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栗
下一章do~
凌晨四点划重点(其实前面还有很多小细节,但是fine,你们肯定都不记得了
第58章 五十八束光
外面的雨势稍加大了起来, 水滴在树叶上聚沙成塔后坠下,打在砖瓦上、栏杆上、扶手上、山梯上,集成不停敲击人耳膜的清脆响声。
男生吐息远离又靠近, 所有的感官都开始放大且变缓,所有的场景都在记忆里被一笔带过。
记不清池彻是何时决定不再登山, 又是何时拽着她冲进雨里,匆匆往山下跑。
她的眼前像放幻灯片似的快速闪过一幕幕的场景。
蜿蜒而下看不见尽头的山梯,在暗夜里摇曳的松林,沉寂在夜空下的黑色瓦檐,长短不一的石径小路, 推开玻璃门后响动不止息的风铃, 印有山庄logo一路延伸至房间门口的深蓝色地毯。
她似乎被池彻带到了山庄最高楼, 脚步急促又颤抖地被推进了视线尽头的房间。房间门“啪”地被合拢回去, 全世界的淅淅沥沥声都被拦在门外。
安静又吵闹的世界里,她被池彻用力抵在门后, 骨节被压得生疼无法动弹, 衣领很快被拆解变得凌乱, 白皙凸起的锁骨半遮半掩。
汹涌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情难自抑的喘息在耳廓和侧脸游走, 沾染山间朝露的黑色发丝刺着她柔软的皮肤, 带着粗粝茧子的指节狠狠摩擦在她后脖颈,舌根不停地被索取和吮吸,一阵阵地发疼发涩, 浑身变得灼热不堪。
大脑皮层泛白, 呼吸几近窒息边缘时, 她喘着粗气被躬下身的男生一把扛起, 天旋地转间, 坠入柔软的床垫,横躺在一片洁白的世界。
视线被完全遮盖前,她偏过头往窗外看去。
窗帘未曾遮盖的那一隅光景里,天空依旧是浓稠黑布,但山间却依稀升起模糊的白雾,断崖倾斜着忽近忽远,尖锐又陡峭,恍惚间,渴望凌晨四时的参天大树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一阵疼痛传来,池彻支起上半身,单手把窗帘全部闭拢回去,光线霎时黯淡,汗水从他清隽的额角浸出,他喘息的薄唇蒙着一层水光。
“专心点。”池彻肌肉因用力而紧绷成纵横沟壑的线条,像只匍匐已久的恶狼似的盯着她,低沉喘息咬上她耳边,“阿昀,你现在眼里只能是我。”
………………
过了不知多久。
俞清昀胸口高低起伏,实在忍受不了,下意识找借口道:“伤、伤口疼……”
汗渍顺着池彻凸出喉结滑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底缱绻暧昧:“伤口?”
俞清昀颤着唇齿,有点心虚,哆哆嗦嗦说:“就……就之前缝……缝合的那个伤口。”
池彻眉头蹙起,低睫看。
停下。
缓和了不知多久。
他覆在她耳边,浑身仍绷得紧,低低骂了句:“操。”
而后翻身离开,哑着嗓音来拉她:“手给我。”
……
窗外天空蒙蒙亮,山间清泉潺潺声和鸟叫声相映成趣。
池彻赤着上身,靠在窗边的床头抽烟,奶白色烟气氤氲出窗外,一瞬吹散在空气中。情/潮褪去后的男生姿态倦怠,举手投足间却依旧勾人得厉害。
俞清昀被池彻搂在怀里,喘息和剧烈抖动的心跳总算逐渐平息下来。
但浑身还是发热的。
池彻碰了碰她的侧脸,闷笑着说:“你好烫啊俞清昀,嘶,我都要被烫伤了。”
“……”俞清昀被他打趣得头皮发麻,即刻弹起身,又被男生给笑着拉了回去,更紧地摁进怀里。
手正好摸到他手腕上缠在一起的四根红绳。
……她就是说刚才有什么东西膈在她身下。
俞清昀迅速转移话题,不满道:“你怎么还抢我送给杨彦他们的红绳啊?我好不容易编好的,看着容易,想编好其实可难了。”
“你还敢说?”池彻一点儿也没被发现的愧疚心理,反而恶人先告状,“亲手编的红绳,男朋友没份儿,给别的男的?还是四个?”
“……你一会儿还给他们。”
“凭什么?”池彻手指点着红绳,吊儿郎当地说,“老子这可是,自个儿花钱买的。你不给我,还不准我自己买了?这么霸道啊俞清昀。”
俞清昀咬唇睇他一眼:“……谁说我不给你了。”
她慢吞吞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细嫩纤细的手,拉过放在床头柜的包,从侧边拉链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结。
“呐,给你。”
池彻有些惊讶地眉微挑:“哟,我还真有?”
俞清昀:“我也从来没说你没有啊。”
而且还比他们的更复杂精致。
池彻满意了,一手递到窗边拿烟,一手搂着她,抬了抬下巴:“没手,你帮我戴上。”
“现在?”
“昂。”
池彻人坐在被子外,上身没穿,下身套了条短裤,俞清昀上下打量了他几秒,给他绑在了腰带上。
“好了。”
“行。”池彻混不吝道,“以后我就不取了,洗澡也戴着。”
“洗澡?”俞清昀不懂,“洗澡都没穿衣服,怎么戴?”
“你说呢。”池彻压低声音,恶劣道,“就戴在你刚才摸的那玩意儿上。”
俞清昀呼吸一乱,连忙躲开他的视线:“我……我要去洗澡了。”
池彻声音里染着笑意:“哦。”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俞清昀左遮右掩地坐起身,女生身材薄削纤细,背部白皙透着红痕,下床一路捡拾衣物,又把自己裹回成粽子,然后进了洗手间清洗。
俞清昀在卫生间里逗留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池彻倒是冲洗得快。
出来后,池彻又靠去窗边抽烟。
抽了会儿后,他转头看向正襟危坐在桌前的俞清昀,忽地懒懒笑了声,把烟摁灭在烟灰缸,拍了拍自己旁边,朝她招手:“过来,我看看。”
俞清昀脸又是一热,连忙拒绝:“不,不用了。”
“想什么呢。”池彻嗤了声,视线下挪,“我是说你腿上那道缝合的伤口,不会被崩开了吧?”
“……哦。”俞清昀用手背挨了挨侧脸,慢吞吞走过去,浓密卷翘的睫毛低垂,“那倒不至于,就是碰到还是会疼,但已经长好了。”
“哦,那应该是我太用劲儿了。”池彻点头,“下次轻点。”
……就已经预约下次了吗。
俞清昀脸还红着,顺口接道:“轻点儿也会疼的。”
池彻定定看了她两秒,而后慢悠悠叹了声,摇头看向窗外:“唉,真是娇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俞清昀忍不住挽唇笑出声,小虎牙浅浅支在上唇边缘。
从落地玻璃的倒影窥得女生剪影,池彻回头,心里有什么地方也莫名跟着荡漾了下。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眼睛似月牙弯弯,小虎牙灵动又可爱。
但她又很少笑,最常见的表情就是眨着双清澈透明的小鹿眼,乖巧又认真地凝着你,似乎你说什么她都信。
“笑什么。”池彻挑了下眉,却也不由得跟着笑了声。
俞清昀屈膝坐在他身旁,双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小鹿眼亮晶晶的:“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
“什么?”池彻顿了顿,笑道,“娇气啊?”
“嗯。”俞清昀点头,“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
大概是真的如池彻之前所说,今天的她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又或者是接受了几小时前池彻在亭子里的坦诚,她忽然有了极为强烈的倾诉欲。
俞清昀偏头回忆了下,语气诚恳道:“从小到大,所有人对我的评价都是,啊,这小姑娘好像生来就单纯懂事又听话,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老早就没了,妈又没文化,只能打一些零工,吃了上顿没下顿,看起来这么苦的日子,好像也总是乐在其中,比别家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都过得幸福滋润。”
池彻看着她,手支到窗边,“咔嚓”打火机响声,又点燃了一支烟。
静静听着没说话。
窗帘已经拉开了半截,俞清昀盯着窗外隐隐泛起的鱼肚白,说道:“其实他们都错了,我一点也不知足,也从不觉得乐在其中。我好像只是……”
她垂下眼睫,掩盖住那稍纵即逝的眸色,“很善于隐藏真实的自己。”
“有时候我似乎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我总是拥有极为矛盾的两面性。”
“小学时班里有小朋友看到了我的资料,嘲笑我没爸爸,还用石头打我,我当时默默受着不说话,但等他们都出去上体育课后,我一个人偷溜回教室,拿走他们当中两人的作业本,扔到最偏远的垃圾桶,然后再佯装没事地回到座位,听着他们惊慌的声音和互相猜疑的争吵。”
池彻哼笑了一声。
俞清昀有些尴尬地咬咬唇:“你也觉得我有点坏吧……”
“没有。”池彻耸耸肩,语气轻松,“是觉得你聪明。”
俞清昀怔了两秒,收回视线后才继续道:“后来我长大了点,有邻居可怜我们娘俩儿,上门给我妈说媒,我妈就像长期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海上的浮木一样,欣喜至极地同意了,并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赴约,穿上了最昂贵也是唯一一条花裙子,不管对方是脾气暴躁的鳏夫,还是人人嫌恶的恶棍,亦或是双腿残疾的弱智……可到最后,就算她生一副远近闻名的漂亮皮囊也没用,因为就连弱智也会嫌弃她还带了个小拖油瓶。”
“无意间听到媒人和我妈的谈话后,我瑟瑟发抖,害怕自己会被抛弃,于是做出了个非常自私的决定——装作不小心地用剪刀划破了她那条花裙子,自以为如此后,我妈短期内便没再办法去相亲——毕竟她这个人最要面子。结果果然如此,她相亲频次大大减少,她也没因为我损坏她裙子而责怪我,只是会半夜偷偷地在客厅抱着那条残破的裙子抹眼泪,老房子隔音效果差,我其实听得一清二楚,但心里的情绪却只有庆幸。”
“再后来,好几年过去,我妈嫁给了我现在的继父。他这个人,懒惰、酗酒、赌博样样都来,是我们生活动荡不安的最大因素,但我妈又软弱至极,眼里只能看到他的优点。有时候他喝醉了出门,我明明知道会危险,却还是不会提醒他。每次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心里都会升起很阴暗的想法——若是他一出门就天降不测……”
……
清晨寂静。
俞清昀话匣子被打开没能轻易合上,絮絮叨叨地从小时候一路讲到了现在,把整个自己都完完全全剖析开来,展示在池彻面前。
好像在这个深夜到清晨的时间段里,她把自己所有的身心都一并交给了池彻。
而池彻从头到尾也都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几声,抽完了一只又一只的香烟,很多俞清昀难以启齿,也觉得丢脸的事情讲出来,他都神情淡然,并不惊讶。
——就像是……已经听过了一遍一样。
最后一句话落下后,俞清昀抬了抬眸,外面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朝阳升起,一道白光洒在她眼眸。
她长长呼出口气,偏过头看向池彻。
男生面上也撷取到了一缕微光,浓密睫毛在高挺鼻梁上打下一片阴翳,也微眯着眼睫看向她,一只长腿屈起,唇角闲闲勾着。
倏地有抹难为情的情绪涌上心头,俞清昀摸了摸侧脖颈,讪讪道:“我是不是有点啰嗦啊……”
池彻扯唇笑了声,去摸烟盒时却是空空如也,他遗憾地啧了声,抬手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正正好,“啪”的一声掉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