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栗
“……”
静了两秒,池彻薄唇溢出一声笑。
轻叹口气,语气似乎变正经了些,也体贴了些:“大晚上的,又是孤男寡女,要不是情侣的话……”
俞清昀眨了眨眼。
他抽了张纸擦手,继续道:“对我影响多不好。”
俞清昀:“?”
俞清昀:“……”
瞥了眼女生怔住的神情,池彻摊手:“开个玩笑。”
俞清昀小声地“哦”了声,其实她哪会介意这个。
边想着边伸手摸衣兜准备付钱,却摸了个空。于是才想起今天因为是去图书馆,所以只带了饭卡,没带钱包。
见她仍坐在座位上没动,池彻睨她:“不走?”
俞清昀赧然:“我钱包没带出来,你可以先帮我垫一下吗?”以表诚意,她又道,“回学校了立刻就还你。”
池彻正起身,闻声略惊地抬了抬眉:“你也没带?”
俞清昀有点懵:“啊?”
也?
沉着思忖须臾,池彻做了个决定:“没办法了。”
他忽地探身过来,拽起俞清昀手腕就往外快步走,急匆匆的。
男生腿长步伐大,俞清昀踉跄着跟在他身后,只得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速度。
池彻虎口皮肤与她手腕紧密相贴,血管温热,脉搏涌动。
稀里糊涂跟着跑了阵,俞清昀才逮到个空档问出口:“不是还没给钱吗?”
“对啊。”走出饭店,拐过了个弯,池彻才停下脚步。
他比她高一个头,往她身后看了眼,低回视线时顺势弯腰侧头,嘴唇贴到她耳边很近的位置,声音压低:“所以没办法,只能带你逃单了。”
突然的靠近,他灼热气息喷洒在耳畔。
俞清昀呼吸一紧,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怔了下,大脑才将他话语意思解析出来。
啊?
逃单?
呼吸再度收紧。
她很是震惊,内心也忐忑起来。心虚地看了眼周围,才小声商讨道:“逃……这样不太好吧?”
池彻大言不惭:“有什么不好?又没有监控,好不容易跑掉了你还回去自投罗网?”
话是这么说。
俞清昀抿抿唇,尝试跟他讲道理:“老板娘做生意也不容易——”
池彻单手插兜里,人优哉游哉往墙边一靠,理所当然地:“再说,外面堵那么厉害,难不成要我开车回学校拿?”
“……”
虽然但是。
俞清昀纠结了下,正在迟钝的脑子里琢磨着对策,眼皮一抬,蓦然撞见男生压不住笑意的嘴角。
他头略低着,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眼底漾着没想掩盖的促狭意味。
脑子里也在这一时刻,后知后觉将刚在停车收费口,池彻夹着红票子递给管理员的画面推送了出来。
眼皮一垂,他垂在裤缝边的指尖夹着的小票也正好落入了视线。
其实池彻点餐的时候就已经把钱付过了。
只是呢,啧,刚一对上女生乖巧又澄澈的小鹿眼,就忍不住恶劣心起。这张小票他也一直这么光明正大地夹在指尖的,根本就没打算藏过。
只是她竟还真被他这拙劣的把戏给骗到了。
俞清昀:“……”
睁得圆圆的眼睛霎时往下耷拉。
女生秀眉敛起,神色染上恼羞,双颊也浮起绯红,一掌就朝他拍了过去:“幼不幼稚!”
俞清昀声线细软,就算混进了恼意刻意咬重了发音也如同撒娇一般,羽毛轻飘飘往他耳膜挠。
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
她手小也嫩,劲儿更小,一掌拍到他手臂上还没他平时给自己掸灰重。
池彻抬眼看了眼她。
面前的女生还嗔怒着盯着他看,胸口轻微上下起伏。
也不知道是被他气的,还是刚才跑那一趟喘的。
这小身板儿,也未免太不禁折腾了。
凸出喉结滚了滚。
也就顿了半秒。
池彻恢复吊儿郎当混不吝的姿态,朝旁边夸张地晃了下,捂住手臂,没脸没皮地开始碰瓷:“怎么还打人呢你,好学生?”
俞清昀眼睫眨了眨。
在这瞬间回过神来。
她刚刚干了什么?
池彻还揉搓着手臂,动作在佯装碰瓷,背后半截是白墙半截是透明落地玻璃。分界线将他颀长影子切割落在她身侧,黑岩石般漆黑的瞳孔却像盛满了星星在闪着光,蛊惑又勾人的笑意从眸子里溢出。
俞清昀也就是在这一刻,心脏没由来地狠狠一跳。
血液涌动,耳膜嗡鸣,呼吸滞停,瞳孔扩大,嗓子发紧。
和池彻接触过的掌心也像无端被放在火焰上炙烤了一瞬,开始朝内蜷缩发烫,有点痛,有点慌,又有点发红。
池彻这人,他的坏和撩都像是骨子里自带的,早已和血肉野蛮生长连在一起,极为随意的一句话和一个举动就让人招架不住,忍不住脸红心跳,只得节节败退。
趁着这抹烫度还没能蔓延至全身各个方位。
俞清昀立即转身,埋着头只顾往前走,磕磕绊绊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谁……那谁叫你骗人的……”
笑意继续在唇边扩大。
池彻盯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看了几秒,才双手往裤兜一揣。
悠悠哉哉地几步追上去,斜着肩膀,低头,吊儿郎当地又扔下一句:“好学生,干坏事的感觉怎么样啊?”
俞清昀没说话,只顾着用手冰脸降热度。
“哟,还真是好学生。”池彻扬扬眉,“这点儿小事儿都吓成这样。”
“我哪有被吓到?”俞清昀下意识反驳,虚张声势。
“那你——”池彻忽地放缓了语速,拖着调子,意味深长,“脸红什么?”
“……”
俞清昀一噎,脸烫得更厉害了,立刻加快了脚步,胡乱扔下一句,“我、我是被热的。”
然而还是被池彻一步就追上,他点点头:“那为了给你降降温,”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他又嘶声紧了紧外套,搓着手提议,“我陪你玩夜间游乐场吧?”
俞清昀:“啊?”
未等她给出回答,池彻头转了一圈,抬手冲一旁的旋转木马打了个响指:“就从这儿开始。”
东梁山景区下有好些游乐设施,几乎算是个小型游乐场,不过和十年后的现在不一样,那时候的游乐场都是各个游乐设施分开收费,也由不同的老板负责。
而池彻说的旋转木马便是其中之一。
俞清昀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人的跳跃性思维了。
怎么能有人刚刚还在说什么干坏事,这会儿就已经说起玩玩游乐场的事儿了。
于是她也被成功带偏了。
俞清昀提取了个不重要的关键词:“陪我?”
“对啊,”池彻一脸坦荡,“你不是想玩游乐场?”
“我什么时候说过?”听他那肯定的语气,俞清昀几乎怀疑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没说过吗?”池彻耸耸肩,不在意道,“哦,那是我记错了吧,我以为你们这些童年跟作业过的好学生们,都会憧憬这些玩意儿的。”
其实池彻这倒是猜对了。
游乐场确实曾是俞清昀小时候的一个愿望。
俞清昀父亲早逝,她印象中的父亲形象都是从寥寥几张黑白照片,以及俞华月的讲述中得知,然后磕磕绊绊在脑子里建模形成的。
而自她有记忆起,俞华月不是在去打零工的路上,就是在去借钱还债的路上。再后来她长大一点,俞华月和魏明泽成婚后,她的生活便由无趣变得动荡了。
大概还真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俞清昀童年希冀童趣,少女时需要安稳,情窦初开时……便渴望那个和她完全相反,活得恣意洒脱,做什么都随心所欲的一个人。
不过……
俞清昀心脏不受控地往下落了落。
池彻这么聪明天才的脑子都会产生记忆偏差,应该是因为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了吧。
而今晚过去,她大概率又只会成为他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个过客。
就和几年前的那晚一样。
命运不经意间朝她倾斜,有光肆意而出,但很快又合上的一个豁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