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经这一提醒,韩锦书才想起来,点点头:“哦,对。你上次说他老婆刚生完孩子。”
紧接着又发自内心地称赞:“亲自照顾老婆坐月子的男人凤毛麟角,太少见了。你们公司的阿杰还真是个好男人。”
言渡闻言,静默了大约五秒钟,然后说:“我已经跟弗朗交代过,等你怀孕的时候,我会休假一年,全程陪伴你孕期和待产。你的一切衣食起居,我都会提前学习,亲力亲为亲自照料。”
韩锦书:“……?”
韩锦书相当蒙圈,完全不知道这位大佬怎么无端端的忽然提这茬,又是好笑,又是奇怪:“我们在聊阿杰,你莫名其妙说这个做什么?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而且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怀孕?待产?言总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言渡侧目看她一眼,“你刚才说,亲自照顾老婆坐月子的就是好男人。”
韩锦书点头:“我这样夸阿杰,是实事求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言渡语气很冷静:“那你怎么不夸我。”
韩锦书:“……蛤?”
言渡语气更加冷静:“我也是好男人。”
韩锦书:“。”
韩锦书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半晌,才皱了眉,不可思议道:“言渡先生,你这句话,我怎么越听越觉得酸溜溜的?”是她的错觉吗。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老婆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我在吃醋。”
韩锦书:“…………”
韩锦书简直要给这位心思叵测的暴君跪了。近日以来,他又是满口骚话,又是无端吃她的飞醋,真的让她好困惑。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外星人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言渡绑走,替换了他的大脑神经。
车厢内莫名一阵死静。
好一会儿,韩锦书默默收回视线,不再看言渡。她心里升起了另一个疑惑。
韩锦书清楚地记得,过去言渡出行,一个司机一个助理是标准配备。
而最近,因为阿杰最近要照顾产妇坐月子,频繁请假,所以言渡只能自己开车。这也就导致他只能亲自接送她,亲自陪她做所有事。
难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和言渡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可是好奇怪。
堂堂言氏,一个超级跨国大财团,居然只给顶头BOSS配了一位驾驶员,连个替补都没有?这是什么诡异的配置。
想到这里,韩锦书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暴君大佬好可怜——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却时不时要给她、给她的家人当司机当跑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点憋屈。
韩锦书这厢想着事情,神游天外。
一旁,言渡打着方向盘,已经将车驶入马路上的滚滚车流。
银河市虽有豪门万千,但显赫到连各辆车的车牌号都独具标志性的,却独独言氏一族。有眼力见的人在大街上看到言家的车,未避免各种麻烦,几乎都会退避三舍。
言渡食指敲了下方向盘,忽然问:“你待会儿想吃什么。”
“随便,我都可以。你定吧。”话音刚落,膝盖处忽然莫名一阵隐痛。韩锦书被那突如其来的痛感侵袭,微倾身,右手握拳捶了捶腿。
捶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事,转过脑袋去看言渡,说道:“欸。言总,你之前说,回兰江的机票你定好了。是明天早上的?”
言渡:“嗯。”
韩锦书闻言低低叹了口气,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那应该来不及了。”
言渡:“来不及什么?”
“买零食呀。”韩锦书随口跟他闲聊,“银河市到兰江要飞两个多钟头,一般我搭飞机的时候都喜欢吃点零食混嘴巴。这是我的一个小习惯。”
言渡说:“来得及。吃了晚饭我就带你去买。”
听完这话,韩锦书不禁略微一愣,心中莫名涌起丝丝异样。迟钝须臾后才极为龟速地点点头:“也……可……以。”
言渡开着车,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韩锦书邦邦捶腿的动作,观察两秒,眉心无意识便拧成一个漂亮的结,问她:“膝盖不舒服?”
“哦,其实也还好。最近天气凉了,估计是腿袜有点薄,吹了风受了点寒。”韩锦书应得很随意,心里却不由一阵唏嘘。
她感叹,果然岁月不饶人。曾经大冬天光腿穿短裙的少女,在时光的摧残下沦为了一只老寒腿。
言渡抬手便将车内的暖气打开。
名车性能好,制热效果也奇佳,不到半分钟,整个车厢内便温暖如春。
他张开五指试了一下出风口的温度,随之又柔声问她:“现在还冷不冷。”
“不冷了不冷了。”韩锦书摆手摇头,说:“现在在车里,吹不到风,本来我也没觉得冷。”
言渡眉头还是微蹙着,“不冷膝盖怎么会受寒。”
韩锦书满不在乎地回答:“下午的时候我到单位楼下取快递,那会儿正在吹北风,我出去得急又忘了披外套,估计是那时候被凉到的吧。”
言渡用力摁了摁眉心,薄唇微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表情忧心而克制,没有吭声。
边上韩锦书察觉到什么,不知怎么的,心头升起丝丝诡异的心虚。她觑着他阴晴不定的侧颜,再次开口,音量低低的,小声试探道:“言渡老公,你是不是已经懒得说我了。”
言渡沉默好一会儿,沉声说:“不是。”
韩锦书眨了眨眼睛:“那你这会儿在想什么?”
言渡:“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应该找根绳子把你栓腰上,让你一刻不许离开我视线。你实在太不让人省心。”
韩锦书:“。”
*
言渡选的就餐地点,就在扶光公馆附近,是一家专做中东料理的黑珍珠餐厅。而距离餐厅不到两百米的位置,便开着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车已提前停回公馆车库,用餐结束,韩锦书同言渡一道步行去超市购物。
刚到入口,立刻就有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迎上前,询问两人是否需要购物车。
韩锦书点点头。
工作人员便从一旁拖来一个购物车,交给两人。
韩锦书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正要伸手去接,言渡却已自然而然地将购物车接过,推在手里,提步朝入口方向走。
韩锦书:“。”
韩锦书惊异地眨眨眼,连忙颠颠儿地跟上去。
买完零食还要回家收行李,剩余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充裕。韩锦书并不准备闲逛,一抬头,见暴君大佬不认得超市的路,漫无目的直直走向生鲜区。她当即脚下生风,上前想也不想便拽住了他的胳膊。
言渡本来走得好好的,忽然察觉到袖口处传来反方向的力,侧头往回看。
超市里暖气开得大,加上又小跑过,姑娘白里透粉的脸上蒙起一层薄薄的汗珠。
韩锦书说:“不逛了不逛了。时间紧迫,走,我们直接去拿零食。”
说完,她手往上一滑,自然而然便挽住言渡的胳膊,拖着他直冲冲杀向零食区。
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零食,国产进口,应有尽有。
在购物这件事上,女孩子人人都有天赋。韩锦书动作迅速,步履轻盈在通道内穿行,每每挑拣到想吃的,便随手扔进言渡的购物车,买买买。
不到十五分钟,购物车里便堆起一座零食山。
整个过程里,言渡就推着购物车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看她快乐购物。
经过货架的某一区域时,韩锦书余光瞥见了什么,忽然便驻了足。
略作思索,她取下一盒巧克力,正面背面粗粗打量一圈,放回去,又重新拿起另一盒。神态专心致志,好似这是她最值得投入的事。
如此往复循环,不多时,大半巧克力货架都被翻了个遍,忙碌的女孩儿仍没有找到她情有独钟那一盒。
言渡见状微挑眉,略带疑惑地出声,喊她名字:“韩锦书。你在找什么?”
“啊!”
这时,韩锦书又拿起一盒红色包装的巧克力,在确认完产地和口味后,她眼睛一亮,朝言渡挥了挥手里的红盒子:“有了有了!”
言渡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又抬高视线,重新看向她雀跃欢喜的脸蛋,“我印象里你不喜欢这个。”
“我又不吃。”韩锦书兴奋地挥挥胳膊,“这个东西给你拿的呀。”
韩锦书语调认真,继续说:“我记得你吃巧克力,口味只选黑巧,品牌只购卡曼蒂,产地只要比利时。刚才那些统统不符合你的标准。”
好难搞。
谁让暴君挑剔至斯,连为他买个只当消遣的零食,都教人大费周章。
听完韩锦书的话,言渡眸光微烁,盯着她,一时未作声。
假日前夕的超市,熙熙攘攘,喧喧闹闹。几个小孩子跑进零食区,追逐打闹着蹦跳过去,背后上了年纪的家长追得辛苦。
孩子们从韩锦书身边经过,一个不慎,将她手里的巧克力撞飞出去好几米。
家长担心孩子摔倒,接连朝她说了几声对不起,又追在娃娃背后跑去。
韩锦书摆摆手,不多计较。走过去,弯腰准备将巧克力捡起来。
然而,没等她手指触及光滑的包装袋,一只大手映入视线,腕骨漂亮瘦削,指尖冷白如玉,先她一步,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巧克力。
韩锦书下意识抬起脑袋。
正对上言渡英俊凛冽的脸和低垂的目光。他无声地凝视着她,定定看了好久好久。好半晌才直起身,把巧克力放进购物车。
刚才那阵光景,两相对视,韩锦书只觉得言渡眼神复杂,却没有读懂那复杂是什么。亦或是因为什么。
膝盖又忽然隐隐一疼。
她注意力被转移回那只遭人忽略的老寒腿,皱了眉,用力敲敲几下。然后便与言渡一起去收银台结账。
买完东西,收获颇丰。
一轮弯月已经悄悄爬上树梢头。
入秋的夜晚,风携着微微凉意,韩锦书和言渡并肩走在马路牙子上,彼此安静,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忽的,一道嗓音冷不防响起来,很平静地道:“对我而言,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寥寥几个字,语句简洁,字里行间也没有掺杂太多情绪。韩锦书转头,并不理解言渡这句话的含义。她问他:“为什么值得纪念?有哪里很特别吗。”
男人直视着前方,微垂眼帘的侧影,被路灯的光投落在地面。大约是暖色的光线本就温柔,他冷峻的面容被笼罩其中,线条竟也柔和得不可思议。
片刻,言渡转头朝她看来,嘴角很轻地勾了勾,眸色清浅,如坠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