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顷
程绪小声叹气:“我想了解下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在想什么。”
“程先生,”喻婵被他这个形容逗笑了,“您也才比我大五岁,如果十八岁是小孩子的话,二十三岁,应该也差不多。”
“师妹你不知道,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侄子,平时在他面前我总要有长辈的样子,不知不觉就爱把你们都当成小孩子看。”
原来是这样,喻婵了然,想了想回答道:“这个问题很难概述,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可能都不一样,但是大部分都是很有主见的,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唉,如果我家小侄子能像师妹这么优秀就好了,”程绪淡色的眸子柔和地看着喻婵,扯扯嘴角苦笑,忍不住感慨道,“这样,我兄长就能少几根白头发了。”
刚刚他说自己的伤口和家里的小孩子有关,难道就是这个小侄子吗?
喻婵礼貌性地宽慰道:“程先生放心,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部分都比较幼稚,等叛逆期过了,应该就能明白你们的良苦用心了。”
程绪的余光注意到马路对面闪过一个人影,他再次温和地冲喻婵笑笑,垂眸认真地看着她,眼里总有些深情款款的影子。
他脱下自己的衬衣,搭在喻婵身上:“谢谢师妹,你的建议很有用。”
喻婵这还是第一次披着男性的外套,浑身上下仿佛被封印了,下意识想躲开,又觉得这样弗了别人的好意太失礼,进退维谷。
她尴尬地点点头,等程绪松手之后,立马脱下外套,还了回去:“谢谢程先生的好意,您才是伤员,要照顾也应该是我这个健全人照顾您。”
程绪接回外套,没因为喻婵的拒绝生气,反而显得十分愉悦,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
雨还在下,看不到尽头。
*
于洋今天在外面玩了一整天。这两天但凡有课余时间,不是在学数学,就是在学数学的路上。
盼天盼地,终于等来一天的假期,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然而,刚嗨到一半,正准备跟兄弟们续下一场的时候,收到了喻婵发来的明天照常上课的通知。
对于在兴头上的于洋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垂头丧气地打车回学校,边走边催眠自己“我爱数学,数学爱我”“学习使我快乐”……
“于大洋,”程堰半靠在电线杆上,笑得轻佻随意,“你这是被酒喝了?”
于洋满头黑线,看着程堰这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忍不住妒火攻心:“程哥,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你这种人,长得帅脑子又好,简直就是祸水!”
程堰无辜地摊手:“怪我?”
“啊啊啊啊你这个狗东西,我要远离你。”
于洋捂着耳朵走到前面,怀着上坟的心情打开手机,边走边复习前几天的概念和题型。
停歇许久的雨再次哗啦作响,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的于洋低低地骂了声艹,飞速钻进程堰的伞里,做人贵在能屈能伸。
他看着自己半湿的肩膀,忍不住问:“程哥,你说C城那个淋了雨一定会感冒的魔咒,是真的吗?”
程堰:“放心,你这个体格,就算感冒,也死不了。”
“不是,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像在药店看见喻妹妹了,她不知道回没回宿舍。要是没回,明天病上加病,是不是就不能给我上课了……”
话没说完,于洋就自己打脸,“不行不行,喻妹妹那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是淋雨感冒了,肯定要难受死。我怎么能因为不想上数学课就咒她,于洋,你太卑鄙了……”
程堰默不作声地听完他的话,夜晚因为风雨变得飘摇,他眼神淡淡地看着远处黑暗无光的角落,某张乖巧干净的脸在意识里越来越清晰,像只蛰伏在心里的猫,跑来跑去,让人静不下来。
他把于洋送回宿舍,举着伞往回走。
于洋的疑问在身后响起:“程哥,你干嘛去啊?”
程堰没回,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就是觉得,做人不该见死不救,那么点儿弱得像面团似的小姑娘,要是病了,还挺可怜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药店对面了。
看着马路另一边相视而笑的两个人,他忽然低低地笑出声,嘴角的弧度有些自嘲的味道。风把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只留下淡淡的一句:
“得,看来多管闲事了。”
作者有话说:
等下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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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小修)烈日一日不熄,她喜欢的少年就永远灼热灿烂。◎
缠绵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窗外的树梢越来越光,被风吹干的枯叶恋恋不舍地告别枝头,飘飘洒洒向下飞舞。
三两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停在路边的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引吭高歌,给寂静无人的清晨,添了不少喧闹。
喻婵晨跑结束,路过食堂买了三份早饭回宿舍。任婷婷和陈知薇已经醒了,还去了趟楼下的快递柜,这会儿正在兴奋地拆快递,满脸的激动期待。
“什么东西呀?”喻婵放好早餐,爬上床换衣服。一会儿还得去给于洋和姜晴上课,下午要去实验室开组会。
美好的周日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喻婵其实很享受这种充实的生活,最起码她知道自己每个下一秒要干什么,就不会陷入那种空虚的自怜里。
“是美甲套装!”
陈知薇举着手里的紫外灯给喻婵看,“婷婷之前不是说想在宿舍开个美甲店嘛,她买的工具今天到了。”
“这么快?”喻婵惊讶,任婷婷这个想法前天晚上刚跟她们两个讲过,今天买的东西就到了。她果然是典型的白羊,做事雷厉风行,行动力强。
因为她男朋友的事,任婷婷这几天的兴致一直都不是很高。原本她还要参加元旦晚会的表演,后来也因为状态不好,申请退出了。
难得她能找到感兴趣的事,还能挣一笔小钱,喻婵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任婷婷在手机上选了几个好看的图片,拿给喻婵看:“薇薇预定了第一个,小婵儿,你要不要做我美甲小店的第二个客人?”
喻婵从来没做过美甲,用高中同学的话来说,她就是个没在人群里的小土妞,不知道今年流行什么款式的衣服,不知道卷发棒应该怎么用,没染过头发,没涂过指甲,连最基本的防晒霜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法涂。
每天都素着一张脸,像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
她陷入到一些不愿提及的回忆里,白着脸摇了摇头:“对不起啊婷婷,我不太习惯给指甲涂颜色。”
“没关系,”任婷婷挥手示意她不要在意,“刚好我现在还不太熟练,你什么时候想做个指甲玩一玩,随时跟我说。”
吃过饭,喻婵抱着数学书和练习册匆匆赶到程堰的办公室。
姜晴第二个到,还给喻婵带了块奶油慕斯:“刚刚路过学校门口那个甜品店买的,感觉这块蛋糕跟你好像啊,就买回来了。”
喻婵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谢谢学姐。”
于洋是跟程堰一起来的,两个人的身影刚一出现,喻婵整个人就浑身僵直,坐立不安。
自从上次在他家告别之后,她就一直没再见过程堰。
那晚,程堰全程把酒摆在自己和梁齐面前,一口都没让喻婵碰。
三个人围在电磁炉边简单地吃了顿番茄锅,水汽裹着汤底的鲜味袅袅而上,拢在锅口正上方,给三个人都蒙上了层看不透的面纱。
梁齐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到处找话题活跃气氛,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当年中考之后,程堰跟几个人一起去爬雪山,在山顶吃火锅看星星的事。
“当时跟我们一块去的里面有个二货,他就是个行走的段子。”面前的漂亮妹妹眼睛亮得像只星星,梁齐被看得虚荣心大涨,话头止不住地往外冒,再加上酒精有些上头,止不住地兴奋,“我们比赛搭帐篷,这哥们为了节约时间,没把楔子打扎实。他拿第一那会儿有多兴奋,半夜醒了以后看见满天星星的时候,就哭得有多惨。三万八的帐篷,啪,睡一觉,没了。”
这是喻婵从没涉足过的世界。不要说亲身经历,在她的生活里,这种经历就连听都很少听闻。
她听得津津有味,像只急于吸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所有与程堰过去有关的事。
“最牛逼的还是我的好大儿,就是你程堰学长,”梁齐说到最精彩的地方,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当时我们拍volg的相机在他那儿保管,他大晚上不睡觉,去山腰拍星星,结果好巧不巧,在那遇到了头雪豹。”
“啊!?”
喻婵听得入神,忍不住小声惊呼。
“我们当时听说这事的时候,也是你这反应。按理来说,雪豹特怕人,那地儿又是旅游区,开发过的,雪豹应该不会出现才对。但是那天晚上,偏偏让他遇上了。”梁齐想起什么,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只雪豹是个幼崽,嘴里还叼着猎物,估计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吃东西。他怕吓着那雪豹,拿着相机在雪地里趴了三个多小时。要不是那天早上,我醒得早,顺着他的标记找过去,估计他就得在雪山长眠了。”
中考完的那年,程堰应该也就十五岁。原来在那个时候,他的性格已经有雏形了。就像是自然界狼群中强大坚韧的头狼,总是下意识保护那些比他弱小的生命,无论是动物还是人。
有的人,天生就有身为领袖的气质。
喻婵借着夹菜的动作,偷偷看了眼程堰,他端着杯酒,靠在椅背上,淡笑着听梁齐讲这些当年的事。一般人经历这种事,简直可以一辈子拿到酒桌上当谈资。但他却很淡然,看不出任何自得意满的味道。
“那后来呢?”
喻婵急切地想知道后续。
这次回答的人变成了程堰:“我拍到的视频,证明了那片区域的确有雪豹出没,后来那地方就被封起来,做雪豹的栖息地了。”
喻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狐疑地看向程堰,恰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某些东西瞬间呼之欲出。
“学长,你们当初,不是旅游,是专门去拍雪豹的吧?”
没等到程堰说话,梁齐率先感叹起来:“嗬,不愧是高考状元,脑瓜就是聪明。”
这算是彻底肯定她的猜测了。
在她的注视下,程堰笑着点点头:“是也不是,其他人的确是去旅游的,我跟梁齐是去拍雪豹的。”
他拿起旁边的果汁给喻婵倒满:“我当时资助了几个小学生,有一次他们给我写信,说家里那边有雪豹,但是去那旅游的客流量太大,雪豹的生存空间被越挤越窄。那些小孩的话还挺有意思的,他们说雪豹是雪山的守护神,但是外来的人不懂敬畏。”
“后来我上网一查,好多人都说那地方有雪豹,但都只是传言,没有证据。找不到证据,就不能关景区,雪豹只能继续躲着人,越躲,越拍不到。就是个死循环。”
喻婵没想到整件事还有这样的内情,当年的程堰只有十五岁,仅仅因为小朋友的几封信,和网上半真半假的传言,就能带着设备和朋友一起,跑到几千公里外的雪山去探险。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喻婵根本就不敢想。
而且,这件事的危险性不仅只在于雪山,还有一些潜在的人为因素。
毕竟,要保护濒危动物,就总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但程堰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当时有很多专业的动保组织都派了人去,如果不是我,也会是他们。”
他说的很轻松,但当时有多惊险,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就能窥见一斑。
十五岁的年纪,其他小孩都在干什么?
喻婵想了想自己的十五岁,迷茫,无措,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抱一本书去小公园的长椅上看书,偶尔能画出张新的作品,考试拿了满分,就已经觉得自己比同龄人了不起了。
前几天任婷婷问的那个问题,喻婵忽然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