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 第90章

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芦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茶几上还有她没吃完的半袋薯片,用小卡子仔仔细细封口。

  顾清淮洗澡、洗头发换衣服。

  黑发清爽松软略有些乱搭在眉宇,身上是宽松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

  手臂上的暗红色疤痕像热带丛林盘踞的地生根,他重新套上一件黑色卫衣,转身进了厨房。

  南瓜浓汤,南瓜和山药切块。

  那柄他常用的菜刀握在左手,山药皮黏腻难以固定,只能用右手手腕摁住。

  可是下一刻,山药一滑刀尖照着右手食指直直戳下去。

  找创可贴,放在桌上,右手手掌摁住一端、撕开,贴上去。

  今晚不能请她吃饭了,顾清淮想。

  钟意用一个下午,做了清明粑丝娃娃,都是他家乡的食物。

  食材有限,不知道能把味道还原几分,忐忑着摁响对门门铃。

  顾清淮还不知道他俩邻居呢。

  知道了是不是会吓一跳?

  钟意端着口锅站在门口,没人开门。

  她一手圈着锅,一手拿出手机,他的手机号码明明已经从通讯录删掉,可却清晰印在她的脑海。

  没有一分犹豫一秒停顿,电话拨出去,“嘟”声之后一门之隔的手机铃声响起。

  原来在家……

  是睡着了还没起来吗?

  想想也知道这几个月他枕戈待旦九死一生过的什么日子。

  如今尘埃落定毒枭伏法,是不是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

  那她……再私闯一次民宅?这里面可是住着警察叔叔……

  钟意咬着嘴唇心一横,按下密码,密码锁应声而开。

  此时窗外天色已暗,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小夜灯光亮昏黄。

  顾清淮背对她站,背影清瘦、挺拔却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

  他在阳台,眼睛看向窗外,透过他的肩侧,能看到市局大楼。

  像永不熄灭的灯塔,红旗迎风飞扬。

  顾清淮慢慢、慢慢把被挑断手筋的手举高到太阳穴位置。

  他的手指依旧白皙漂亮,修长如竹节,只是无法像以前一样伸直。

  无法像他警校之初、像他第一天穿上警服时,面对国旗敬一个标准的礼。

  那是一名警察敬礼的右手。

  那是一名警察握枪的右手。

  顾清淮一遍、一遍把手举高到太阳穴,像之前的无数次。

  练习敬礼。

  他给自己擦眼泪,用的是左手。

  他揉自己的头发,用的是左手。

  她想要和他拉钩,他说不要闹。

  钟意站在他身后,泪流满面。

  顾清淮转过头看见她:“过来。”

  钟意把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餐桌,做了她从见到他那一刻就想做的事情。

  鞋子踩在地板踩在她的心脏发出砰砰声响,她跑到他面前直接抱了上去。

  顾清淮猝不及防,身体被钟意带得微微后仰,手还无措垂在身旁,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却一动不动,任由女孩子抱。

  钟意心疼得快要炸了,心一绞一绞的疼,被拉扯被撕碎被钝钝的刀刃轻轻缓缓割裂。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要对他如此残忍。

  为什么给他最好的,然后再一点一点夺走。

  眼泪断了线,钟意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

  她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他多少,这辈子遇到他要为他哭这么多次。

  她愿把自己所有的运气所有的福报都给他。

  祈求上苍公平,祈求命运善待她的顾清淮。

  怀里小姑娘哭得呜呜咽咽,纤薄的肩膀轻颤,蝴蝶骨嶙峋清晰。

  顾清淮下巴轻轻抵在钟意发顶,薄唇抿成一线,睫毛湿润,眼睛慢慢红了。

  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男孩。

  可是,春日温柔,樱花烂漫,他喜欢的女孩抱着他,终究不是太糟。

  顾清淮想起第一次见面,钟意把自己裹成小雪人。

  顶着风雪一头扎进酒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胆大包天。

  此时哭得停不下来,哭湿他卫衣胸口位置,眼泪直接烫在他的心上。

  顾清淮轻叹口气,右手缓缓落在钟意背上,哄小孩似的轻轻拍拍:“怎么这么容易掉眼泪。”

  那手是僵硬的,是无法弯曲的,钟意闭上眼睛泪水肆虐,哽咽着说:“你可真是恶人先告状……”

  “是我错了,又惹你哭。”

  耳边,顾清淮干净的声线柔软,甚至还带着笑哄她:“还能抱你,不算严重。”

第47章

  ——是我错了,又惹你哭。

  ——还能抱你,不算严重。

  顾清淮放低了声音哄她,声音从发顶落在耳边,钟意心脏揪得更紧,刺进去一根无法消失的针,心脏每次跳动都是从针尖上狠狠扎下来。

  没有父亲、母亲早逝,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经历多少痛苦,才能长成如此温柔清醒的大人。

  当身边战友立功受赏前途一片大好,他被艾滋病患者针头扎到,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一个人。

  再一次死里逃生从死神那夺回一条命,拿枪的右手又受了重伤……想必毒贩就是想让他一辈子痛苦,所以不用枪不用子弹,单单挑断他右手手筋。

  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没有一点点对命运不公的愤怒,甚至是非常平和的,像山涧清风。

  钟意哭到发抖,冷意顺着脊骨蔓延,她没见过,却依旧能清晰还原顾清淮受伤的场景。

  只因为她是一名外科医生,她太了解人体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

  那个时候,倒在血泊的顾清淮得有多疼啊……

  顾清淮下巴轻轻蹭过钟意发顶,低头看红眼兔子一样的她。

  小姑娘眼睛红、鼻尖也红,哪还有穿白大褂时的半分冷静淡定。

  像个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小朋友,抱着他不松手。

  妈妈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他难过。

  也因此任何时候面对牺牲可能,他都坦然无畏,冲在最前面。

  追车、撞车、被毒贩的车拖行,甚至是跟着逃跑的毒贩从楼上往下跳,都是寻常。

  可这一刻,顾清淮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没有牵挂。

  “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他低头问她,转移钟意注意力。

  钟意这才慢慢找回一点理智,“嗖”一下往顾清淮怀里探出个头发乱糟糟的小脑袋。

  “是清明粑和丝娃娃。”

  钟意抿了抿嘴,慢慢把手从顾清淮后腰撤回来……腰可真细。

  瓷白的小脸慢慢红了,睫毛挂着泪珠轻颤,低头不敢看他人。

  清明粑,清明草碾碎,加糯米粉,包花生馅,放在油里炸。

  丝娃娃,面皮包上各种配菜、馅料,淋酸汤,需要一口吞掉。

  配菜有些是真空包装寄回来的,有些是钟意下午自己准备的,味道尝过,好像还可以。

  四月初春,钟意穿简单居家的红白条纹T恤和浅灰运动裤,卷曲短发绑成半丸子头,几绺刘海落在额头和脸颊两侧。

  顾清淮坐在她对面,很是娴熟地用左手拿筷子,夹起一个糯米团,冷白如玉的脸颊鼓起一点。

  钟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顾清淮嘴角翘起一点:“好吃。”

  如愿以偿,看她如释重负,笑成一朵太阳花。

  “这个面皮我烙了一下午,”钟意得意洋洋,拿起一张面皮,“想要哪个菜?”

  面前摆着五六个花花绿绿的小碟子,顾清淮:“豆干、海带、豆芽,你怎么学会的?”

  钟意仔细把配菜用面皮包好,得意兮兮的小表情特别可爱,透着一点含蓄一点腼腆,等人夸奖:“我去店里吃的时候,老板娘教我的!”

  社交牛逼症也是有好处的,她人可爱嘴又甜,老板娘给她演示一遍,她就全部记住。

  钟意坐在顾清淮对面,伸长了手臂:“啊——张嘴!”

  顾清淮无辜乖巧盯着她看,钟意这才看见他的手已经伸到两人中间,是打算接过去自己吃的。

  好像……喂人吃东西有点过分亲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