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 第33章

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芦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她忍不住想象顾清淮学生时代的样子,她没有见过也不可能见过。

  心里突然有点泛酸,而且酸得毫无立场。

  所以喜欢是这样的吗?

  听到他对别的女孩子好会难过,不能参与他的过去会遗憾。

  所以自己是在吃醋吗?

  可是他又不喜欢自己,他当然可以背过别的女孩子。

  她好像不应该让他背,心动、心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时此刻全部乱糟糟绞在一起。

  她想吃些甜的,她的外套口袋总是有糖,为的是给自己补充能量,又或者哄哭鼻子的小病人。

  背上的小姑娘,小孩似的不老实,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顾清淮抿唇,刚想说再乱动就把你扔掉——

  嘴边,递过来一根棒棒糖。

  钟意自己咬着一根,清甜的芒果味道,把另一个剥好的递到顾清淮嘴边:“张嘴,报酬。”

  顾清淮微微偏过头,睫毛浓密,鼻梁挺直,鼻尖右侧还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近看更是勾魂摄魄。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刚好看到他薄唇微张,润泽的粉色、很软,咬住她手里的糖。

  钟意心跳莫名一快,有种他咬在她指尖而不是棒棒糖的错觉,老老实实不敢再动。

  他走得很稳,她又累又疼又困,可还是想说些什么,在他难得会耐心听她说话的时刻。

  “顾清淮。”

  “嗯。”

  钟意的眼睛慢慢、慢慢合上,最后几乎是睡梦中的呓语,顾清淮侧头去听。

  背上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轻轻缓缓压在耳边:“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工作……都不要再受伤了。”

  夜空低得触手可及,寒冬的枯枝萌生绿芽,旧时光兜头而来,场景在一瞬间变换到西南——

  妈妈趴在他的背上,说顾清淮你不准哭。你要好好长大,长命百岁。

  月光温温柔柔抚过他清俊的眉眼,身形修长冷淡至极。

  顾清淮沉默片刻,在钟意小脑袋落在他肩上沉沉睡去时,低低应了句“好”。

  -

  临近年底,顾清淮越来越忙,以前是昼伏夜出,现在是神出鬼没。

  有时候是几天不见,有时候是十几天不见,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他回来时不会告诉你,离开时自然也不会报备。

  有时候钟意回家,能看到凉掉的黄豆粉糍粑,也会看到刚买的糖炒栗子,但是他人已经不知去向。

  每每她下班回家,都期待顾清淮会不会坐在沙发看书,怀里顺便抱一只狗。

  可是玄关没有他缝着迪迦的黑色外套,心脏便不受控制下坠。

  他们年底也要冲业绩吗?怎么这么忙。

  这样连休息都不休息,身体不会垮掉吗?

  钟意发现,喜欢一个人让她小鹿乱撞心潮澎湃,但也是有后遗症的,比如她丢失了她优越的睡眠质量。

  以前又忙又累一天下来,她洗个热水澡沾了枕头就能睡着,可是现在,闭上眼睛全是顾清淮。

  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能一笔一笔勾勒出他清晰的剑眉,锋利如刃的凤眼,最后在他鼻尖点一刻很淡的小痣。他的剪影干净清澈像雪山,没有一处不锋利,又没有一处不温柔。

  这里是他家,空气里有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沐浴露又或者是洗衣粉,被阳光一晒就格外清冽。

  她又想起他背自己回家,在寒冷的冬夜,每一步都很稳,每一步都很有耐心,鼻尖便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客厅有猝不及防的声响,钟意呼吸一凝掀开被子下床,手落在冰冷的门把手又迟疑,飞快把头发扒拉整齐才开门。

  她装作起夜的样子走出卧室,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往玄关的位置飘。

  客厅并没有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是南博万不老实打翻了吃饭的小盆,无辜地看向她。

  钟意瘪了瘪嘴角,突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委屈。

  她从通讯录找到顾清淮的电话,发短信给他:【你去哪里啦?怎么最近都不回家?】

  可是在点击发送的前一刻,她又觉得这样的语气太过亲昵,像是妻子在家等待晚归的丈夫,于是又全部删掉。

  最后她戳开【纯情小老弟】的对话框,发了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在不受控制地喜欢他。

  【纯情小老弟】没有回,好像跟顾清淮一起消失。

  市局禁毒支队正在召开紧急会议,配合西南某公安局抓捕在逃毒贩。

  会议结束,来自西南的缉毒警秦钊走向顾清淮,他年纪刚过五十,两鬓却已斑白,眉眼依旧锐利:“长大了。”

  顾清淮颔首:“秦警官。”

  那年他举报毒贩被毒贩察觉,快被找到家里的毒贩折磨致死,秦钊就在这时出现。

  秦钊给他钱,叮嘱他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公安机关特情必须年满十八岁,你不行。

  只是被生活逼到绝路的少年,不听人劝,不收人钱,冷冷撂下一句:“我只收举报奖金。”

  而十年后,他们竟然可以并肩作战,秦钊心酸也骄傲。

  他拍拍顾清淮的肩膀,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孩子。”

  顾清淮难得笑,唇角轻扬,意气风发一如少年时。

  “你穿警服,让我想起我的一名战友,”秦钊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年轻警官,“他叫顾长生,你认识吗?”

  “他牺牲的时候才二十多岁,还没来得及娶媳妇儿,单看长相我会觉得你们是父子,因为真的一模一样。”

  秦钊上次见顾清淮,还是顾清淮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觉得他眼熟。

  直到现在,看到二十来岁穿警服的他,才明白那股子熟悉劲儿从哪儿来。

  因为他和自己的挚友、已经牺牲在禁毒一线的顾长生,眉眼轮廓身形气质都极为相像。

  他明知不可能,但当他看着顾清淮,总有种故友站在自己面前的震撼。

  顾清淮在心里默念那个名字,轻轻点头:“警校时,顾警官是缉毒教材。”

  太多年不见,秦钊又像个老父亲一样关心他的人生大事:“年纪到了,成家没?”

  顾清淮:“没。”以前没想过,现在依旧。

  生死都没有定数,何必去祸害谁家姑娘。

  秦钊直视他的眼睛:“咱们这群人,不能见光,上报纸是‘某警官’,上电视是马赛克,死了没有墓碑,还要担心毒贩打击报复,直到现在我媳妇儿我闺女都不知道我在干嘛,她们以为我是派出所的老烟枪,天天处理社区纠纷,受伤都是被街坊邻里误伤……”

  他无奈笑道:“作为一个过来人,叔叔给你提个醒,就算以后成家也要做好保密工作,能不说的就不说,这是保护。”

  顾清淮无牵无挂,只是这个瞬间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一只不太聪明的狗。

  她知道他的工作吗?如果赵老师没有告诉她,等德清街背后的毒枭揪出来之后,他是否要对她坦诚。

  “线人来报,交货地点在城郊茶楼,想必那里已经遍布毒贩眼线。”

  “收到。”

  交货的两方,一方是本地人王某,此时已被警方控制,另一方,则是西南警方抓捕的久未露面的通缉犯。

  顾清淮换下警服换上便装,这次他的角色是王某的“马仔”,将亲自去和毒贩“交易”,引毒贩现身实施抓捕。

  他把装现金的行李箱合上,箱子提在手里。

  宽大的军绿色外套衬得人像永不会降落的旗帜。

  秦钊:“小心。”

  顾清淮:“放心。”

  顾清淮上二楼,在角落坐下,神色冷峻的一张脸,越是禁欲越是勾人。

  他往后一靠,手肘懒散搭在倚在两边的扶手,两条长腿大喇喇敞着,闭目养神。

  十二点钟方向的秃头男子,三点钟方向的中年妇女,九点钟方向戴假发的老头,都是毒贩的人。

  这里是二楼,高度很矮,下面是树,他身后就是窗户,跳下去摔不死,对于毒贩而言,万不得已时是一条逃路。

  晚上十点,茶楼外监测的秦钊通过对讲机道:“毒贩出现。”

  顾清淮撩起眼皮,一双置之死地都不会有波澜的眼睛,目光沉着冷静且漫不经心,看向自己对面的人。

  缉毒讲求“人赃俱获”,潜伏民警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

  毒贩踩上桌椅拼死从窗户往外跳,顾清淮紧随其后单手撑着窗沿从窗户一跃而下。

  等秦钊一行人很快赶到,毒贩在墙角蜷缩一团,被手铐铐着再无逃脱可能。

  顾清淮倚在墙边,一条长腿曲起,一条腿伸直,他歪头看着秦钊,无辜道:“走不了了。”

  市人民医院灯火通明,钟意下班从来没有准点。

  护士台的小姑娘凑成一堆,不知道在神神秘秘说些什么,钟意蹑手蹑脚凑过去。

  她听了两耳朵,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都竖起来,这群小姑娘聊什么不好,非聊一些关于医院太平间的诡异事件。

  她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拍手叫好了:“还有呢还有呢?多讲一点!”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一群同事一起讲故事那就是个故事。

  可当她一个人下临近半夜十二点的夜班时,那些故事在她脑海开始循环播放,甚至还有了画面。

  那个瞬间,钟意无比希望走出医院大门,能像往常一样看到顾清淮的身影。

  这样想着,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像个等家长来接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快步跑向医院大门门口……

  没有他。

  钟意深吸口气,耷拉着小脑袋裹紧羽绒服往家走。

  她生怕眼前冒出个不明物体,只好在心里哼歌给自己壮胆:“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