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鹅 第22章

作者:小红杏 标签: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她紧绷心弦,用余光偷瞥着对面的动向。

  见时景没注意,才悄悄地、悄悄地把稿纸往下抽,翻了一页才重新放上桌面,再动笔时,便刻意改变笔画,模仿她朋友四饼的狗爬体。

  写了几行,满意坐直欣赏,不偏不倚又撞上时景的视线,一秒缩回眸光。

  看她干嘛?

  都写成这样了,应该认不出来了吧?

  时景:“你……”

  你什么?

  余葵跟着他的停顿心一提,再然后,交谈猝不及防被打断——

  那个给时景发烟抽的坏朋友去而复返了。

  他从后门进来,在时景跟前摆了瓶冰镇芬达,弯腰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小景,刚挨间儿找你,原来你跟朋友约好了坐这儿啊。我说呢,大学霸怎么还周末还来图书馆。”

  说话间,皮衣男的目光朝余葵看来,眉毛不着痕迹提了一下。

  “你是小景同学?还是个初中生啊…难得看他跟小姑娘往来,一会儿咱仨一块吃饭呗,我请客,就当赔罪,不好意思了妹妹,刚不知道你在,就买了一瓶儿。”

  余葵猜他提眉那下,是在为时景的品味而惊诧。

  她今天是来补习的,当然怎么方便怎么穿,上身是淡粉色宽大卫衣,白短裤,短发在后面扎了个小揪揪,刘海被发卡顺到一边,更显得人瘦小,尤其面前摆的还是初中课本。

  余葵想解释她并没有跟时景约好,也不是初中生。

  哪料时景并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误解,已率先开口拒绝,“我和她吃饭,加个大人算怎么回事,还有什么事现在就直接说就行。”

  哈?

  余葵大惊,他俩什么时候沟通过一起吃饭的事?

  “就在这儿?”

  皮衣男显然失去了方才的自如。他一个成年人,环视四下,弯腰为难恳求,“小景,要不咱们到门口聊?”

  时景的笔在指尖旋转一圈,咔嚓塞回笔套,摊手,让他看清自己面前的卷子。

  “季霖哥,我没有时间再听你讲半个小时了。”声音不轻不重,但不容辩驳。

  正值饭点,自习大厅里稍微有点闹,桌子又靠近入口处,轻声说话并不显突兀。

  皮衣男咬牙,在隔壁那位去厕所的男生位置上坐下来,降低分贝。

  “我车都开出去两公里了,想想实在没脸回去,小景,要不你就跟周秘书打个招呼,让调查组晚两天来,剩下的事我们家自己解决。”

  时景眼睛黑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注视着他缓慢开口,“咱们一个院儿住过几年,能帮的我可以帮你。但交情归交情,你也知道,我爸工作上的事,家里从来就没人能干涉得了。”

  “你爸他肯定疼你啊,就你一个儿子。而且这点小事,怎么用得上惊动他老人家。你就往周秘书那稍微提一提,带个话儿,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不碍什么事儿的。小景,咱俩小时候那么好,我带你玩打仗游戏你还记得吗,还有那回,咱一块儿去游泳,是我捞你起来,不然你早跟你哥一样——”

  声音到这儿戛然而止。

  他大约意识到自己失言,转而求情:“真的,求你了,小景,你帮了我,这份恩情我们家记一辈子。”

  时景摇头。

  “今天你别说是从大院门口追我到这,就算跟我十天半个月也没用,没有余地,我帮不了你季霖哥。”

  余葵就算是个傻子,这会儿也能听出,时景在用和她吃饭做托辞拒绝人。情况和刚才不一样,这次是个交情不浅的熟人,在托他办一件令他极其为难的事。

  刚摆整齐没一会儿的课本文具,说话间重新被他收回包里。

  他挎上单肩包站起身,朝对面的余葵看过来,“走吗?”

  留在这儿她说不准会被人痴缠。

  “啊?哦!”

  余葵从没觉得自己反应那么快,打开拉链,三两下把课本作业都装起来。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匆忙折返,把刚刚做题擦出来的满桌橡皮屑用胳膊聚拢作一堆,捏在手心,小跑上前,跟驻足等她的时景道:“走吧。”

  这次皮衣男没有再追上来,而时景才出图书馆,就拍了拍卫衣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台阶下到末尾,主动对她对开口:“抱歉,连累你座位没了。”

  “没事,你也帮了我很多次嘛。”

  一回到这种单独相处的环境里,余葵就无法自控地口干舌燥,紧张心跳,她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着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而不是个花痴。

  于是,从时景的角度看过去,她像是真的不大高兴。

  他试着问,“你吃饭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

  难不成时景真的要跟她单独吃饭!

  余葵心脏都快蹦出胸膛了,脚下踩到地砖边缘一个踉跄,幸亏时景眼尖手快抓住了她的卫衣帽子,把她的重心拽正,没朝台阶下跌去。

第18章 第一个愿望

  香樟树绿影起伏,光点散落少年眉眼间,他眉头稍凝显得意外。

  “和我吃饭很吓人?”

  “不是不是。”余葵连连摆手,差点被吓出颤音,“我在这边补习,一下课就吃过了。你不用管我,也不用觉得抱歉,我刚还想自习室有点吵,现在正好去公园树荫底下的小桌子学,那边挨着湖,凉快。”

  她一口气说完,时景点头。

  “那行,再见。”

  他把耳机从颈间挂起来,颀长的身形越过她,三两步就走远了。偏偏余葵要走也是这条路,只能远远缀在他身后,脑海中的小人凝视着他背影,边流泪边唾弃自己——

  余葵,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机会!

  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一次!

  吃过又怎么样呢?再吃一顿能撑死你吗!

  另一个小人举着魔叉跟它打架。

  吃了一顿又能怎样?他就会喜欢你吗?不会!

  尝过甜头,你只会更想和他吃下一顿!

  余葵这边沉浸在自己颅内的世界大战中不可自拔,忽地听哪儿传来一声声细嫩的猫叫。

  四下环视没找着,抬头一看,才发现一只狸花小奶猫在树上,扒着一根摇摇欲坠的树枝,探出半个脑袋有气无力地嚎叫,嗓子嘶哑而惊恐。

  “啊!小喵!”

  余葵匆忙跑到树下,她试图摊开自己的双臂,想接它跳下来。

  可惜公园附近的马路都是参天大树,这根枝杈最矮也足有四五米。别说小狸花没勇气,余葵对自己的身手也不是很自信。她在学校球类项目向来是垫底的,该接的排球接不着,不该接的篮球倒经常拿后脑勺怼上。

  她试图向人求助,不过路过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环湖跑道上偶尔有六七八十的爷爷奶奶路过,总不能让老人家去爬树吧!

  向路人搭讪对社恐余葵来说向来是道地狱级难题,但猫命关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到一个看起来敏捷的叔叔身后,她组织好语言,期期艾艾三十秒,人已经拦下出租,扬长远去。

  时景就是这时候扒下耳机回头的。

  粉衣女孩被汽车尾气喷得一脸懵,焦急退到行道树下张望,她抬头喋喋跟空气说上半刻,又跑回马路旁,跟在不同的行人屁股后手足无措。又一次搭讪失败,她垮着一张将哭未哭的焦急傻脸顿在原地。

  距离那么远,时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这些细节,究竟是自己眼睛真实的捕捉,还是大脑自动为她补足。

  脚步稍顿,他戴上耳机继续朝前走。

  只是没走两步,又烦躁摘下耳机,折身大步往回走。

  他不爱多管闲事,可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讲,对一个人的帮助有时是会产生惯性的。

  明明他最初只是被迫在楼梯间多听了几句女孩的境遇,接下来每一次的伸手,却都是他的自主选择。这并不符合他既往的行为规律,时景试图究其原因,但他能解开一道高阶实变函数,却很难解释自己现在为什么折返。最后也只能模糊归结为——

  她和一个人很像。

  无论外貌特征、行为动作,都无限地与他脑海中的形象契合。

  少年越走越近,余葵一时都不知道先紧张还是先松口气。想半晌,才傻乎乎冒出一句,“你怎么又回来了?”

  “公交车站走反了。”

  时景没多言,顺着她刚才视线方向抬头。

  “我想找人帮忙来着,”余葵羞愧为自己辩解,“但是这条路上的人都走太快了。”

  时景按捺唇角:“看得出来。”

  他脱下耳机和单肩包,解掉手表,本要一股脑扔在路边,大抵是人行道上的积灰叫他产生疑虑,转头交给余葵。

  “拿稳了。”

  他退后几米活动四肢,目测树杈的高度。老城区的林木长了几十年,主干低处多余的枝丫早被修理得干干净净,至少四米的高度没有借力点,

  “你会爬树吗?”

  毕竟是个城里孩子,余葵一见他的架势更急,“不然、不然你帮我看着,我去找把梯子——”

  说话间,他已经动起来。

  修长的四肢舒展开,像一只爆发力极强的原始猫科动物,借着惯性迅捷且矫健地攀爬到差不多一层楼高的位置,左边臂膀斜探出去,轻松抓稳因惊恐而瞬间松爪的小猫。

  余葵的“吧”字才吐出口,少年已经将猫放肩头,顺着大树主干利落滑下来。

  一手交猫,一手还包。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余葵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的洗衣液香味,松垮的卫衣领子在他倾身时露出半截清晰性感的锁骨。

  杀伤力太大,且后劲绵长。她脑子里奔流汹涌,嗡嗡鸣啸,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眼神管理就要绷不住了,多亏小奶猫左一声又一声,把她喊回神。

  它饿得瘦骨嶙峋,在掌心瑟瑟发抖,公园里本身有很多流浪大猫,游客会给它们投食,余葵本该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就此离开,但猫紧紧依偎着她虎口,扒着大拇指呜呜喵喵。想起包里还有半根吃剩的火腿肠,她回头扒拉出来,小块小块掰碎。

  时景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把火腿肠放到掌心喂猫。

  已经走出公园范围。

  少年回头,见她还抱着那只猫,诧异道,“你想把它带回家?”

  余葵下意识摇头,顿了顿,又飞快地点了一下。

  “它还那么小,饿了这么久,如果把它放回去,可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