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臣年
雪花一朵一朵,落在那只骨节匀称,完美精致的手上,对方却没有任何收回的意思,就那样递到少女面前。
顾星檀视线停了好几秒。
才慢吞吞地伸出她已经被冻红的小手。
容怀宴仿佛已经没什么耐心,在她刚伸手时,已经微微俯身握住,触手是比冰块还要冰冷僵硬的手,眉心折了瞬,却没松开。
单手将大衣外套解下,不由分说地披到顾星檀身上。
他个子本就高,黑色大衣几乎将顾星檀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
顾星檀原本被冻得没什么知觉,此时却清晰感受到了温度,一点一点,透过厚重布料,细细密密地侵入她的肌理。
她下意识侧眸看他仅穿着西装的身影,张了张嘴:“我不用……”
“你用。”
男人已经揽住她的肩膀,不允许拒绝,就这么带着她走向停车场。
“那你冷不冷呀?”
按理说,一般男人这个时候,应该表达自己强大的保护欲。
冷也说不冷。
然而容怀宴不按常理出牌,语气寡淡:“冷。”
感动不过两秒的顾星檀:“……”
刚想说冷就把衣服还给你。
下一刻。
却听到他几乎消散在雪中的话语:“你大病初愈,别再着凉了。”
……
停车场一辆黑色宾利商务车。
几乎隐藏于大雪之中。
后排车窗降下,车内发鬓两侧略染了白霜、依旧能看出年轻时英俊儒雅的男人正遥遥望着远处——
一身单薄却清贵西装的男人几乎将伞全部倾斜至旁边包裹得严严实实,却掩不住身形纤细曼妙的少女头顶。
两人背影逐渐消失在雪中。
程惟楚让司机关上车窗,狭长的眼眸看向顾昀之,恭顺提醒:“您注意身体。”
顾昀之没怪他自作主张,反而眼神淡淡地询问:“他们夫妻关系不错?“
程惟楚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容总是谈老爷子亲自为小公主选的丈夫,百年世家底蕴养出来的贵公子,无论哪方面都是优秀完美,小公主喜欢他是迟早的事,义父可以放心。”
听到独女的丈夫完美优秀,顾昀之却没有半分愉悦之情。
反而神色越来越寡漠。
放心?
他如何能放心。
顾家偌大家业,难道在他百年后,要并入容氏。
从此,世人只知容氏,不知他顾昀之一手撑起的顾氏。
顾昀之眼神严苛地打量身边被他从小养大的义子。
聪明听话,无疑是他纵横商界最好最锋利的矛。
可再得心意,始终隔了层血脉。
“回吧。”
程惟楚狭长眸子垂落,不卑不亢地任由义父打量,直到顾昀之闭着眼睛,靠回椅背后,交叠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才很快地攥了下。
声音如往常恭敬:“是。”
回枫湖居途中。
容怀宴没立刻调到最高温度,未免她本就大病初愈的身体,承受不住忽冷忽热,再病倒。
见她蜷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内,霸占了车厢内唯一的小毯子。
顾星檀发觉他盯着自己。
想了几秒,然后默默地把毯子一个边边递过去:“一起盖?”
容怀宴瞥向那点边角。
薄唇微掀,似是漫不经心般:“这就是容太太对照顾你几天恩人的报答?”
顾星檀捧着保温杯,正抿了口热水,乍然听到这话,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自己高烧分不清梦魇与现实,依稀听到他的声音,以及每天都有人帮她擦拭身体……
想到这儿,忽然被水呛了一下。
咳嗽了好几声。
原本苍白的脸色,仿佛落上了旖旎艳丽的海棠色,少了几分病态沉寂,多了生机勃勃。
“咳咳咳……”
容怀宴视线落在少女沾了热水后,终于恢复红润的唇瓣,大发慈悲地轻拍她的后背,“幸好,容某并非挟恩图报之人。”
顾星檀好不容易缓过来,原本冻僵的小脑袋被欺负地开始转动。
所以这狗男人在内涵她——
知恩不报???
日!
果然。
资本家不会无缘无故做善事!
都是有目的的!
顾星檀用毯子把自己小脸埋起来,既然嫌弃,那连一点边边角角都不分给他。
车厢内安静下来。
薄毯沾染了男人身上极淡的乌木雪香,清清冷冷,却让人心绪安宁。
不知不觉,她竟在平稳车速中慢慢睡着了。
不多时。
正在看文件的容怀宴感觉到膝盖一沉。
入目是从冷灰色毯子内半露出来的雪白脸蛋,卷翘睫毛安静地垂落。
容怀宴刚动了动,却见她眉心轻蹙了下。
垂眸看了她几秒。
最后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夹,裹在西裤内的两条长腿略略放松几分。
呼吸间缭绕着那乌木冷香越发浓郁,少女精致漂亮的睡颜越发放松,在并不舒服的车厢内,却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等到醒来时,外面朝阳正好。
顾星檀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望着外面暖意融融的太阳,积雪虽未融化,天色却大好。
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显示——
上午七点。
醒盹了足足五分钟,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睡了十几个小时!
旁边床铺没人。
很显然,容·资本家·怀宴又去上班了。
“太太,您身体好了。”
下楼时,管家看到顾星檀一改之前憔悴病态,恢复生病前那明艳照人,“我吩咐厨房,这几日给您多补补。”
“这几日麻烦大家。”顾星檀一扫之前陷入梦魇的颓靡,笑盈盈道。
沉闷了好几天的别墅。
也重新活了过来。
不知不觉,顾星檀竟然成了支配这栋别墅所有人喜怒哀乐的灵魂。
国家博物馆,书画修复工作间。
顾星檀痊愈后上班第一天,依旧在发愁给这幅古画找摹画师接补画意。
亲自动手画,这个显然是行不通了。
她以为时间过去那么久,碰到画笔就会高烧梦魇这个症状,可能会消失。
没想到,高估自己了。
沉香木椅子内,戴着淡金色细框眼镜的少女眉目慵懒散漫地靠在扶手,细白指尖抵着镜框,穿了件长及脚踝的宽松软糯的羊绒外套,丝毫不怕冷,正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机联系人。
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南稚感叹顾老师的身体素质。
之前居然还能发烧那么久。
也是神奇。
南稚欣赏了一会顾老师盛世美颜。
想着一时半会,这幅古画短时间内可能找不到摹画师,于是将桌上那画卷摊开平放,准备好好存放起来。
刚一打开,忽然惊呼了声:
“老师!”
“您快来看!”
顾星檀听着她一惊一乍的声音,眼睫慢条斯理撩起,在触及到那恢复完美画意、惊艳震撼的千年花鸟画上,眼瞳陡然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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