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花开 第25章

作者:筱露 标签: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哪怕他把筷子递给她,让她慢慢吃,别浪费就走了。

  哪怕他从头到尾没有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哪怕她的一句“谢谢”换来的是“都是战友, 不用客气”。

  哪怕, 她明明知道他对她不过是他口中纯粹的战友之情。

  可是……

  褚一诺又翻了个身, 伸手捂着自己的左胸口。

  “扑通扑通”的心跳像大海里成群结队的粉色海豚, 一条又一条,一下又一下地跃上海面, 又重重地落下,激起了千层浪花。

  就在此时, “砰”地一声响。远方传来的爆炸声不大,却接二连三, 清晰入耳。

  梁班长率先从行军床上弹了起来, 褚一诺紧跟着坐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快速下床穿鞋, 一前一后地冲出了宿舍。

  一出宿舍, 还能看见北面上空腾空而起的红褐色和白色, 映照了一片鸦色。

  营区营房里一排排灯光亮如鹰隼的眼,溢在夜色里,所有人踩着光影闻声而动。

  褚一诺想到了什么,拔腿朝前院停车场跑去。身后的梁班长见状,一边喊她一边也跑步跟了上去。

  赶到停车场的时候,一支全副武装的作战队伍握着“步\枪”集结完毕,一一登上了步战车。

  褚一诺在前方第一辆步战车边捕捉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岗哨淌下来莹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侧,立于半明半昧里。

  与其他的战士一样,顾尧一袭迷彩作战服着身,头戴UN蓝色头盔,腰间绑着武装枪带,手持突击步\枪。

  英武挺拔,也朔风凛冽。

  他迅速拉开车门,一只脚迈进车内的同时顿了一下,像是对目光有所感应,偏头朝褚一诺这边看了过来。

  刹那间,男人那双沉黑肃杀的冷眸在对上姑娘蹙眉担忧的眼神时,稍稍的温和了几分。

  顾尧朝褚一诺微微点了下头,收回视线,长腿跨进副驾,关门,一气呵成。

  褚一诺目送着一辆辆步战车排列整齐,迎着夜半的风,高高矗立的鲜艳国旗和蓝色联合国旗,驶出了营区大门。

  梁班长接到待命的通知后,对褚一诺说:“极端组织偷袭任务区,现在正在交火,顾队他们过去增援。我们后勤战备,褚老师你先回宿舍吧。”

  其实来到慕卡尔这么久,褚一诺已经习惯了枕着枪炮声入睡。

  只不过今夜的动静似乎特别的大,能出动这么多步战车,不是小范围的交火。

  今夜注定无眠。

  褚一诺也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在宿舍门口来回踱步了很久,频繁的看时间,也不过才过去十分钟。

  这一夜好像格外的漫长。

  国内此刻是大年初一,人们应该在开开心心的拜年。

  而这里,没有和平的喜悦,没有节假日?????。

  有的,只有硝烟与炮火。

  ……

  褚一诺跟沈警官他们抵达难民营的时候,是太阳升起前的至暗时刻,眼前的一幕幕是彻底破碎在这至暗之中的希望。

  浓烈的血腥味掺着火药焦臭味散在浓烟滚滚的空气里,入目皆是狼烟缭绕,残垣断壁。

  无法想象,不过才相隔了一天。欢声笑语的这里便成了人间炼狱。

  唯独那棵屹立不倒的橡树枝丫上,飘扬着无数的丝带,寂静无言。

  战斗已经结束,恐怖分子败退,维和部队与政府军正在清理战场。

  褚一诺他们接到任务过来善后,以及为幸存者做心理援助。

  不是第一次,但绝对称得上是最为惨烈的一次。

  褚一诺一边走一边四处看去,在路上他就询问过现场情况。

  很糟糕。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增援的中国维和战士们没有伤亡。

  她没有看到顾尧,来往都是陌生的脸庞。

  目之所及,是地上那些烧焦的尸体,是残肢断臂,是血肉模糊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身体。

  有孩子,有好多躺在火光与血泊中没了呼吸的孩子。

  褚一诺经过他们,却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那一张张能完整认出的血迹斑斑面庞,是前不久还在朝她笑闹的脸。

  那一双双饱受战火依旧干净纯粹的眼睛,却再也不会在天亮后睁开,看看他们的家园了。

  “畜生。”身边的沈警官咬着牙抖着唇,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

  这个问题褚一诺曾跟顾尧探讨过,有人性的话还怎么会有战争。

  可是,为什么偏偏牺牲的都是无辜的人。

  她紧握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五指松开,拍了拍沈警官的肩,放松咬紧的牙关,没什么力气地安抚他。

  “我们还有任务,走吧。”

  沈警官扭头看向面色竟然无波无澜的褚一诺,不由得再次对她的专业态度所折服。

  这姑娘别看表面温软,内心的坚定是很多人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也难怪她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

  他眨了眨眼,眼下确实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将眼泪憋回去,吐了口气,恢复平静。

  *

  幸存者的状态不太好,重伤的已经送往医院。

  剩下来的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蜷缩在角落,抱着头,浑身布满烟尘与血迹,不住的发抖,无声的哭泣。

  褚一诺与在场的医生们打着配合,好不容易将他们的情绪平复下来。

  转眼间,天已大亮。

  褚一诺走出帐篷,呆愣在原地,心仿佛掏空,没有了知觉。

  她看着偌大空地上的迷彩应接不暇,看着阳光落满大地,看着光芒披在一张张白布上,看着眼前一整片一整片的白色。

  好刺眼。

  她抬起双手捂住了眼睛,却干燥如这地上的沙砾,一滴眼泪都没有。

  “褚一诺。”

  一声唤叫她立刻放下了手。

  褚一诺看见朝她走过来的顾尧。

  他的声音和他整个人的出现,才让她有了些许的真实感。

  也是这突如其来的真实感,让她忍不住心中填进了苦涩,鼻子微微泛酸,眼底渐渐晕起了温度。

  顾尧见褚一诺委屈又恍惚的模样,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

  “怎么了?”

  “没受伤吧?”

  两人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没什么。”

  “没受伤。”

  两人看着对方又同时回答。

  没有讪牙闲嗑,没有嬉笑逗闹,有的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关心与沉默。

  ……

  将遇难者们埋葬以后,所有的军警和难民们朝他们敬礼鞠躬。

  接下来要做的是重建难民营和源源不断的心理辅导工作。

  这一天的开始与结束都留在了这块斑驳的土地上。

  顾尧他们警卫队分批次再次驻守,褚一诺忙完出来刚好遇到顾尧换岗下来,见他走向了立在橡树下那个枯瘦的少年身边。

  那少年褚一诺记得,他叫卡卡,十五岁,拥有着慕卡尔特色的深邃相貌,格外俊美。

  是幸存者中唯一一个不哭不闹的孩子。

  日落橙光映衬在橡树的枝叶和许愿条上,一高一矮的两人静静的并肩而站,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逝者祷告。

  那棵橡树承载了太多逝去的灵魂和生者的愿望。它们无声地守望在这片绿意里,守望着终归一日的如愿以偿。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无人可知。

  褚一诺凝视着前方的橡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低头为这场悲剧默哀。

  卡卡走了,她才挪步向前走了过去。

  “你也认识卡卡。”褚一诺走到顾尧身边询问。

  顾尧“嗯”了声,对褚一诺说:“你们多关注一下他。”

  褚一诺有些不解:“怎么说?卡卡的情绪挺稳定的,比很多成年人都要稳定。”

  顾尧扭头看向褚一诺,深邃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疲态。

  “那就更不正常了,昨晚他失去了最后两个亲人,他的两个弟弟。”

  难民众多,褚一诺不可能认识所有的人,她在这之前也并不认识卡卡。

  今天在混乱和忙碌里度过,也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卡卡弟弟的事,卡卡自己也从未提起过。

  她以为他是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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