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吻过月亮 第54章

作者:万顷 标签: 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喻婵的处事原则,她带着喻柏的照片,沿着老小区周边的公园学校一路走一路问,每个路过的人都像是命运向她扔来的救命稻草,是能顺利找回弟弟的希望。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多,连续两个小时,得到的全是否定的答案。周边的便利店,电玩城,网吧,这些小男孩最喜欢去的地方里,没一个监控拍到过喻柏的身影。

  他好像一缕烟,从昨晚十点钟离家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下午六点,喻婵疲惫地走在街头,像只漫无目的的无头苍蝇。

  从中午下飞机到现在,她水米未进,全靠口袋里的几颗薄荷糖强撑着。嗓子里火烧火燎的,说了太多的话,现在已经不能发声了,一开口,就辣丝丝的疼。

  身体上的折磨都是次要的,最难捱的还是心理的痛苦。她高中的时候,每周都会上一节思政教育课,会讲很多和安全有关的话题,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和拐卖有关的专题。

  纪录片里说,被卖掉的小孩,运气好一些的会被送到大山里,给别人当儿子。运气不好的,就会被断手断脚,采生折割,扔到大街上,强迫他们乞讨。还有的,会成为黑市里的人口器官贩卖生意的商品,成为所谓的货源。

  喻婵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恐怖残忍的画面就越在脑子里根深蒂固,时间毫不留情地向前奔袭,每过去一分一秒,她的内心就多一分煎熬,喻柏遭受这一切的可能性就更大。

  他现在在哪里,这一天一夜里他有没有吃到热的食物?有没有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睡觉?更重要的是,身边有没有人限制他的自由,会不会被强行带上驶离桐城的火车……

  喻婵知道现在必须冷静,必须镇定,喻柏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这个姐姐去找。

  可她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日落西山的速度,就像高中的那篇散文一样,她在和太阳赛跑。

  希望的火苗一次次被否定的答案浇灭,变得越来越微弱,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彻底消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夜色正式来了。

  喻婵望着满天弥漫的黑暗,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那种幼年时父母离家的悲伤再次袭来,他们就像两团影子,她再怎么努力都抓不住。

  喻柏是她最后的慰藉了,万一他也变成一团影子,该怎么办?

  整座桐城沉浸在节日气氛里,广场上出来散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一家三四口,小孩子们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头上戴着象征驱邪纳福的虎头帽,暖洋洋地笑着。

  她茫然地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上,喻柏笑得灿烂乖巧,忽然想起她离家之前,那个抱在他膝盖上的小鬼,满脸期待,湿漉漉的眼睛忽闪着:“我等姐姐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可是等着她的人,不见了。

  喻婵的泪水悄然滑落,滴在照片上,晕湿了喻柏的脸。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她一直都觉得那些求神拜佛的人,是在追求虚妄。可当命运的重锤真的砸到自己身上,竭尽全力还是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还能抓住的,就只剩下慢慢祈祷这一条路了。

  如果那些漫天神佛真的有用,可不可以求他们保佑喻柏能平平安安。

  脑子里一片混沌,浓郁的黑雾遮在面前,看不清周围的东西。远处的菊花灯散发着莹莹点点的光,她努力地伸手想触碰,却抓不住。

  “小柏,你到底在哪,”喻婵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无声叹息,“姐姐真的找不到你。”

  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嗅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这股香味喻婵再熟悉不过,身前好像站着一个人。

  喻婵脑子里瞬间浮现程堰的身影。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现在明明在C大,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哪位热心的路人,喻婵从臂弯里抬起头,自嘲的笑还挂在脸上没有散去:“谢谢关心,我没事……”

  剩下的话被突然而至的秋风吹散,断在无边的夜色里。

  喻婵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望着来人。他背光站着,身后的路灯给他打上一圈光晕,立体精致的五官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没说话,静静地垂眸,就像一位九天而落的神,眼神悲悯。

  那一瞬间,喻婵忽然生出种自己的祈祷起作用了的错觉。

  程堰俯身把喻婵从地上扶起来:“怎么哭了?”

  只是几天没见到他而已,喻婵却觉得,这个声音恍如隔世。那种温柔的,美好的,缱绻的抚慰在心头轻轻划过,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已,却让她好不容易忍在眼眶的泪水瞬间决堤,簌簌滑落,像一颗颗断了线的水晶。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一个宣泄口,喻婵从早到晚积压在心里的迷茫彷徨和无措,终于有了能释放出来的权利。警察找她调查的时候,还夸她沉着冷静,做事有调理。

  只有她自己知道,镇定是因为一直在咬着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她比任何人都害怕,都想大哭一场宣泄心中的恐惧。

  可是她不能,她必须配合警察的工作,必须利用好这24小时,这样才能最大效率地找回喻柏。

  连她自己都忘了,她今年只有十八岁。

  还是个需要父母家人庇护的孩子。

  程堰的眼神太温柔了,里面的坚定让她瞬间有了主心骨,就像小时候在外面,和朋友打架受欺负的小孩,终于找到了能为自己主持公道的人。

  她急切地想程堰解释清楚,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学长,我找不到弟弟了,他昨晚从家里跑出去,就一直没回来。对不起,我本来不想哭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语无伦次间,她被外力一带,仿佛被阵温柔的风推着向前倾,额头抵在程堰的胸口。

  那些焦灼无奈的情绪被陡然打断,耳边不再是纷繁错乱的杂音,只有他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面前的胸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环绕,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缓缓传来,驱散了满身寒意。

  “不用说对不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程堰轻柔地揽着她的肩膀,放缓语调宽慰。这股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就像一叶在狂风骤雨的海面上迷路的小船,终于找到了能遮风避雨的港湾。

  她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温柔地安慰过了,大概是从父母离世之后吧。在那之前,她还是朵被悉心养在温室里的幼苗,在那之后,她就被迫扔在冰天雪地里,自己学会如何适应外界的风吹雨打。

  没人给过她准备的时间,命运的玩笑,从来都是横冲直撞地砸过来,不会给任何人适应和准备的机会。

  喻婵默默地在脑子里描摹程堰衣服上的花纹,贪恋地闭上眼睛,心底深处,有花怦然盛开。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待会儿继续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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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你帮我找个人,京泓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你”◎

  十八岁成年之后,喻婵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经常会身不由己地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想要的是一个样子,说出来的做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样子。

  就像现在,她只想就这么化作一片羽毛,一缕花香,那样就可以轻盈地躲进他的怀抱里,隐秘又光明正大地,独占那份温暖。

  可惜她不是羽毛,也不是花香,是个把生活过得一摊烂泥的普通人。

  秋风不解钟情意,冷酷无情地带起一阵气流波涛,吹散了喻婵心头仅有的一丝旖旎。

  她移开靠在程堰怀里的脑袋,微微后撤站好,拍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泪水盈满眼眶,将她漂亮的杏眸逼得通红,那抹红一直延伸到眼尾,像晕在两边的花钿,平添一股破碎的美感。

  程堰低头扫过她的眉眼,大概是她胆子太小,他们对视的机会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里,对她眼睛唯一的印象就是,清澈干净,像一匹白娟。

  现在那双清透的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无力,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程堰眸色微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想哭就大声哭出来,不要一直憋着,这是你在我这儿的权利。”

  喻婵摇摇头,匆匆擦掉脸上的泪痕:“喻柏还没找到,现在不是盲目悲伤时候。我和他在这种情况下能指望的,只有我自己了。”

  “瞎说,”程堰勾着手指,轻轻地在喻婵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被她含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心底像飘落着一粒沙,不知不觉声音也放轻了,“还没拿我当朋友呢?”

  “就是,小学妹,你也太见外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喻婵不可置信地回头,被面前的场景震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晴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还跟着于洋,任婷婷,陈知薇,还有在元旦晚会排练现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齐乐。

  “学妹,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还拿不拿我们当朋友了?”

  “小婵儿,放心,假我和薇薇已经帮你请好了。”

  “喻妹妹,我给你讲,要不是程哥刚刚在那个红绿灯路口作弊,我们才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大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望着所有人边挥手边朝她大步走来的场景,喻婵再次哭了,捂着嘴巴小声啜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早就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承担,因为害怕从别人眼里看见失望嫌弃的眼神,从小到大,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全能。变得不需要麻烦任何人。

  每次心里涌出想要求助别人的念头,就会被一股浓浓的不安强烈地包围着,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坦然地接受朋友的帮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心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忽然碎了。那是她八年来一直坚守的信条,是横亘在心中,阻挠她迈出第一步的最大障碍。

  “谢谢!”

  喻婵被所有人众星捧月的围在正中央,小声向每个特意赶来桐城的人道谢,带着鼻音的声音哽咽:“你们怎么都来了,学校准假吗?”

  任婷婷站得离喻婵最近,让她借力靠在自己身上休息,解释道:“这全靠程堰学长,辅导员一听说要跟程堰去校外出项目,假立马就准了。”

  大家拉着喻婵,到公园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听她同步目前的情况。

  作为C大百晓生的陈知薇,深谙各种传播媒介的重要性。她率先提出,每座城市都有专属的交通广播,她们可以拨打交通广播的热线,或者找警察帮忙,拜托主持人把喻柏的信息播送给所有正在听广播的司机。

  这个方案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姜晴则建议,最好到汽车站和火车站这类,客流量大的地方去找一找。喻柏跟喻婵关系一直很好,在同城又没有其他可以投奔的亲属,很大可能会想要坐车去找姐姐。

  所有人七嘴八舌,集思广益地出主意,很快就确定了三四个方案。大家把喻柏的照片一分为三,几个人也分成三组,分工明确。

  走之前,任婷婷把想要跟来的喻婵摁在长椅上:“小婵儿,你都累一整天了,现在迫切要做的事,就是休息。我可不想看到,弟弟找回来了,你反而倒下被送进医院。”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消失在人群里。

  喻婵心中再次生出无边的希望,这种希望和下午的那些轻飘飘的期待不同,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友谊。

  脑子里好不容易绷着的弦松了七八根,膝盖上的磕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之前她神经高度紧张,分不出注意力去想其他的事。现在心情稍微平静些,潜伏在身上的几处伤口,就开始兴风作浪了。

  膝盖和脸上的创口.交替刺激她的神经,每个地方都火辣辣的疼,似乎正跳动着燃烧的火苗,又像有万千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在皮肤上。

  喻婵轻轻地碰了碰左侧脸颊,那个丑陋的巴掌印估计还挂在上面。她想起沈庭伟那张暴怒的脸,牵起唇角嘲讽地笑了笑,他今天打她的时候,旁边还有正在打牌的牌友。棋牌室里有监控,有人证,再加上她脸上的伤,到时候和沈家打官司的筹码,就又多了一分。

  脸上的伤不重要,但是等下还要继续找喻柏,腿伤不能继续恶化下去了。这么疼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环顾四周,看到街对面有个便利店。

  刚想起身,再次被人按回到椅子上:“想偷跑到哪儿去?”

  回头,是程堰站在身后。

  他挂着半心半意的笑,桃花眼仿佛能勾人心魄,淡淡地撇过来一个眼神,深邃又晦暗,让人看不懂其中的深意。

  喻婵讶然地看着他:“学长,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不靠谱,”程堰从袋子里掏出温热的关东煮和牛奶,递到喻婵手上,冲她挑挑眉,“来,不靠谱的学长,请你吃不怎么靠谱的晚饭。”

  喻婵捧着牛奶盒,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呼吸间满是食物的香味,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被再次填得丰盈。

  她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刚你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有别的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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