个......”

  剩下的三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最后还是苏晚青反握住她的手,在肯定的目光中帮她补全了那句话,“嗯,野男人。”

  闻宴祁脸色擦黑,挂上电话后走过来,这算是他第一次见苏晚青的朋友,刚刚翟绪在电话里叮嘱他,想追一个女生,讨好她的闺蜜是最好用的捷径。

上一篇:月光盒子

下一篇: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