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飞花 第53章

作者:多梨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方清芷说:“爱不是错。”

  “但……”温慧宁又拭泪,摇头,“我不知,我不知。”

  她没有在方清芷面前陈述陈修泽的可怕之处,他们隐约知道这位大嫂是被大哥强留在此的。

  陈修泽永远都不会对方清芷下狠手。

  他们又何必在此讲这些无用的、只会吓到大嫂的话。

  “没事,”温慧宁勉强笑了笑,她说,“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天是避不开的。”

  方清芷没有兄长,自然不明白这种事情为何如此不可饶恕。她只抱住温慧宁,让她在自己胸口哭了一阵。

  这一哭,就将裙子哭湿了。

  主要哭的位置过于惹眼,幸而这里还有些裙子,等温慧宁止住泪,方清芷便去卧室,找到件裙子,打算换一换。

  刚翻出裙子,陈修泽就进来了。

  他关上门。

  方清芷将裙子从衣架上取下:“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修泽说:“还未想好。”

  听声音,似乎刚才的谈话并不顺利。

  方清芷拍了拍裙子,说:“其实这样也蛮好,反正没有血缘关系,只当亲上加亲。”

  陈修泽说:“我并不认为亲上加亲是件好事。”

  方清芷说:“你不可以如此冷漠吝啬,要分一些感情,去体谅你的弟弟妹妹,设身处想一想。”

  陈修泽不言语。

  方清芷拿着裙子,打算去卫生间中更换,经过陈修泽,只看他一脸沉郁之气,她的心也沉了沉。

  “难道真要拆散一双爱侣?”方清芷轻声,“你不会感觉到痛苦吗?”

  陈修泽放下手杖:“如今我尚不知他们究竟是为了追求刺激,还是年轻气盛。”

  “你这两个判断毫无区别,”方清芷说,“为什么不假设,他们二人是日久生情呢?”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兄妹相称,”陈修泽答,“不会产生爱情。”

  “你真是冷酷无情,”方清芷下评价,“难道你以为天下爱情只有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陈修泽笃定:“清芷,或许你不清楚,我们兄妹——”

  “我才不要听你迂腐的想法,你这个专制的独裁者,”方清芷说,“你思想陈旧,不知爱能有无数种可能。”

  陈修泽凝视她:“按你所说,我们算不算一种新的可能?”

  方清芷愣了下,她进卫生间,重重关上门,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对着镜子,仔细地脱自己身上饱含了温慧宁泪水的裙子。现在无人帮她,只能自救。

  方清芷自己探手去碰,拉链拉到一半就卡住。背后拉链只这一点不好,一旦卡住,只靠自己很难脱下。方清芷双手背在后面,努力尝试好久,左手拽住裙子,右手捏着拉链微小的、米粒般的顶端往下拉,无论怎样拽,始终纹丝不动。

  许久没有动静,陈修泽起身,敲了敲门:“清芷?”

  方清芷咬牙,同拉链斗争:“嗯。”

  外面他听出异样:“怎么了?”

  一直反手背着,姿势也痛苦,方清芷两只手腕又酸又痛,无奈之下,只能暂且宣告放弃,失落:“……拉链卡住了。”

  隔着门,陈修泽问:“需要一个’只需自己变态、不许他人恋爱’的冷酷无情迂腐专制独裁者帮忙吗?”

  方清芷放下手,低头,对着镜子揉自己酸痛的手腕:“……也可以。”

  陈修泽拧下门把手,走进。

  入眼先瞧见方清芷半露的背,裙子是无袖的,她两条白生生胳膊都露在外面,那粒此时立了大功的拉链就卡在她蝴蝶骨下方的位置,内里是她素日爱穿的白色真丝胸衣,薄薄地束缚在身上,有着软凹轻荡的线条。

  陈修泽靠近她,左手拽了拽裙子,右手捏住拉链,往下拽。

  拉链果真卡住了,卡得严严实实,如孟妈提到的那样,这次送来的裙子,拉链有些不用心,她检查了几次,容易卡住,不够顺滑。

  第一次拽,被卡住的拉链纹丝不动,只连累裙中人往下晃了晃。

  方清芷面对着镜子而站,为了能令拉链顺畅,她挺直了背。

  但陈修泽的靠近令她的后背和脖颈都微微起了一层薄汗,大约是身体先大脑感知到危险。她本能、不可抑制地靠近镜子,浅浅呼出一口热气,落在镜子上,将那能反射出后面景象的区域也淡淡地朦胧了,像薄薄一层雾。

  而雾遮挡不住的边缘,是陈修泽的身体,他的领带在白衬衫上颇为明显,暗红色的一团,靠近她了,方清芷才看得清楚,那团布料同她此刻身上的裙子似乎是同样的,像同一根血管中流淌出的暗暗血液。

  方清芷说:“不然直接用剪刀剪开。”

  陈修泽低头,靠近,细细看那个难搞的拉链,抚摸着被卡住的那一块儿细齿:“冷漠吝啬的陈修泽舍不得。”

  都是她刚才讲过的话。

  方清芷脸热,低声:“你怎么都记得这样清楚。”

  靠太近了,近到薄薄一层真丝隔不开呼吸,温热地熨帖在她背上,触感清晰温热。

  陈修泽微笑:“大约我本身就是这种人,还是方小姐金睛火眼,慧眼识人。”

  方清芷说:“好啦,快些帮我打开它。”

  她胸口好闷,约束久了,拉链一直打不开,连带着心也焦,口干舌燥,只想快快解脱,快快轻松。

  陈修泽说:“下次不选他们的裙子。”

  方清芷闷声,望着镜子:“我疑心你是童年没有玩具,如今才喜欢给我买裙子,将我当作物件来摆弄。”

  陈修泽说:“哪里?你要捋清本末关系——我只是想,这样漂亮的衣服,一定是要穿在你身上才更好。你对我有很深的偏见,这令我非常难过。”

  方清芷无话反驳了,双手压着镜子,手掌心热,镜子材质凉,凝成了一团湿湿的巴掌痕。

  她心下一颤,细细想陈修泽的话。偏见,她对他真的也存在偏见么?

  方清芷自觉从未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但陈修泽今日的话令她忍不住反省自己所作所为。

  身后,陈修泽轻松提一提,捏住布料边角,右手用力向下扯脆弱拉链,只听细微的哗啦声,陈修泽叹气:“糟了。”

  方清芷扭脸:“拉链坏了?还是裙子破了?”

  “不是,”陈修泽说,“我想要你了。”

第54章 情义

  两个人中间隔了许久未见, 从他出差,到争吵,再到后来那么久的冷战, 现下不过是缓和阶段, 但谁也没有主动低头。

  若说一点儿也不想, 也不可能。

  许许多多的变化都是潜移默化的,好似静静水流,不言不语。方清芷也不能讲出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那些变化,什么时候开始觉出滋味, 什么时候开始尝到甜头,什么时候开始不排斥,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从艰难到顺畅,从推拒到拥抱, 从厌恶到喜欢。怎能细细分清呢?第一次接纳陈修泽的时候,脸色苍白的方清芷也并不知荆棘之上能开出花朵,更不知伤口上能炸开烟火。她只是个被强行带到新世界的魂魄,对好多事一无所知。

  方清芷不知。

  她只知陈修泽不在的那些时间中,自己花了好长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生活。习惯是件极为可怕的东西, 口口声声讲着他若不来便不来,但仍旧会偶尔想起。夜晚睡不着, 生理期前后,方清芷也常恍惚间做梦,梦到陈修泽就在自己身后, 触碰着她, 朦胧中转身, 伸手只有摸到被褥。只有她自己的体温, 而不是以往她认定是桎梏的臂膀。

  有些思念是后知后觉的。

  尽管她对此保持批判。

  如何讲, 如何谈,方清芷在陈修泽面前几乎保持不住自尊,好似只有这一点点由不得他的东西,也好似只有这点是她所能对抗、所能证明自己自尊的。她不会同任何人谈起这些想法和夜里的梦,更拒绝自己去加深依赖。方清芷近乎破釜沉舟般地拒绝在对方掌心融化,她认定自己可以正常生活,即使没有陈修泽,她也能好好地打工、读书、生活。夜间生活似乎也不需要他帮助,方清芷学会自我安抚,她有一双手,不必依靠他。

  唯独的一次破绽,还是开学前几日,方清芷在书店打工时,她刚刚整理完书本,疲惫不堪,暂且坐在台阶上休息、晒太阳。

  街上有人经过,手持檀木包银手杖,皮鞋锃亮,站在对面。

  方清芷仰脸,看到一张陌生男性的脸。

  那一刻心底骤然如打翻柠檬浆的失落,方清芷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她已经为陈修泽所控制了。

  所能坚守、反抗的只有这么一点点了。

  她不要丧失掉最后的领土,不要输得如此一塌糊涂。

  “清芷下雨了,”陈修泽缓缓地探,说,“你也很想我。”

  是陈述句,他已经得到如水般的回答。

  方清芷一条腿搭在臂弯里,双手贴着雾蒙蒙的镜子,暗红的裙子好似玫瑰,裙子上还是温慧宁的眼泪。她看到那一团泪水晕开的痕迹,冷不丁又想起温慧宁暗自垂泪的眼睛,但陈修泽一推,将她的杂念推出脑海。

  “不专心,”陈修泽说,“我要生气了。”

  方清芷仍旧抵抗:“你若是真生气,现在就不会讲给我听了。”

  她的手指贴在起了薄薄雾气、渐渐模糊的镜子上,她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对方手指贴在玫瑰中间的小颈口上,陈修泽仍旧在夸奖:“方小姐真聪慧,果然对我知根知底。”

  很平常的一个成语,从他口中此刻讲出,却多了好多不明的意味,就好似如今被雾气盖了一层的光洁镜子,一切都不清白了。

  方清芷强撑着最后一点尊严,说:“我不知你根底。”

  “我见老师给方小姐评语上写,成绩优秀,具备探究精神,”陈修泽柔声,“那就请方小姐亲自来量一量。”

  方清芷一直在看着镜子,她背对着陈修泽,能瞧见里面好似不属于自己的一张脸,她从不知原来在这种时刻会是这样的模样,看着果然好似拥着满怀桃花坠入爱河。原来不止能跌跌撞撞出泉,原来她也会不自觉地落泪,跌跌撞撞出一颗接一颗,原来她的声音和频率果真也是被对方牢牢把握,一手掌控。方清芷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离开躯壳了,她伸手去抓,握不住,留不下,它们轻飘飘地飞向陈修泽,好似他手中有着能牵绊住她的线,千丝万缕的细线将他们牢牢地编织在一起,好似一张巨大的、无法挣脱的网。

  方清芷闭上眼睛。

  她不知陈修泽如何处理弟弟妹妹之间的事情,陈修泽的观念和她有着些许不同,而他们目前都无法赞同彼此的观点。如今的方清芷也无心再去思考这些差异,她早晨吃的东西不多,现今也全喷完了。那个坏掉的拉链最终以凄惨的方式结束了上身不到一天的短暂一生,而暴力撤掉拉链的凶手没有丝毫愧疚,拿了新的裙子给她更换。

  方清芷说:“镜子。”

  陈修泽挽起衣袖:“我去擦。”

  他回头,看方清芷笑:“原来你这样想我,不枉我将积攒的都给你,这是否可以算投桃报李?”

  方清芷脸埋枕头,因为克制,一张皎白脸颊是压不住的血色:“不是。”

  陈修泽不为难她,方才他心中藏着事情,再加的确思念,无论下手还是下根都较狠,真是往死里搞。外面仍旧静悄悄,听不出声音,陈修泽不知弟弟妹妹如今在做什么,也暂且不愿去想,挽起衣袖,去擦玻璃上如烟花般的痕。这种事情必然不能假手于人,陈修泽年少时做惯了家务,擦镜子擦玻璃同样小事一桩,他细细擦干,站在镜子前,透过如今光新洁净的镜面,好似仍能想到方才将她双腿抱在臂弯、对着镜子照的模样。他也的确头次看她看得如此清晰,清晰到陈修泽在镜前看了许久,伸手触了触被两茱萸擦过的镜子,才拿起抹布,仔细将其他被溅过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事实上,此刻的陈修泽也需要这样做些事情,来思考如何处理陈启光和温慧宁。

  他的思想的确不算传统,什么多子多福,一定要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陈修泽并不在意,他已经照顾了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他有无孩子也并非那么重要。倘若方清芷真的不愿意有孩子,那就从弟弟妹妹处过继一个,也一样。

  但陈启光和温慧宁又是两件事。

  方才陈启光坦白,他早就对温慧宁有不轨之心,若真要追究,往前数十年,那时他们二人还在读高中,一家人避难时,他就已经不再将慧宁视作亲妹妹。

  至于两人何时开始这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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