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勖力
“他什么意思?”
“他瞎说的。年轻人的脑回路,不必强行理解。”汪盐全然没上心。
孙施惠掇个椅子与她面对面而坐,“汪盐?”
“嗯?”有人面不改色。但私心很喜欢他偷空出来,且和她亲密说话的样子。风在耳边、手间指缝里,都是软的。
“这小三子指的破镜重圆的男人……”
汪盐没等孙施惠说完,反问他,“那个方晴雨是原先说给你的对象?”
“你吃醋?”
“没兴趣。就是下次这种场合,有这种盲盒暧昧对象的,你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好有所准备。”
“什么暧昧对象,我和谁暧昧了。”
“方晴雨!”汪盐突然顶真起来,也告诉孙施惠,让他承一次琅华的情。“不是琅华,我就成莫须有的罪人了。”
“谁!”某人突然高声起来,“你说茂辰那个表妹?她怎么你了?”说时迟那时快,孙施惠忽地起身,扽汪盐就要去,“我去问问冯茂儿,他妈是不是故意的,我和他说得清清楚楚,别给我惹事。他的人还是作妖了是不是!走,现在就去!”
汪盐一个上午真的被这对姑侄俩说风就是雨的性情就震撼到了,她眼见着某人疯病又要犯了,连忙按住他,“我肚子疼。”
孙施惠这才记起来她来着例假呢。
汪盐重新拖他坐下来,怪他,“你好意思说琅华炮仗筒子。”
“我早跟你说,不要警醒你的教养。对待没边界的人,就得把他们没教养的狗屎扔回他们脸上去!”
“那我们一家三个成什么了。我天。”汪盐忍不住地喊天,“人家要说孙家是土匪窝了。”
孙施惠没心情搭理她的冷幽默,只问冯家人跟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知道一些该知道的。”
汪盐只提了那四五个相亲对象的事。
孙施惠狗头嘴脸地反问她,“所以你吃心了?”
汪盐实质性摇头,“我为什么要为了那几个没有成为既定事实的相亲对象吃心。”
孙施惠面上一冷,“很好,你还真是个合格的搭子。”
那头,冯茂辰在三楼后窗上喊施惠,要他别离了一会儿又要命地去找,“出息点,等着你起牌呢。”
孙施惠扭头,朝上头骂骂咧咧,“喊魂啦,一个个!你他妈是离了我不能活是不是!”
汪盐感受着某人光火的硝石味,他却不看她。一时气馁,干脆催他去吧,说她一个人在这坐着晒点太阳挺好的。
偏就意气人专心生意气怒。孙施惠见汪盐并不稀罕他特地匀出空来看她,生怕她受了冷落。
听着她赶他走,又不满意她对他过去全不介怀的样子。几分钟前,她和别人怡然自得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好像他拖累了她,引得她不自在了。又唯恐,汪盐和别人说过她未曾破镜重圆的谁。
一时撒手,孙施惠当真去了。
汪盐有几分钟的精神空拍,她出神了好久,一是怪自己不能由着性子干脆拖他留一会儿,陪我说会儿话也是好的,其实这种陌生又没意思的局,很难熬;
也怪一贯骄傲的孙施惠,他从来听不懂别人口里的软弱,更不稀罕去揣摩她。一不如意,就会掉头。不想留的人,才会借口要走。
那头,琅华枯坐半个小时,出来,她预备走了,看到汪盐一个人在这坐着。
忍不住过来,讥诮也是提醒,“孙家这种没意思的应酬还有很多很多。”
“是的,姑姑,您要走了吗,要不您再任性点,也带我走吧。”
汪盐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琅华只以为她不适应这里,也最后环视了下,确定没什么值得她遇到的人了。干脆也不理汪盐,直要去。
说话间,听得“铮”地一记响头,有个什么东西从楼上窗户上扔出来似的,嘟地一声掉进游泳池里去了。
汪盐琅华二人就在边上。
池子里水碧澄比天上的蓝还要清澈,一眼望到底,汪盐探身起来,就看到一个圆环的东西,沉在池子底。
她走近了些,看了好几眼,才确认了。
琅华看她形色很紧绷,只问她,“怎么了?”
汪盐气不过,扭头就要琅华带她走吧,“我正好痛经得厉害。”
琅华已经看到泳池底下是个什么了,一个小小巧巧的金手镯,她指着池子问汪盐,“是你们送的?”
汪盐嘲讽般地笑,“这是什么人家,才有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行径。”
难得,琅华和她同气连枝,“你以为呢,你以为他们这些有钱人家里成天歌功颂德呢。一屋子尽吐些纳鞋底的小家子气。”
琅华说着就扔了手里的包,要找东西去够那个金镯子。
汪盐气性更大,要琅华别管了,“反正是送他们的,他们扔出来也是他们的。”
“不,你给我再扔回他们脸上去。”
琅华根本不怕惹出什么动静来,去边上找了个小孩玩的扑蝶还是捞鱼的网,来捞回物证。
两个女人都穿着高跟鞋。琅华光是嘴把式,干事一塌糊涂。
捞来捞去,也无用功。汪盐到底承她前后两回情,脱了高跟鞋,说她来。
她俯着身子,略微探在池面上,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捞,傻大姐的琅华还怕汪盐掉下去,扽着她衣裙的一摆。
专心致志时,金子进网了都,有人出声:“你俩玩什么呢?”
琅华听到一声姗姗来迟的声音,一回头,一松手,她扽着的力道一解散。惯性之下,汪盐直像一个猛子般地扎进去,扑通一声,溅出老高的水花。
孙津明见状,根本来不及细想,就跳下去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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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动静,终究引得主家和宾客。
孙施惠赶过来的时候,汪盐已经被孙津明捞上来了,只是两个人都落汤鸡地站在池子边。
冯茂辰吓了一跳,直笑话汪盐和津明怎么一齐掉下去了。
边上又有暧昧的闲话泛着说。琅华一脸的不好看,指着冯茂辰的鼻子骂,说你们家的人,我真是不稀得搭理了。
原因始末在他们面前一分说。孙施惠听清汪盐是去捞那个小孩金镯子的,气不打一处来。
冯茂辰还在那和稀泥地赔着不是。说什么误会。
孙施惠一时没好脸,干脆把他手里的烟扔到冯家游泳池里,一面扽过汪盐,脱他的外套给她披,一面朝冯茂辰,“好呀,茂儿,你跳下去把那镯子给我捞上来。再让谁扔下去的,也等着她生理期的时候往冷水里栽一回。否则,没有误会这一说。”
第38章 家家雨(18)
冯茂辰在牌局上还跟施惠聊着他新基建项目的工程外包呢, 楼上谈得好好的,岂料后院失火了。
孙施惠翻脸不认人,他那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当着冯家父母的面,直接跟茂儿说:“我几番不说话,你们就真得了意是吧!茂儿,把我跟你说的, 转告你父母, 尤其你妈,她怕不是有点拎不清。什么相亲对象,什么多少个, 我怎么不知道,都给我领出来, 也让我掌掌眼!”
这做事的行当,就怕遇到这种刺头。下台面不说,一整个场子全丢尽了。
冯母也在边上咬舌般的惊讶呢。她顶多噎两句这新娘子,水磨顶真的排挤两句,哪能想到有这个局面。刚想说,是不是她们姑侄媳妇俩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你施惠别赖到我们头上来。
可是一看施惠那铁青的脸,压根不敢开口。
冯茂辰这新兴东道兼新爹,真的一脸的晦气与苦主。这水深火热的局面, 也只能和施惠打哈哈, 说别的先放放, 先让弟妹把湿衣服先换下来。
妻子也跟在后面打圆场, 因为听到施惠说汪小姐还在例假中。冯茂辰的这位太太一向温和, 冯母有个什么响头, 儿媳妇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驳什么。刚才一照面其实也看得出汪小姐也是个避世的性子。她连忙劝施惠,“这经期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先让弟妹上楼冲个热水澡。”
琅华在边上任性地拱火,想叫施惠走,不沾他们冯家的东西,话才说一半就被孙津明拦住了。因为他下水的他知道,这个早春天,池子里有多冷,“这样湿漉漉地走,盐盐会冻病的。”
没等他们说完,孙施惠已经抱着汪盐上楼了。
冯茂辰也照应津明上去,说他有现成的新衣服,别管合不合适吧,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纷杂的一阵脚步声散了,最后落单的却是琅华。
她一个人站在泳池边,有点失魂落魄。想起她早年去看演唱会,一个人随着人流而涌出,旁人都是结对而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光秃秃地落单。
琅华即刻要走,脚一动,踢到了汪盐的鞋子,还有谁的眼镜。
刚才孙津明过来,二话不说地脱了外套,摘了眼镜就下水了,把人捞上来,跟琅华说的也只是生怕汪盐冻着的话。
那晚冯茂辰送新婚贺礼到孙家。临走的时候,孙津明和琅华一起出大门。
他跟她说:“我是你,就哄着老爹服服帖帖。要知道女人对男人最好使的永远是温柔刀,哪怕是女儿朝父亲。论愧疚,二叔愧疚你的只会多不会少。”
“你是他请来念经的?”
孙津明莞尔,他点到为止,“琅华,你亏就亏在太任性。”
认识他这么多年,琅华第一次发现,孙津明站在红纱灯笼下,是那么地挺拔。这个从前她看来就是父亲的狗腿子,牵制回来给他宝贝孙子开路的男人。有朝一日,能站在他们家门前,挡住她去路,挡住她光明。
迷津点完,孙津明就驱车走了。
冯家宴请这一天,茂辰把相熟的一应人拉到一个群里。最后只有琅华和津明没到,他圈他们二人。
琅华任性说不去了,才要转账给冯茂辰的。
看到群里孙津明回复:祝小小姐岁岁平安。
他的意思是,他一个外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是孙施惠拿和要他来,也说有正经商务要谈。又撺掇茂儿,你喊人家津明谁睬你,喊叔叔!
茂儿果真地喊,喊两个没来的人,一个叔叔,一个姑姑。
……
琅华终究把脚下的一双高跟鞋和眼镜都捡了起来,才要把眼镜也学那些小人扔到池子里呢。
有人去而复返,看清琅华行径,世故提醒她:“我并没有招惹你。”
孙津明拿回自己的眼镜,再看她手上汪盐的鞋子,干脆问她要,他好带上楼。
“你觉得你拿侄媳妇的鞋子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
“你喜欢汪盐?”
孙津明笑得豁达,“不行?猫猫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没有理由不喜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