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他
她拎起来,鱼尾长裙,简单的黑。
她收拾好自己,在房间等到六点四十五,靳凡还没回来,她便只身前往年会了。
年会的举办场地在招待区的三楼,价目表上这个地方叫满月厅,面积大,有独立吧台、酒廊。外接望月台,周围露天卡座不规则地摆放,正中原本放着天文设备,现在被邀请来的乐队替代,奏着狂欢曲。
人不少,看得出来不止这个生态度假区的员工,还有合作伙伴,下午见到的那对新人也在其中。放眼望去,西装领结,礼服抹胸,极少几个来时撞见的村民。
林羌坐在角落旁观,感到强烈的生气。
以前在阜定也参加过年会,简宋就是在年会上公然说以后不能随便开他玩笑了,他怕林医生不开心。
林羌那时并不感动,她以为是因为她天生性冷,现在再回想,未必不是因为没动心。
可是怎样才算是动心?
背景音乐突然从花之圆舞曲换成万宝路进行曲,好像接下来要颁奖似的。
林羌在一众眉飞色舞中抽身去了露台,外边都是年轻人,乐队唱着情歌,神情专注,他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也很专注。
她走到吧台坐下,打开手机看到杨柳的消息,她问她现在在哪。
她问怎么了,杨柳没再回。
酒保问她:“您喝点什么?”
林羌摸了下嘴,想抽烟了,随手指了一瓶干白,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风卷着烟,与她散开的发交相成影。
她夹着烟的手撩了下头发,正好射灯扫过来突出她的肤白唇红。
酒保已经调好酒:“女孩子少抽烟。”
林羌抬眼,第一次看向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微笑:“是吗?还好我不是女孩子了。”
酒保一愣,随即笑了,害羞又软糯:“姐姐好。”
叫得还挺甜,林羌看向他手里的酒:“酒,可以给我了。”
酒保低头一看,反应过来,赶忙推给她:“不好意思,我忘了。”
“没关系。”林羌淡淡一笑,端着酒转过身子,背靠在了吧台,看向追光灯下的乐队。
酒保男孩这时在她身后打着磕巴问:“姐姐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林羌扭过头,看到灯下他紧张的眼,刚要说话,一只手拿走他递过来的手机,扣放在桌上,手的主人说:“我的给你加。”
男孩又是一愣,抬头看来人时脖子不由得一缩,拿起手机无声无息退到一边。
林羌也抬头看向来人,黑色的西装,俊俏的脸,真色情。
靳凡把她手里的酒杯夺走:“跟谁都聊得起来?”
林羌笑着摇头:“得是弟弟,多甜。”
靳凡拧着眉,阴晴不定的毛病犯了,看起来又要发火了。
林羌见好就收,拉住他的腕子:“我虽然喜欢跟弟弟聊天,但只跟大哥做爱。”
靳凡看了她很久,说:“你就不能跟我聊?我很无聊吗?”
林羌停顿,忽而无言。
她预想了靳凡很多话,这句是她没想到的,她突然心动了一下,仰起下巴笑得有些放荡:“你以为你很有趣?要不是长得牛逼谁搭理你?”
靳凡手拉住她的椅背,吧台椅带人,一起拽到跟前,俯视她那一脸放荡不羁:“你就闲得找死。”
林羌笑得更性感,手肘拄在吧台,托着脑袋:“那你弄死我啊。”
远观的酒保男孩都紧张了,生怕他把这漂亮姐姐怎么着,呼吸都不敢用大声,谁料他瞪她半天,只是把她大衣敞开的两襟收了收,说:“早晚被弄死。”他说他自己。
林羌爱听,在他手离去时拉住了,难得关心了一下他的私事:“事情解决了?”
“差不多。”
林羌不问了:“回房?”
靳凡就是来接她的:“腻了那就回。”
“腻倒不腻,不是有弟弟吗?就是困了。”林羌不知死活,也不管靳凡死活。
靳凡攥着她的手使了劲,她一吸凉气,他又松开了,拇指轻揉。
还没走两步,一阵风被一个黑色的身影裹挟而来,林羌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黑影的主人已经搂住她。她闻到一阵清新的发香,随即便听到哀恸哭声。
是杨柳啊。
第二十四章
靳凡去了一旁,林羌没打断杨柳,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静静等她情绪平复下来。
杨柳哭湿了林羌胸脯,终于停下,松开她,看着她一脸平静,忍不住又涌出泪来。
露台的大家还在庆祝年夜,极少数几个关注到了吧台前这幕。
酒保男孩偷偷观察着,猜测这一定是一场爱情的纠葛。
下一秒,林羌伸左手,托扶杨柳的侧脸,拇指轻轻拂掉眼泪,再把她掖进领口的衣服拉了出来,一一抚顺。
杨柳双手握住她的手腕,眼睛已肿成核桃:“彭年看见你了,你在三院检验科。这是你离开阜定的原因吗……这是你接那活的原因吗……”
林羌眼神从她耳朵擦过,看到站在推拉门边的彭年,原先她在阜定的同事,现在已经是一副生意人的样子。
转行他是成功的,看起来也庆幸。
“为什么啊操了,真烦。”杨柳根本不想哭,她自己抹眼泪,但又掉下来,她有点气急败坏了,跺着脚发疯:“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病啊!你好不容易熬出来……学医多辛苦啊……这个狗逼规培……你的十年怎么办……你以后怎么办啊……说你不喜欢阜定说你想去县城轻松生活我都能认……为什么是因为不能再干临床了……”
林羌找酒保要了纸巾,回身给她擦眼泪:“我们又不是朋友。”
“对啊,我们不是朋友,那你说说我他妈为什么这么难受啊!”杨柳哭得比她擦得快。
林羌没答,正好来到十二点,家家点燃烟花,被小村落包围的度假区四面都是炸开的星星,露台年轻人醉意上头,站到卡座上挥手机大喊新年快乐。
杨柳又抱住林羌:“我们是朋友,林羌,你是我特好的朋友……”
她本就小巧,靠在林羌怀里,更显依人。
可能是她身子一直因为痛哭颤抖,飘摇欲坠,林羌回抱了她,手掌在她长发抚摸很久。
度假区没房了,杨柳也没打算留,就像她非要问戈昔璇林羌现在的位置,非要大半夜过来,也在哭过一场后,非得回市里。
他们的车刚走,林羌就收到杨柳的微信,她转了二十万过来,还有一句话:不够直接张嘴,咱们有的是钱。
林羌没领,靠在了路边的围栏,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拽得好长。
口袋里的烟只剩最后一根,她点着抽了一口,看着远处黑暗,过了十二点,除了人户以外的地方,一丝光都没有。
抽到一半,她扭头看站在西小门的靳凡。
她跟他说,她认识的人她自己送,他答应了,但也跟了出来,然后就跟个傻逼似的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她。
她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哑巴啊,可是这个人总是说得很少。
她应该是讨厌他的,他的性格太差,优点都要费劲找,她跟他苟且的根本原因就是要跟他做爱,她有点空虚,对他有点上头……
她拿出手机,看着他,打给他,对他说:“之前你给我打钱,让我滚蛋,你家又突然说活儿不用干了,钱也不用还了。”
靳凡也看着她,听着手机传来她的声音,没有说话。
“是你做了什么对吧。”林羌淡淡说。
靳凡不答。
林羌也不用他答,她早知道,只是好像一直没有一个机会跟他重提这件事。如果不是他做了什么,她哪来这么大便宜可以占?
她本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重提日,包括看到杨柳二十万转账,想起他的一笔笔二十万,也没想提。但在转过头看到他那一刻,强烈的刨根问底的心情占据了她。
她遥望着他挺拔的身影,抽完最后一口:“如果我当时拿了钱把手术做了,跟我前男友和好了,你怎么办?”
寂静蔓延。
林羌得不到回答,突然厉声:“要不你三十多了还没人跟你,就他妈你这冤大头的潜质,有媳妇也是给别人养的!”
林羌骂完挂了,转身,甚至不再看他了。
她怨他不说,却也知道,靳凡是这样的。
她气得呼吸不匀,迎风也不闭眼,较劲较得眼睛干涩疼痛。
也就片刻,狗男人从身后搂住她。
她挣脱:“滚!”
靳凡搂得紧,越来越紧。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入耳朵:“新年快乐。我们俩第一个年。”
林羌不动了。
“扭头就看到有人在等,至少不会胆小了。”靳凡还在纠结她越来越胆小的事。
林羌没说话,他的怀里太暖和了,她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听到他的心还在跳,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林羌忘了她是几点回独栋的,几点睡的,但知道她几点醒的,她睁开眼,靳凡还没醒,左胳膊垫在脑袋下,睡得特别端正,像具尸体。
她侧躺着,撑着脑袋看。
看他。
靳凡在她的注视中睁眼,偏过头,上眼皮掀起落下:“看什么看?”
“面诊。”
“扯淡。”靳凡手撑着床,靠到床头,一把把林羌拽到怀里。
林羌起不来,干脆去听他的心跳。
靳凡看她听得认真,手指在她头发上轻轻耙了两下,没打扰。
明媚清晨被一通电话打扰,靳凡起床去接,林羌还斜躺在床上,都要再睡去了,靳凡打完电话回来,手撑在她身侧,俯身一吻:“我出去一趟。”
“嗯……”林羌突然困,想睡回笼觉。
“下午回家。”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