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曲峤
严昫果然没敢再小人得志,承诺隔天会给他送过来。
买完菜,许泽南带孩子去了进口零食区。
“要不要吃零食?”他问。
泡泡酷酷地说,不用了。
小繁附和哥哥,也说不用了,叔叔。
许泽南沉默半晌,用商量的口吻提议:“那给妈妈买点?”
泡泡点头:“你知道妈妈喜欢吃什么吗?”
“当然知道了。”
奶枣、奶糕、奶豆腐……
奶酪、奶砖、奶包子……
所有一切高浓度的奶制品。
不过,除了奶制品,许泽南又拿了许多别的零食往购物车里放,大人吃的,孩子吃的,应有尽有。
小繁看见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就开心得失去了自制力,一大一小疯狂清扫货架中。
泡泡看不下去了:“你们是要把超市搬回家吗?”
父女二人这才停了下来。
可是看到巧克力和糖果,小繁又忍不住征求哥哥的意见,说:“哥哥,小繁想吃糖。”
泡泡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然后叹了口气,一步往前,他先挪到彩虹糖所在的货架,伸手抓了一把,他手不大,但手指长,这一把大概捞了有五六袋。
他数了数又放回去两袋。
巧克力也是如此。
许泽南不明白儿子这么做的目的,只当是他零花钱有限,但又不想低头花他的钱,所以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给妹妹少买一点。
许泽南将孩子的行为看在眼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受伤,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真正的被接纳。
趁两个孩子走在前面的时候,他把那几排糖果和巧克力的不同种类和品牌,直接成盒成盒地拿了。
结帐的时候,泡泡没坚持用他的电话手表。
但看到了他的杰作之后,泡泡掀了掀眼皮:“你会被妈妈骂的。”
把购物车里的所有东西放进车后备箱,许泽南的手下意识地一顿,他问:“她为什么要骂我?”
泡泡没告诉他,他为什么会被骂,但建议他把他搬回来的货架,不是,商品,全部放到储物间里去。
泡泡木着脸,说:“妈妈不常去储物间。”
“降低你被骂的可能性。”
许泽南照着他的话做。
许泽南按照食谱做了饭菜,虽然多少还是有些手生,但至少银鳕鱼剥掉外面那层煎焦了的鱼皮后,里面的肉质鲜嫩锁汁。
M7和牛虽然火候把握得一般,但眼肉本身就偏松软,无功无过,总体还是好吃的。
蔬菜的一些小瑕疵在于他怕不熟,多烧了一会儿,所以颜色才会没那么翠绿鲜艳,但软烂其实更适合小朋友的牙口吧。
汤,汤他会烧的,有经验。
西红柿烫掉表皮,因为奚言不爱吃西红柿的皮。
清水煮沸,去了皮的西红柿切成块丢进去,鸡蛋打散,沿着沸水滚上一圈,最后再加上葱花和盐就行了。
许泽南刚解开围裙,小繁就吸着鼻子进来。
“叔叔,原来你会做饭呀!”
许泽南忍不住骄傲了:“简单。”
小繁主动要帮忙端菜,大概是心生惭愧,坐在沙发上看宇宙诞生探索节目的泡泡也关掉了电视,跟了进厨房来。
怕烫着他们,许泽献只让他们拿了竹筷和碗垫去餐厅。
三个人在餐桌上吃饭,小繁吃了口鳕鱼,杏眼弯起,伸出拇指点了个赞:“叔叔,棒棒哒。”
许泽南就心甘情愿地继续当这个煮夫:“明天想吃什么?”
他再去临时抱佛脚。
小繁和泡泡不算是难带的孩子,晩饭后带他们在小区里散散步,活动一圈,消化消化晚饭。
回来后,他们在儿童房里玩玩具。
他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借了奚言的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开会或审批文件。
买回来的迪士尼七宝乐高拼图才完成了两个,泡泡完成了阿波罗土星五号,小心翼翼地举着放在书房的展示架上,经过沉浸在工作中的他身边时,更放轻了步子。
泡泡穿个室内拖鞋又不慌不忙地走到儿童房,帮妹妹拆开艾莎公主的乐高,针对不同的形状配件进行分类。
许泽南忙完工作,加入孩子们。
等到小繁宝宝掩嘴打呵欠时,他催促他们该去洗澡睡觉了。
孩子们洗完澡睡觉。
他才开始收拾厨房的垃圾袋,这些事虽然有好几年没干过了,但一旦重拾,他倒也干的顺手。
当年两个人在出租屋的时候,奚言就没下楼扔过垃圾,她负责做饭,他就负责打扫卫生。
他记得她说,两个人过日子是要相互搭配,相互配合的,谁也别想当甩手掌柜。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比如说,她生理期。
他那天体验过了,生理期小腹疼痛等级是七级疼痛。
她生理期时,她就会卷条被子缩在床上,什么也不干。他就必须要包揽所有的事情,任劳任怨。
还要给她端茶倒水,切生姜煮红糖水,然后用掌心摁住她的小腹揉捏着,动作不能轻也不能重。
轻了,她会生气,说他敷衍。
重了,她也会发脾气,说他一点儿也不温柔体贴。她也会说伤害他的话,她说不喜欢他这种直球,喜欢那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只要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在想什么的那种男人。
“你说的那种男人我没见过。”他一边伺候她,一边并不服气:“现在只有要你点拨的直球一个,还要不要了?”
她就会气势弱下来,哼哼着:“那就……勉强凑合着用用吧。”
这么想着,许泽南已将厨房的垃圾分类好。
算算时间,他把她预留的饭菜温在蒸箱里。
下一刻——
他听到指纹锁被识别的声音。
是奚言回来了。
他直起腰身看向她。
她穿着件蜜桃粉色的面包服,一根编在脑后的辫子,发尾扎了个小揪揪,可爱又俏皮。
蜜桃色的衣服在昏黄的玄关灯下显得略暗,浮在防水材质布料表面的是一些荧光的水珠。
他由此推断出外面下过雨。
“饭菜给你留着了。”他拎起垃圾袋:“洗完澡再吃。”
奚言低低应一声,气若游丝,极尽疲累。
他因此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没忍住打量起她,发丝是湿的,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倒是有些呈具病态色。
他猜测道:“大姨妈来了?”
奚言随口应一声“嗯”,语气比重逢之后的每一次见他都要冷淡。
“你现在还痛经吗?”
奚言瞥他一眼。
她的眼睛会说话,仿佛在说,你是白痴吗?
你看不出来吗?
奚言当他透明人似的不存在,脱了衣服挂起来,只单着件针织衫往房间里走。
手握上冰凉的金属门托时,脑后响起他的声音:“要像以前那样帮你揉吗?”
奚言愣在了原地。
以前啊,以前很久了。
她早就习惯了痛经的时候,用止疼片来代替他温热的掌心,用止疼片来代替他可大可小的力道。
她记得他中指和无名指的指根有两个粗砺的茧,总是刮蹭着她的皮肤,痒痒的却不难受,是种让人心安的踏实力量。
原来,她也曾在那样的力量下,安然入睡过。
而不是靠布洛芬。
“不用了,你回去吧。”
布洛芬也没有什么不好。
依赖着一种药,总好过依赖一个人。
-
外面果然下了雨。
雨水顺着黑色伞布簌簌而下。
许泽南记得小区外面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他撑着伞过去,雨水急剧奔向他的裤腿。
他又返回来一趟。
怕把刚拖的地弄脏,他卷起西装裤的裤腿,走去厨房间,生姜切片,但切得厚薄不一。
他的刀工就这样,他已经尽力了。
蓝色的燃气火苗跃动,又被人轻轻拧灭。