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躁喵
他开口的时候声线跟寒风一样冷:“梁京弘要让我姐嫁人?什么他妈嫁人,我是不是应该问问,他把他女儿卖多少钱。”
“公司败光他还嫌不够是吧。”
电话那边,陈姨急急催促:“你快回来看看吧,你姐姐平时有什么话都直说的性子,现在不哭也不闹,真的答应嫁人了。”
“我是担心她阳奉阴违,做出什么傻事。”
他妈没日没夜演出还债,梁京弘现在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姐身上。
梁亦辞挂了电话后,转头立刻给梁弥声打电话。
电话通了,没人接。
天特别冷,吸进的氧气像携带着冰晶,沿着气道寸寸下沉。
梁亦辞赶紧开车往家里赶,那天的路特别长,红绿灯也很多,路灯屹立在黑暗的行道树两侧,昏暗无比,不见光影。
梁亦辞想开暖风,手顿了下,没舍得拨弄开关。
他掏出手机,重新拨了梁弥声的电话过去。
依旧一阵忙音。
他深吸口气,锲而不舍,继续打。
一路上,梁亦辞打了几十个电话,梁弥声都没接。
等梁亦辞到家的时候,梁弥声已经睡下。
房间厚重的遮光帘紧闭,房门也紧锁,密闭空间安静又黑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梁弥声住的套间门外。
陈姨眼含泪花,她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梁家落败,辞退所有人。梁弥声见她可怜就把她招回来到家里继续帮工。
一向坚强如陈姨,抹着泪拉着梁亦辞的胳膊让他赶紧去劝劝梁弥声。
“现在刚八点多,声声肯定没睡。我刚才敲了好久的门都没动静,不吃也不喝,我是真怕她想不开……”
梁亦辞问陈姨要梁弥声房间的备用钥匙,陈姨赶紧从口袋里把钥匙拿了出来。
陈姨说:“我、我实在是不放心,刚才就用了一下,但不管用,小姐好像反锁了,开不了。”
梁亦辞拿过钥匙:“谢谢,没事,我来。”
一扇门而已,就算是金属牢笼,也困不住他。
两个人来到梁弥声门前。
陈姨紧张地搓搓手,梁亦辞长指叩门,认真听里面的声音。
没听见声响才开口:“姐,睡着了吗?”
梁弥声没作声。
梁亦辞话听不出情绪:“姐。你要是不开,我就闯进去了。”
静默两秒钟。
终于传出梁弥声的声线:“我困了,你要是饿了,让陈姨给你做。”
陈姨听到梁弥声的声音,松了口气。
梁亦辞了解梁弥声。
这个语气,这个声音。梁弥声肯定是哭过了。她自小性格就强势,二十多岁了,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手重重按在门把上,语气虽克制,却难掩躁意:“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你开开门,我有话想跟你说。”
门的里侧没再传出来声音,安静得像是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梁亦辞深吸口气,拿出备用钥匙。跟陈姨说的一样,怎么都拧不开。
他心里憋着口气。
爷爷去世之后集团情形急转直下,梁京弘一意孤行用了多少下作手段把大伯踢出公司,还信誓旦旦说公司交到他手上,发扬光大绝对没跑。
这还不到一年,公账私账都背上巨债。
财经小报上明里暗里跟爷爷当年说得一样,梁京弘就一金镶玉裹养出来的纨绔子,有点歪门邪道的小聪明,多少家底都不够他败的。
梁亦辞往后退了两步,见陈姨依然在门边上守着,赶紧摆摆手,示意她躲远一点。
陈姨见梁亦辞的动作,立刻明白了,抬脚往后退。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整个木门剧烈一震,应声而开。
陈姨低呼一声,吓得捂住耳朵。
陈姨:“我的天,小辞啊,这门可是出了名的结实,你脚没事吧?”
梁亦辞收腿。
陈姨赶紧上前,想去检查一下他的情况。
梁亦辞摆摆手:“不用,就是有点麻,死不了。”
门开了。
整个套间的灯都没开。
卧室的房门倒是没关,走到卧室门前的时候,看到梁弥声坐在角落里,头发略显凌乱地在肩上四散。
梁亦辞打开灯。
梁弥声好像被刚刚的巨响吓到,正红着眼睛抬头看他。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和梁弥声平视。
梁亦辞:“姐。”
他扯了扯唇角,一字一顿道:“只要你不想没人能逼你,别慌。”
梁弥声扬起脑袋,郑重其事:“不,我想。”
梁弥声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认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
她跟她喜欢的人青梅竹马,梁家没人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就放弃。
梁亦辞浓眉皱起,声音发沉:“不行。”
梁弥声:“我是说真的,也许这才是我的归宿。”
“你这是,打算……认命?”他想了半天,终于翻出了这么个词汇。
“对,就是认命。”
“不行。”他字字掷地有声,“梁弥声,我不会让你认命的。”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梁亦辞掏出手机去找梁京弘的电话。
他倒要看看,什么才是归宿。
梁弥声爬起来就要抢手机:“不用,别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现在连我决定的事情都要管了?我们都是梁家人,从出生就享受着这个家庭带给我们的一切,家族罹难的时候也该尽微薄的力量,是不是?”
“小辞,你该成熟一点了。我们家已经不像从前了。”
梁亦辞:“为什么,姐姐,你要让我看着你嫁给不爱的人吗。”
“谁说我不爱的。你当我要嫁的人是什么张三李四吗,那是谢家大少爷,英俊多金,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他。婚姻本来就可以日久生情的,就算我现在不喜欢,以后一定会喜欢。”
他冷笑出声:“梁弥声你听着,这个家用不着你自我牺牲。”
梁亦辞眼看着就就要拨通电话,梁弥声立刻抢过来,一下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响,电话应声碎裂。
躲在门口旁边的陈姨吓得瑟缩了一下,看着两个吵成一团的姐弟,难过得直拍大腿。
“造孽啊造孽!”陈姨抹着泪,捂脸靠在墙上,“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老天爷啊……”
梁亦辞把手机捡起来,看向梁弥声。
梁弥声脸色苍白,纤细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嘴巴倔强地紧紧抿着,隐忍着情绪。
梁亦辞深吸口气,缓和了声调:“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梁弥声:“我知道。”
她抹了抹眼睛,扬起脑袋,说:“我都跟你说了,我是自愿嫁人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真的。”
梁亦辞怔怔的看着梁弥声,他知道姐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家里所有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倔脾气。他也是这样,梁京弘也是这样。
无力感如潮水,奔腾着涌上来。
随之而来的是恼恨,恼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现在的自己,抛去这个家赋予他的东西就什么也没有了。
乐队演出的收入在梁京弘的欠款面前杯水车薪。
他可以和姐姐说没钱了再挣,可是终究这些钱不是他挣来的,这个家他还做不了主。
他勉强笑了笑,问梁弥声:“真的决定好了吗?”
梁弥声一脸坚定的看着弟弟,一字一句的说:“我决定好了。”
梁亦辞点了点了头,没再说什么,失魂落魄的走出家门。
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没发动车子,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
思绪在运转,现在的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束手无策,他点了一根烟慢慢回想着刚才梁弥声说过的话。
梁弥声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她会牺牲自己,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那他呢。
他该做点什么来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梁亦辞叹了口气,想到薛思婉,心情平复一些。
他拿出手机准备问问薛思婉在哪,才想起来手机因为刚才和姐姐的争执已经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